所以，是嫌rn3模型挖掘数据速度太慢，干脆直接架构了一个更快，交完作业好睡觉？

  傅教授有些哭笑不得，却又觉得这个理由十分……真实。

  看来，不止懒惰是人类进步动力之一，犯困也是。

  他思忖几秒：“祈言，我不确定你是否知道你架构出这个新模型，具有什么样意义。”

  “在座各位，已经上了一年专业课程，都很清楚，人工智能基础便是收集各种各样原始数据，而这些原始数据不仅量极大，且没有固定格式，质量也高低不同，这些都为数据挖掘造成了困难。

  所以，人工智能一个关键，便是挖掘数据效率。效率越高，人工智能处理信息更快，反应更快，就会表现得更加‘智能’。这也是我要求你们不断练习数据挖掘原因。”

  他重新转向祈言：“而我必须告诉你是，因为你这个模型，整个人工智能领域，又能朝前迈出一小步。”

  教室里，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完傅教授话，祈言本人却没有诸如惊讶、自豪之类情绪反应，他只是点点头，“我明白。”

  傅教授很欣赏祈言对情绪把控能力，接着道：“因此，我建议你将这个新处理模型申请一份专利。它运用范围非常广，很多人都会感兴趣。而你获得专利费，足够保证你以后基本生活需求。”

  这笔钱足以令无数人动心，更不说一个刚成年学生。

  祈言却摇了摇头：“我不想申请专利。”

  “那你是想？”

  傅教授霎时有了一个猜测，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祈言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想开源。”

  傅教授复杂道：“你确定吗？”

  开源是指，作为模型架构者，向全星网开放这个模型所有信息，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能免费获得并使用这个模型，不需要购买。

  “我确定。您说它运用范围非常广，那就意味着，很多人都需要它，它在很多地方都能起到作用。而开源，是可以保证让每一个需要人都能用上这个模型，最简单方法。”

  傅教授怔了许久，才笑着叹息道：“是我狭隘了。”

  祈言：“不，您只是在维护作为您学生我利益。”

  傅教授笑容温煦：“如果要开源，可以直接放在图兰专门页面上。另外，你还需要给这个模型取一个名字。”

  祈言基本没怎么思考：“pvc93模型。”

  傅教授笑起来：“用改良版pvc作为基础架构，九月三号凌晨完成，所以叫这个名字？”

  祈言点头：“对。”

  在祈言和傅教授交谈过程中，教室里一直很安静，一丝杂音也没有。

  每个人都在仔细听两人对话，努力去回忆pvc逻辑构造法是什么，去理解数据挖掘在人工智能中存在意义，以及离他们还极为遥远申请专利、开源。

  而在祈言确定下名字后，几乎所有人都能预见到，一旦祈言将这个新模型放到了星网，很快，pvc93模型就会取代rn3模型，成为数据挖掘最主要工具。

  可十分钟前，祈言还在被质疑，提交最终结果是剽窃。

  想到这里，不少人都看向了从祈言走上讲台开始，就不发一言洛朗。

  洛朗维持着脸上表情，藏在课桌下手却已经握成了拳头。

  他就是出身自开普勒大区一个偏僻行星，从小到大，他都是所有人里最聪明，没有人能够超过。在他眼里，不管是同校人、还是周围人，都是智力不足庸才，活该在偏僻行星窝囊一辈子！

  只有他是特别，不仅来到了首都星勒托，还考进了图兰学院。而且到了图兰，他也发现，这里还是有很多人都不及他。

  所以，他太清楚偏僻星球教育水平了。祈言答案就算不是偷，也只可能是花钱找人买。

  而且，他还亲耳听见有知情人提起，祈言能进图兰，是家里捐了一栋楼。

  将祈言这样不学无术纨绔逼到绝境，看他如困兽脸面落尽，甚至将他赶出图兰——是多么简单一件事！

  可是，祈言做出来架构、说出来那些话，他用尽了全力去理解，依然不懂。

  讲台上，傅教授正在询问：“你没有上过一年级课程，那这些都是？”

  祈言：“都是我自学。”

  他没有去过正规学校，一直都是自学。

  傅教授点点头，目光投向洛朗：“洛朗同学，现在祈言同学已经证明了自己提交最终结果不存在任何问题，你需要为你刚才冒失质疑，向他道歉。”

  洛朗身形一僵。

  这一瞬间，教室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目光让他如芒刺在背。

  似乎隔了许久，洛朗才缓缓站起身，将自己背挺得笔直，直视站在小型光计算机旁祈言，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当众向祈言道歉，不亚于羞/辱！

  可傅教授还看着，所有人都看着。

  洛朗终于用略微嘶哑嗓音说道：“对不起。”

  说完，他直接大步离开了教室。

  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上课，洛朗站在一个无人拐角，打开个人终端，之前发出去信息已经有了回复。

  “这么快就办好了？我会在预先商定费用上，再加百分之三十。”

  再加百分之三十，那就是六十五万星币。

  洛朗重新输入了一句话：“中途出了差错。”

  对面回复很快：“没成功？”

  “对。”

  洛朗打下这个字，很快又输入，“将他赶出图兰难度很大，五十万太少。”

  对面隔了一会儿才回复：“你要多少？”

  洛朗嘴角勾起：“加一百万。”

  虽然一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但他认定，对面人一定会答应。

  开学第一天就用未注册通讯号联系上他，想花钱借他手，将祈言赶出图兰，不择手段。这个人肯定是看祈言不顺眼到了极点。

  &

  nbsp;  他家在很偏僻星球，根本无法为他提供优渥生活和经济支持。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所以，他需要很多钱来维持自己生活和脸面，越多越好。

