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五章

  有凌焕在之前“吃掉”了杨行屹的部分记忆意识信息, 凌渡对这种被其他人的记忆意识侵蚀的状况，便有了不少了解，所以，对小皇帝讲话的方式突然带有杨行屹的风格, 凌渡虽然吃惊, 却也并不恐慌。

  凌渡走到小皇帝跟前去, 说：“每个人都会有他的生命之光, 只是看你是否有去关注。”

  以前, 凌渡就这样回复过杨行屹的那句“调戏”的话。

  他想测试小皇帝接下来的反应。

  小皇帝被凌渡琥珀色明亮又温柔的眼睛看着，当即就脑子一痴，怔怔地看着凌渡道：“因为你是最特别的。”

  凌渡道：“我并不特别, 陛下，您学会去了解更多人之后, 您就会明白了。您应该去了解更多人，了解这个世界。人们会有他们的优点, 也会有缺点，您要是明白如何引导优点而包容和改变他们的缺点，您就长大了。您会热爱大家, 热爱这个世界。”

  小皇帝呆呆地说：“我好像以前就见过你，很多次很多次。”

  凌渡对小皇帝的这种状况已经心里有数了，小皇帝以前当然没有见过他，但是，要是杨密魁真的对小皇帝做了很多记忆植入的话，这些记忆意识数据，自然不是无中生有的, 是从已有的数据库里调出需要的整合, 然后再用来植入或者说是影响小皇帝。

  杨密魁政务繁忙, 这些事自然不是亲力亲为，他也没有能力亲力亲为，极有可能，他是把这件事交给了杨行屹去办，杨行屹以权谋私，给小皇帝植入的记忆意识信息里包含了一些他的数据。

  这些数据，会潜意识地影响小皇帝，改变他对世界对人的一些看法，所以，小皇帝极有可能都会被杨行屹的一些审美和言谈习惯影响，以至于说出以前杨行屹说过的话。

  凌渡道：“我们以前没有见过。但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数亿人之一，我身上有很多人的特质，你看到我，才会觉得熟悉。”

  “是吗？”小皇帝好像是不信，但是又像是真的被他说服了。

  凌渡道：“陛下，我可以请您坐到这个椅子里吗？”

  小皇帝看到了凌渡旁边的设备，他潜意识里就有些排斥，但他还是过去坐下了，坐下后，他又皱了眉，突然问凌渡：“凌渡，你给我看病后，我会突然忘记你吗？”

  凌渡道：“不会。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

  小皇帝：“我时常会有我记性不好，总会忘记事情的感觉。好像有很多事，我都经历过，但我又总是记不清楚，也有很多事，好像是在梦里发生过，但之后我又再次经历了。我经常不知道，什么是梦里发生的事，什么不是，也有人明明是我认识的，但之后我又忘记了他们。”

  小皇帝语言清楚，表达能力完全没问题。

  凌渡稍稍放心，而公主更是感动，她发现小皇帝见到凌渡后，变得更加“鲜活”和正常。

  凌渡道：“没事的，我们现在就是要解决您刚才说的那些问题。陛下，在我们看病之前，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问您，您愿意回答吗？”

  小皇帝发现凌渡对自己非常贴心，那种害羞的情绪就少了很多，变得开朗了很多，他看着凌渡点头道：“我愿意。”

  凌渡笑道：“您真是一个让人喜爱的人，因为您愿意体谅别人，接受别人。”

  小皇帝又羞涩地笑了，凌渡的表扬，让他非常开心。

  公主坐在另一边，心情有些复杂，她甚至觉得凌渡更适合做弟弟的家长，自己没能尽到更好的责任。

  凌渡问道：“陛下，您喜欢看书吗？”

  小皇帝很诚实地摇头，“不喜欢看，姐姐让我看，我才看一会儿，但看了也不明白里面在讲什么，也总记不住。”

  公主：“……”她脸色变得很僵。

  小皇帝以为凌渡会像他姐姐一样教育他，讲完就又忐忑起来，凌渡没有，说：“那您喜欢做什么吗？”

  小皇帝呆呆地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凌渡笑了笑，“没有关系，也许以后就有喜欢的事呢。”

  小皇帝赶紧点头，说：“嗯。我喜欢你。”

  凌渡：“……”

  公主：“……”

