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晗的眼角在抽动, “推倒？”声音就好似是从喉咙口挤出来一般, 阴森森的。

  段则淮脸颊带着丝粉红，但举止却不见羞赧，只是觑着她脸色, 又无辜地眨了眨眼，说：“这不是我的球把你的球给撞倒了么？”

  “那就是‘撞倒’, 怎么就变成‘推倒’了？”

  段则淮见江晗并没有恼羞成怒, 只是一脸的无奈, 便嘴角咧开，双眼弯成了月牙状, 眸光星星点点，江晗看着他都能想到摇着尾巴的大金毛。

  段则淮：“‘撞倒’听上去太暴力了，就改了一个不那么暴力的词, ‘推倒’显得温柔多了对不对？”

  江晗：“……”

  她决定不再纠结于暧昧的用词上面, 斜睨着段则淮，“你这是犯规, 而且你开始前也没跟我说还能抢轨道撞来撞去来定胜负的，只说了谁先到谁赢。”

  “你问我是不是谁先到谁赢, 我说是, 我没说错啊，如果中途没有被撞掉的话，那就是谁先到终点谁赢的。”

  江晗：“……哪有规则只说一半的？”

  她站起身, “我不管, 是你没说清楚, 这不算。”

  “那再来一次？”

  江晗立即摇头拒绝，要是能抢轨道撞来撞去地比拼，她肯定玩不过段则淮。

  “我要回教室了，”她道，“忙着呢，没空跟你玩这个小游戏。”

  不过说实话，双人模式两个球能相互撞击比拼，在程序代码上比两个轨道不相干的要复杂得多，这样一个小游戏，背后的代码已经并不简易了，段则淮一个人能把它做出来，已是相当不易。

  于是，江晗离开前，夸了句，“游戏还是做得不错的，相信你可以在全国竞赛中获得好成绩。”顿了下，又补充说：“如果心思没有歪到别的地方，也许就还能更好。”

  段则淮：“……”

  他跟着江晗走出机房，“愿赌服输，周日出来玩啊。”

  “不要，你有意欺瞒，这本来就不是个公平公正的赌局。”

  “说了可以再比一次。”

  “不要。”江晗断然拒绝，朝教室走。

  段则淮亦步亦趋跟在江晗身边，“你都答应了赌的，要么认输，周日赴约，要么再来一次。”

  江晗驻步，长吸一口气，转身朝向段则淮，微微仰起头，“不认输，不赴约，不会再来一次，你还能怎么地？”

  段则淮以这么个方式获胜，本来就没占理，江晗也就不跟他讲理了，耍横还能比得过女人不成？

  只是江晗歪着头的表情与耍横的语气，在段则淮看来，就好像带了点情侣之间的情趣。

  段则淮的目光落在了江晗婴儿肥未退的脸蛋上，同样也是在不久前，被他亲到的脸蛋。

  不得不说，江晗的长相跟她的性格丝毫不搭，哪怕她平时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御姐范，但仅仅看脸，白里透红的圆脸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那就只是一个萌萌哒的瓷娃娃。

  虽然这双应该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正微微眯起，颇为凌厉。

  段则淮是向来不怕江晗这股子气势的，此时他的眼中好像就只剩下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了，他没忍住，伸手捏了捏，手指间温温软软，“好像是不能怎么地。”

  江晗蓦地瞪大了眼睛，身体猛地往后仰了仰，伸手朝段则淮的手狠狠拍了开去，“段则淮你找死啊？”

  段则淮抿唇笑起来，刚要说话，忽的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厉喝，“你们两个，哪个班的！晚自习竟然在这里偷偷摸摸谈恋爱，跟我去办公室！”

  江晗：“……”

  段则淮：“……”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实验楼，这里都是一些化学物理实验室、机房以及一些阶梯教室，在晚自习这个时候，这里几乎都没什么人影。

  所以他们此刻站在走廊里，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来巡查的值班老师，偏偏巡查老师还看到了段则淮这个亲昵的捏脸动作。

  这下似乎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过，因为走廊下灯光昏暗，这位值班老师显然并没有认出他们来，又或者是，并不认识他们，但不管是什么，都是个好事儿。

