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东山林完】
作者:撕枕犹眠      更新:2022-04-06 19:10      字数:8131
  另一头,香樟林内。

  “其实我不是太明白——”

  苏麦靠在一棵香樟树后,仰头闭眼,声音不大不小:“方可的那个素质,好像是叫‘死神来了’对吧?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桥正在他不远处观察四周,闻言转头,面露诧异:“诶,你俩以前不是一个单位的吗?”

  “不是,我仁心院的。她慈济院。没有面对面合作过。”苏麦说着,眼睛依旧闭着,“说起来,你不是慈济院的?”

  “不,我单干的。以前拉扯过一个小组织,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冯桥苦笑了下,略一思索,再次开口,“对方可那个能力,我也不是很熟。不过听人说起过——你知道电影《死神来了》吗?”

  “惊悚片?听过。”苏麦微微睁开眼,“被死神盯上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死,对吗?”

  “差不多。而且是各种极小概率的事串连导致的死亡。”冯桥道,“方可的能力,效果就与之类似。”

  方可可以预见“偶然”。并能根据自己预感,将大量偶然排列在一起,从而导致必然的结果。不仅如此,她的能力,还带有一定的占卜功能……

  “占卜?”苏麦一怔,“什么意思?”

  “嗯,用结果去推断一件事。”冯桥试着解释,“就像有的人会扔筊杯,通过观察它的正反情况去判断吉凶。方可的能力与之类似。”

  比如,她可以在设置好一系列偶然事件的同时,设下一个简单的疑问。如果问题的答案是“是”,那么偶然事件就会触发,如果答案是“不是”,则事件不会触发。而她,就可以通过偶然事件的触发结果,去获知这个问题的答案。

  苏麦:“……”

  “很神奇。”他顿了一下,认真点头,“你觉得她会用这种能力去判断江临的好坏吗?”

  “肯定会啊。”冯桥耸肩,“换做是我,我也设法自己判断一下。毕竟现在的情况……都太突然了。”

  就像不久之前,一堆黑熊出现,主动将带有能力记忆的胸针归还。又比如在归还之后,其中一只黑熊突然口吐人言,信誓旦旦地告知目前这个域里有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一个足以影响全人类命运的怪物……

  最离谱的是,和他们一样被困在这里数年的上官校长居然主动站出,公开表示相信那个……那个叛徒的说法,还努力说服所有人,帮着抓住那个所谓的“怪物”。

  “我们不需要伤人。只需要将她控制住。究竟是与不是,我们可以等抓住之后再设法确认。”当时的上官校长是这么说的,“假如——我是说假如,那女孩真的已经被‘怪物’附身的话。相信我,这对于我们而言将是一次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成功与否,甚至能影响到所有人的未来。”

  因为事出紧急,上官校长并没有解释得很细。但因为她过去的威望以及诚恳的态度,所有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

  尽管他们中的大部分,内心依然保有疑虑。

  ……说起来,当时方可就说了一句“我听你的,但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判断。如果她真是个坏东西,我不会手软。”——冯桥那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可算反应过来了。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上官校长与方可两个人各自发动了预知能力,尽可能迅速地完成了信息整合与大致计划,并为众人指引了应该前往的方向。所有人各自出发、就位、等待,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有些事,即使已经相隔多年,对其的熟稔依然深入骨髓。

  因为域主自己也无法解除那个“互相靠近后必有一人被传送”的傻缺机制,所以他们只能分头出发。无边的香樟林像是海洋,一旦没入就四顾茫茫。冯桥不知道别的人孤身一人赶路时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当他就位后不久,就看到苏麦迅速赶到的身影。

  想来其他人也是同样。

  思及此处,冯桥心头不由有些慨然。而另一头,苏麦已再次闭起了眼,仰头靠在了树干上。

  随着眼睑闭合,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副地图——一张卡通画风的平面地图。

  ——【素质:快捷键。倾向:全知/战争。技能:小地图/精准打击。】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能力可以将苏麦周边的状况以游戏地图的方式呈现。全知倾向的等级越高,地图的范围和可呈现的内容越多;而战争倾向,则赋予了苏麦通过操作地图直接打击对手的能力,等级越高,打击力度越强。