  凌渡控制了自己很抓狂的心情，依然和颜悦色，他想，要是以后有孩子，一定要晋遂川多带孩子。

  凌渡又道：“那您有很难过的时候吗？”

  小皇帝侧头去看公主，公主没说话，小皇帝

  道：“姐姐不讲话不理我的时候，我觉得很难过。老师说我做不好事就把我关在卧室里不让我出去的时候，我也很难过。”

  凌渡道：“因为您很爱他们，是吗？”

  小皇帝认真道：“嗯。”

  公主看了凌渡一眼，不过凌渡没有去在意公主的目光，他继续问道：“那有让您害怕的事吗？”

  小皇帝想了一会儿，说：“有时候不敢睡觉，害怕闭上眼睛就会去到很多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还会遇到不知道是谁的人。”

  凌渡道：“因为您对那些地方不熟悉，那里也没有您喜欢的人陪您，是吗？”

  小皇帝赶紧点头：“嗯，就是这样。我害怕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凌渡道：“要是我陪您去看看，您愿意吗？您还会害怕吗？”

  小皇帝打起了精神：“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试试。”

  凌渡：“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小皇帝：“我可以拉着你的手吗？”

  凌渡：“……”

  公主正要呵斥小皇帝，小皇帝又说道：“里面很乱，我怕不拉着你，你会走丢掉。”

  凌渡点头道：“那谢谢您，您拉着我的手吧。”

  凌渡把自己的椅子放到小皇帝的椅子旁边，两人都戴上设备头盔后，就将左手让他拉着，然后右手操作进入了程序。

  小皇帝紧紧握着凌渡的手，进入凌渡为他构建的意识系统空间后，小皇帝因为很茫然，这片空间也空无一物，凌渡则通过程序的控制进入了这片空间，站在小皇帝的旁边，还是把手让他握着。

  小皇帝对他说：“这里是我的梦里吗？”

  凌渡：“是的。”

  小皇帝：“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凌渡：“在这里，您就是这里的主人，您可以控制一切。”

  “控制一切？”小皇帝似乎都不太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

  凌渡：“是的。姬宏瑛，我可以直接叫您的名字吗？”

  小皇帝高兴地点头，“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平常只有姐姐才这样叫我，其他人都叫我陛下，老师叫我‘我的孩子’，但我还是更喜欢姐姐直接叫我的名字。”

  凌渡：“姬宏瑛，这里是独属于你的世界，它是你的本心。你的本心是什么？你知道吗？”

  小皇帝摇头，“我不知道。”

  凌渡只好循循善诱道：“就是你刚才告诉我的那些，你喜欢什么，你因什么痛苦，你因什么恐惧，你喜欢谁，你厌恶谁……”

  小皇帝这下明白了，他赶紧说：“我知道了，我懂。”

  凌渡又说：“但是，那些并不是全部，还有，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看待其他人，你怎么看待你自己的喜欢，你怎么看待你的痛苦，怎么看待你的恐惧……”

  小皇帝赶紧点头，又思索起来。

  凌渡：“还有和这些同等重要的，你怎么看待其他人的喜欢，怎么看待其他人的痛苦，其他人的恐惧……”

  小皇帝痴痴地看向凌渡，道：“我不是很明白。”

  凌渡：“就是，你很重要，我喜欢你，我尊重你，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你的恐惧、你的喜欢，你觉得很高兴，是吗？”

  小皇帝点头。

  凌渡：“那么，你要是像我对待你一样，你也这样理解我，我也会同样高兴。”

  小皇帝点头，“是的。我明白。”

  凌渡：“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简单。这些，都是你的本心的组成部分。”

  小皇帝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草地，地上有野餐用的一切，阳伞下有椅子，小皇帝拉凌渡去坐下，“我喜欢这里，这里的光，就像你一样。”

  凌渡笑了，“谢谢，我也喜欢你，我更喜欢你愿意把你热爱的东西同我分享。”

  小皇帝笑了起来，非常纯真而善良。

  凌渡心想，小皇帝被杨密魁进行过那么多次某些记忆的移植，但小皇帝还能保持这份纯真和善良，真是不容易，不过，这也可能是杨密魁担心小皇帝不纯真，他可能便也不好在前期控制小皇帝，可能就没给小皇帝移植什么不太好的记忆意识信息。

  当然，也不能否认，有些人是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他们依然能够保持一种灵魂本源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