  果然，几分钟后，对面回了消息：“你确定能让祈言声名狼藉，离开图兰？”

  洛朗回复：“当然。”

  “好，成交。”

  教室里。

  祈言回到座位，傅教授正在讲解rn3模型升级问题，夏知扬顾不得听，上上下下将祈言打量了好几遍，无数话想说，最后只干巴巴冒出一句：“说好三个学渣肩并肩，你却脱离了队伍，走在了学神散发着金色光芒路上！”

  他笑容灿烂，十分高兴，就差手舞足蹈了：“你不知道，刚刚你在上面跟傅教授说话，我们各种听不懂，就感觉特别特别厉害！”

  陈铭轩也开玩笑地问：“还缺小弟吗？我和夏知扬都可以！“

  祈言想了想：“以后有什么不懂，你们都可以问我。”

  夏知扬与陈铭轩对视一眼，感觉黑暗图兰生涯迎来了亮到刺眼光明！

  下课后，图兰学术管理部门人收到傅教授通知，过来带祈言去办公室做了登记，同时将pvc93模型详细信息上传到了图兰专门页面。

  从办公楼出来，之前挡住太阳云层被吹散，祈言被阳光晒得有些难受，下意识地皱了眉。

  注意到这个细节陆封寒指指另一条略为偏僻小路：“从那里走？有树荫挡着，不晒。”

  祈言没有异议。

  陆封寒不由失笑——晒不得、热不得，等到了冬天，应该还会因为怕冷，整天窝在松绵沙发里，裹着软绒绒毯子，像冬眠小动物。

  他一直都下意识地在观察祈言，越观察就越是惊奇——

  世界上竟然会存在这样人，娇气得让人怀疑前十八年他是怎么活下来，却又觉得他一切小毛病都理所应当、合该如此。

  想起刚刚课上发生事，陆封寒问：“为什么选择开源？”

  祈言认真想了想：“告诉傅教授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曾经有人告诉我，虽然现在信息已经非常发达了，但在很多偏远行星，依然很难获得资源，特别是学术资源。”

  祈言很少说这么长话，语速有些慢，“同一个问题，勒托科研工作者有成熟体系，有最好模型工具，很快就能获得成果。但偏远行星人，他们一样很聪明，也投入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却因为缺乏好模型和工具，导致解决问题时间延长了很多很多。”

  “可是，人一辈子时间太短了。所以我想，将pvc93模型在星网上开源，让需要人都可以使用，这样，或许能够为极少数人节约一点时间。”

  陆封寒看着将想法认真告诉自己祈言，一时间，心里不自觉地软了一下。

  又觉得，他眼睛，实在太干净了。

  这时，有人声随着风零零碎碎地传过来。

  陆封寒耳力绝佳，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他握了祈言清瘦肩，脚步一转，便将人推到了粗壮树干后，藏住了身形。

  同时，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嗓音低沉：“嘘——乖，先别说话。”

  说着，视线如鹰般，朝不远处看去。

  或许是怕他走动，弄出动静，祈言跟陆封寒靠得极近，甚至像被制在了对方怀里。

  搭在肩上手掌热度明显，让祈言有种被烫到错觉。

  陆续有说话声音传来。

  “……这起事故中悬浮车行驶数据我已经做完了分析，我可以很明确地做出结论，这辆悬浮车配备自动驾驶系统，在意外发生三天前，就已经有了被入侵痕迹。”

  “……是，我确定这是一场蓄意谋杀！针对，就是车主迪森……”

  祈言小心朝声音传来方向看了一眼，又飞快缩回来。他身体前倾，贴近陆封寒耳朵，小声告诉他：“正在通话人叫蒂莉娅，三十九岁，是图兰老师，主要研究方向是全自动化操纵系统，实验室在c-71号楼，917室。”

  等他说完，陆封寒偏过头，对上祈言眼睛，笑着问：“你怎么知道？”

  “她研究前几天刚出过一个成果，刚刚在学术管理办公室，他们把我做出来模型登记进去时候，我看见了蒂莉娅照片和个人信息。”

  陆封寒跟着回忆：“时间不足三秒？”

  “可我看见了。”

  “看见了，所以记住了？”

  “嗯。”

  似乎是通讯另一方说了什么，蒂莉娅沉默了许久：“所以，你是让我将得到数据分析结果彻底删除？”

  “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隐情，我只知道，这个人是被蓄意谋杀！”

  通讯挂断。

  蒂莉娅五指将棕色头发往后梳，似乎是呼了口气，随后从偏僻拐角走出来，快步离开。

  祈言问陆封寒：“你认识‘迪森’？”

  他听见蒂莉娅提起了这个名字。

  “勉强算认识。”

  陆封寒正在回想昨天文森特报给自己信息。

  现前线代理总指挥怀斯曾经上级迪森，在三个月前调回勒托，一个月前，死于悬浮车事故。

  蒂莉娅负责这起事故中数据分析，或者，是从哪里拿到了那辆悬浮车数据，而得出结论是，有人入侵了自动驾驶系统。

  “陆封寒，疼。”

  陆封寒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手还握着祈言肩膀，有些没轻没重。

  把小娇气弄疼了。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两个人离得太近了。

  陆封寒往后退了半步。

  有片树叶缓缓落在祈言肩上。

  脖子被树叶边沿蹭到，祈言歪歪头，“有点痒。”

  “别动，”陆封寒伸手把树叶拿下来，收回时，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了祈言颈侧白细皮肤。

  这一瞬，仿佛是本能地想掩饰什么，陆封寒拿叶子手垂到身侧，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垂眼看着祈言，轻笑：“惯会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