  不过考虑到战争倾向的副作用较大,苏麦基本没怎么升这个倾向。目前等级为全知辉级,战争灯级,这个能力整体更偏向辅助。

  此时此刻,以他为中心,这张地图的范围足足囊括方圆五百米,所有具有移动能力的物体,都以小圆点的形式在地图上标出。他自己是绿点,作为同伴的冯桥是蓝点,所有未被视为同伴的,则一律标为红点——

  而在他的视野中,一个陌生的红点,正以相当的速度,朝他们这个方向赶来。

  “她过来了。”苏麦霍然睁开双眼,转头往树后看去。只见他们身后十米之外,一片茫茫的白雾正在如浪翻滚。

  “不可以让她出来。”他看向冯桥,认真开口,“也不能让她看到我们。”

  那女孩很可能具有混乱能力。如果和她照面,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冯桥了然地点头,闭眼深吸口气,昂首发出一声长啸,跟着便是一段抑扬顿挫的吟诵,用的还是古语发音: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素质:李白。倾向:长夜/战争。技能:抱月/仗剑。】

  与苏麦一样,冯桥的两个技能,各自对应素质下的不同倾向。“仗剑”为战争技能,可以有效增强身体素质并提升近身作战能力。不过他同样出于谨慎,没怎么对其升级。

  而“抱月”,则为长夜技能。效果为,当他念诵诗篇时,可以影响目标的意识,将其拖入诗词所创造的意境之中,暂时忘却自我。长夜的等级关联技能效果;此外,诗词蕴含的画面与现实越相似,他念诵的越投入,对方被拖入的程度就越深。

  就比如现在。

  随着冯桥吟诵的尾音落下,正在林中疾奔的江临倏然停下脚步。

  ……不对劲。

  她猛地意识到这点,慌忙举目向四周望去。目及之处,却只能看到幽深的竹林。

  头顶的阳光不知何时已经彻底不见,取而代之的清冷的月光。四顾萋萋,她忽然有些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去哪里?

  江临困惑地蹙眉,脑海中除了问号便只有空白。她本能地觉得那些包围她的植物不该是竹子,但实际应该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然而这种迷茫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时,忽然无意识地抬眼,看向了头顶的天空。

  夜空中是一轮圆月,清光泠泠。江临盯着拿着那月亮看了片刻,数个关键词突然涌入脑海:

  圆月。混乱。升级……

  江临表情一顿,眼中倏然泛起淡淡的黄色光芒。同一时间,十几米外的冯桥低呼一声,伸手按住了胸口。

  苏麦猛地看了过去:“你怎么了?”

  “她想起来了。”冯桥语气里透着难以置信,“好快啊。”

  ——当被困者注意到和自己有关的物体时,确实有可能激发自己的记忆。而且个体实力与意志越强大,清醒得就越快。

  但冯桥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江临居然能这么快就想起自己。

  随着江临的清醒,他能感觉到自己生成的诗词意境正在逐渐消退。苏麦迅速闭眼再次观察了一下小地图,再睁开时,面上已带上几分肃然。

  “拦住她!”他飞快道,“她正在蓄力,好像要发动能力!”

  “行吧,那、那我……”冯桥调整了一下,念头飞转,再次开口,“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

  另一头,正准备转移的江临蓦地停下动作。

  月幽幽,水幽幽。萧声幽幽。江临迷茫看向左右,一大堆问号再次浮上心头。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去哪里?

  这些疑问似曾相识又令人茫然。很快,她便似是被什么吸引,再次抬头看向了空中。

  ——月亮。

  圆月。混乱。升级。狗比匠临……

  她微微偏头,眼中再次腾起黄色光芒。

  于是——

  “她又开始蓄力了!”

  另一头,苏麦无奈地睁眼,再度看向冯桥。后者正在捂着胸口大喘气,宽阔的额头冷汗涔涔。苏麦有些担忧:“你还行吗?”

  “还行。”冯桥喘息着点头,“意境会拖慢她施放能力的速度。你等我稍微想想,得挑一个元素完全不一样的诗……”

  “是不是不能和月亮有关啊。”苏麦回忆了一下他方才念的两首诗,飞快道,“你找个没月亮的。”

  你说的容易,中国古诗十首有八首带月亮……冯桥叹了口气,跟着迅速开口:“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十几米外,站在小桥上的江临茫然眨着眼睛。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去哪里?

  她不解地偏了偏脑袋,视线落在了小桥下方。

  流水。逝水。付诸东流的努力……

  狗比匠临。

  江临眉眼倏地抬起,眼中黄光凌厉——

  苏麦瞬间睁眼。

  “她又在——”他望着蹲在地上冯桥,欲言又止,“你还好吗?”

  “……可以。”冯桥咬牙,“我还能打——?”

  他面上露出一瞬的茫然。苏麦警惕地皱眉:“怎么了?”

  “……有人主动进入了我的意境。”冯桥不解地抬头,“我的能力,好像和别人重合的到一起了。”

  “?”苏麦微怔,立刻闭眼。只见眼前的地图上,冯桥的能力范围,正以一个空心圆圈的形式呈现。而此刻,那个空心圆圈之上,又有两个相似的空心圆圈,正与之重合。

  同一时间。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正试图发动能力的江临防备地抬眸。

  却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小桥之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令人恼火的白雾。

  属于林云的白雾。

  不过江临对这白雾的来历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这东西就是不久之前曾困住自己的那个。她烦躁地皱了皱眉,不死心地俯身,想要再次发动能力,大脑却空白了一瞬。

  最为关键的记忆,再次被雾气搅得支离破碎,江临懊恼地怒骂出声,仍旧顽强地试图在这双重困境中寻找出路——直到她摸到桥头的古树,注意到上面贴着的一张纸条。

  【……1凡雾气所覆盖的范围,一律视为校区……】

  【2,[学生]想要擅离校区,必须得到[老师]或其他负责人的允许……】

  ……该死!

  江临脸色瞬变。

  这帮人类,这帮卑鄙无耻的人类——只知道抱团与死缠烂打的废物!

  她明明都快离开了!明明就差一点!这帮连可憎物都不如的渣滓!

  江临心头一时怒火迸发,怒火之下又是无法克制的屈辱。这么久以来,人类都是她拿捏玩弄的对象,她从未想到,自己竟也有被蝼蚁控制住一天……

  不过很快,在短暂的愤怒之后,她就迅速冷静了下来。

  这帮人类在围堵我——都到了这种境地,再意识不到这点,她就真的连匠临都不如了。

  为什么?因为察觉我的身份了吗?人类中知道他们存在的不多。但这个域的域主对“临”字胸牌抱有敌意,显然是知晓他们的存在的。是域主已经认出了自己吗?

  他认出了自己,所以将能力还给了被困的能力者们。他们之间是否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帮能力者行动到现在,除了在雾中行动时给她带来了一些皮肉伤之外,并没有造成进一步的伤害。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只是想将她困住而已。困住之后呢?域主会接手吗?

  想到那些承载了域主意志的大黑熊,江临心脏不由往下一沉。紧跟着,她毅然做出了决定——

  她闭起眼,不再思考逃脱的事,转而认真回忆起那些伤口。

  匠临曾给她造成的,那些几乎要了她命的伤口。

  她这副身体自带永昼能力。可以催眠自己,让自己暂时忘却疼痛;同样也可以反过来,让她回忆起那些。

  而随着她的自我催眠与回忆,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大片的鲜血汩汩而出,又一次染黑衣物。身体的热度与生命,亦随之迅速流逝——

  她得死。

  江临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点。四面楚歌,还有域主虎视眈眈,再在这里逗留等于自找死路。虽然觉得很可惜,但她必须得死。

  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江临却轻轻勾起了唇角,放任自己往地上倒去。

  然而就在此时——她感受到了一根树枝。

  一根细细的枝条,穿透雾气而来,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温暖的生命力如开闸泄洪般涌入,苍白的皮肤转瞬恢复血色。江临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正见四周雾气散开一角,露出杨不弃淡漠的面容。

  他俯视着倒在地上的江临,缓缓开口。平稳的语气中,难得带上了几分杀气与冷意: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

  江临:……

  她不敢相信地瞪着杨不弃,怒火再次席卷而上。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杨不弃已经抽离树枝,往后躲去,同一时间,周围的雾气完全散开,露出周围一圈乌压压的黑熊——

  江临不知道它们是何时来到这里的。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得逃。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那些黑熊便已齐齐朝她走来,属于眼睛的位置,不约而同地亮起红色的刺目光芒。

  足以唤起任何存在最深恐惧的红色光芒。

  同一时间。

  “噗”的一声。翻涌的血池之中,一块巨大的固体浮起。

  那是一块足有两米多高的血色琥珀,里面封着一个鱼人状的畸形怪物。一双鱼眼瞪得大大的,短短的四肢呈现出扑腾的姿态,整个怪的状态都被定格在挣扎的瞬间。

  徐徒然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见状忙站起身,挥手叫来旁边穿着穿着粉色围裙的大白熊,在对方的指导下扳动操纵杆,将那块巨大的血色琥珀打捞而出。

  她不确定现在封在琥珀里的匠临是否还活着,又是否有突破而出的可能。只能尽可能迅速地将其装车,一路推到旁边的虫子展馆内,找了个看得顺眼的位置,与大白熊两人合力将其放下。

  关于用血琥珀封印匠临这事,是她在去找匠临之前突发奇想想到的。简单来说就是既不想他死,又不想他动。不过对于这个方法,哪怕是域主也无法确定是否百分百有效——毕竟在此之前,他也没试过直接将活的可憎物下锅。

  好在他对徐徒然的异想天开明显十分包容。连带着虫子博物馆内的负责熊也相当配合,一直强忍着逃跑的冲动,默默随行在侧。

  不论如何,匠临成功出锅了,这总是好事。徐徒然想了想,又在他的附近补了几个符文,方功成身退,离开虫子博物馆,朝着林子最深处的大祭坛赶去。

  等她赶到时,只看到杨不弃坐在祭坛边发呆。周围几个大黑熊正如守卫般转来转去,其他人则不见踪影。

  不远处的隧道内,倒是有讨论声传出。徐徒然好奇张望了一下,朝着杨不弃走过去:“现在什么情况?”

  “江临被成功抓住了。”杨不弃低声道,“域主再次剥夺了她的胸针。她现在什么都忘了。其他人验过她的身份,也同意将她继续关在这里。”

  “验身份?”徐徒然蹙眉,“怎么验?”

  “给她别胸针。”杨不弃认真解释,“他们特意找了一些很负面的标签,尝试给她戴上。”

  比如“我不是人”、“我想杀人”之类的。如果这些胸针能被顺利激活,说明江临身上确实具有类似特质。那不提什么附不附身的事,起码反社会的事是坐实了。

  杨不弃说着,停顿了下,轻轻呼出口气:“我把那枚‘我是怪物’的胸针也给他们了。刚才苏麦告诉我,那枚胸针在江临身上,生效了。”

  “看来她还挺有自知之明。”徐徒然抿了抿唇,坐到了杨不弃旁边,“那现在呢?他们在讨论什么?”

  “过去的事。还有未来的打算。”杨不弃深深吐出口气,“上官校长把铁线虫的事告诉他们了。他们应该也有在商量之后该怎么做。不过我刚听到他们的争论……他们对域主的行为似乎还是很难接受。”

  也难怪。毕竟对方确实造成了伤害。甚至有些伤害并非必要。

  也因为这事,杨不弃主动退出了他们中间的谈话。他不是那场伤害的亲历者,有些事,不是他可以置喙的。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能和上官校长聊一聊就好了。”杨不弃垂眸,“他不知道有的倾向是安全的。上官校长知道,但没来得及告诉他。在某一刻,他们都对彼此选择了隐瞒……”

  徐徒然安抚地拍拍他的肩,眸光微转,再次开口:“其实我有在想,他当时……确定是理智的吗?”

  “?”杨不弃蓦地抬眸,“你的意思是……”

  “他当时很赶,非常赶。”徐徒然道,“有些事,他明明可以从长计议……他为什么要这么赶?”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的能力者中,确实已经有人被虫子取代了?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的行动,无意是在告诉虫子,‘我发现你了’。而江临他们,是可以无限附身的。他们完全可以换个身躯对他展开报复……”

  徐徒然顿了下,目光扫过杨不弃的下肢,又轻轻移开了目光。

  “你想想,江临察觉到你的行动时,她是怎么做的?”

  杨不弃:“……”

  “她……她把我变成了怪物。”杨不弃眼珠转动,语气逐渐加快,“她想毁掉别人对我的信任,让我无处容身……”

  徐徒然露出一个“看吧”的表情:“假设她当时就已经醒了呢?”

  杨不弃:“……!”

  他猛地直起身体,却被徐徒然又按了回去:“当然,我也只是猜测。而且有些事,估计还是他自己的手笔。”

  起码将几个辉级能力者整失忆了然后关了五年,这锅他甩不开。以及那些最先出事的低阶预知能力者,以及整个被封的预知倾向,这也不是江临所能左右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除了域主自己,估计没人能分辨清楚。而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步田地,再无回转的可能。

  当然,等那些能力者讨论完,徐徒然觉得还是有必要提一下这事的。

  “……”杨不弃顿了下,闭眼叹了口气,又颓了下去。徐徒然碰了碰他的胳膊:“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会想到跑这里来啊?”

  杨不弃抬手搓了下脸,顿了几秒才道:“我……我在预知回廊里,看到了他留下的信息。”

  “预知回廊?”徐徒然挑眉。

  “嗯。就是在外面躲躲藏藏的时候,我有时会梦见预知回廊。我顺着回廊往前走,在一扇门的后面,发现了他留下的信息。”杨不弃点头。

  信息十分凌乱,但提到了一个明确的地点。杨不弃当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得到那信息后,便想着或许可以从中得到五年前的真相,于是想方设法地过来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还能进预知回廊。而他……至少之前能进。”徐徒然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是好事啊。”

  “或许吧。”杨不弃点头。不可否认,还保有预知能力,以及还能进预知回廊,确实给了他不少信心。

  不然的话,他很可能真的找某个深山老林,躲进去扎根了。

  只是有一点他不太明白。不知为什么,在他变成这副鬼样子后,预知回廊出现的概率却比之前当人时还要高。尤其是他之前还有咳花的症状,咳得最厉害的那几天,梦里几乎都有预知回廊出现……

  一想到咳花,杨不弃又有些不自在了。他目光飘忽一下,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一时却想不起来。

  他只能暂时将这个问题抛在旁边,转而拿出一个被布包好的泥巴块,递给徐徒然——这泥巴块是他之前从其他人那里回收的,正好现在还给她。

  徐徒然差点都忘了这档子事了,忙道了声谢,打开背包,打算拿出那个用来盛放的银盒子。然而在拉开背包的瞬间,她忽然想起一事:

  “那个,那朵花呢?”

  她倏然抬头:“它不在我包里,是在你哪儿吗?”

  杨不弃:“?”

  “应……该?”他不太确定地说着,摸了摸自己头顶,又摸了摸自己口袋,“不对,它也不在我这儿。”

  徐徒然:“……”

  “不是,之前肯定是你带着的。我进隧道前还看到它呢,就在你头……啊。”

  徐徒然想起来了。

  当时在隧道深处,好像是有看到它从杨不弃头上掉下去来着。

  徐徒然脸色顿时一变。杨不弃倒不是很在乎:“算了吧,那就先放那儿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话未说完,注意到徐徒然质问的眼神。他默默咽下了后半句话。

  又过两秒,他认命地站了起来:“我去找。”

  说完,踩着小花盆,吧嗒吧嗒地跑了。

  徐徒然眼看着他身影没入隧道,无奈闭了闭眼,突然注意到一个庞大的黑影——那是一只黑熊,正静静站在旁边,不知看了多久。

  “……”徐徒然难得感到几分不自在,局促地笑了下,“那个,请问你有什么……”

  话未说完,却见那大黑熊突然抬起熊爪,竖在唇前,做了一个类似噤声的手势。

  徐徒然:“……?”

  下一秒,又听其中有僵硬的声音响起:

  “不要说。”

  “请你,什么都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