  他们这会儿站在走廊的中间段，走廊两端都有楼道，值班老师是从东边的楼道走上来的，离他们有不少距离，而这位值班老师，正小跑着朝他们而来。

  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就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打算——逃！

  段则淮一把抓过江晗手腕，拽着她就朝西侧的楼道飞快跑去。

  运动会短跑冠军的速度真不是吹的，江晗被他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哎你稍微慢一点啊我跟不上。”

  段则淮回头朝她歉意一笑，放慢了脚步，与此同时，本来隔着厚厚的冬季校服握着江晗手腕的手，渐渐下滑，变成了两手相握。

  正气喘吁吁逃跑并不忘回头看一眼值班老师追上来没的江晗并没有注意到。

  身后的值班老师气急败坏地叫：“给我站住！还敢跑！都给我站住！”一边喊一边追，只是这位目测年纪已经上了四十的中年发福男教师，要追上两个小年轻似乎有点困难。

  快要到楼梯口时，段则淮脚步停了停，把江晗的校服帽兜戴了上去，“过会儿低下头，楼梯口有摄像头的。”

  江晗朝他背后看了眼，“你没帽子。”段则淮火气旺不怕冷，现在穿的还是秋季的校服，秋季校服没有帽兜。

  “没事我就低个头呗，灯光暗，真要查监控也未必能看清。”他说完，就拉着江晗跑下了楼梯。

  江晗一边跑还一边想着，如果真的查监控，那些老师一定能把今天晚上所有来过实验楼的人都查出来，而且很有可能，只有他们两个来过，这样一来，查出来就挺容易了，毕竟他们来的路上，可没有戴帽子低头避开监控。

  但愿今晚有别的小情侣偷偷到这里约会过。

  很快，值班老师被甩远了，只是巡查的值班老师不止他一个，除了值班老师外还有巡查的保安，这位值班老师的叫喊声已经惊动了不少人，实验楼下好几个手电筒闪动，就连对面的教学楼窗口处，都有好几个学生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热闹。

  江晗一边被段则淮拉着跑下楼梯，一边问：“我们要往哪里跑？”

  此时还不是课间，哪怕是教学楼中，楼道间都是安安静静的，也没有一个来往的学生，“藏起一片叶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放在树林里”这个做法，此刻的他们是学不来了。

  段则淮想了想，说：“先甩掉这些巡查老师再说。”

  只是动静闹大，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老师在围堵着他们，虽然最先发现他们的值班老师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面，楼道下却已经有另外一个老师跑了上来。

  他们没法再往下逃了，于是从五楼跑到了三楼。

  三楼都是化学实验室，实验室的门也紧缩着，都空无一人，想躲都没法躲。

  “不行，还是得回机房。”段则淮拉着江晗，跑过了长长的走廊，从西侧的楼道跑到东侧的楼道，又从东侧楼道跑上了五楼。

  幸好他们跑得快，围堵的值班老师也没看见他们是朝上跑还是朝下跑。

  从五楼楼道口出来，两人放轻了脚步，段则淮贴着墙探出头看了眼走廊，原先发现他们的值班老师已经不在了。

  于是，两人悄悄躲回了还开着灯的机房里。

  江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被段则淮紧紧捏着，便使了劲儿抽了出来，掌心热乎乎的。

  段则淮也不在意，咧开嘴笑了笑，“咱们先在这躲一会儿。”

  楼下手电筒的灯光还在闪烁，江晗都能听到几个老师在隔空喊话。

  “人呢？跑哪去了？”

  “没在楼下吗？”

  “没见他们跑下来啊！”

  “是不是在哪个教室里躲着？上去再找找。”

  看来是不逮着他们不罢休的架势了。

  五楼这儿倒是还算安静，江晗靠在电脑桌前，气喘吁吁，反观段则淮，却不见有多大的喘息，只是从面色红润和有些冒汗的额头中，还能看出他刚跑过步。

  他似乎有些热，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又随手拿了个本子给自己扇风，一边扇一边问江晗，“你热不热？要扇吗？”

  江晗摇头，“不用，我还好。”恒城十二月的天气已经蛮冷了，她这么跑了一会儿，也不觉得热，就是脸颊稍微有些红而已。

  段则淮看着她红嘟嘟的脸蛋，又想捏了，只是这会儿的江晗显然脾气不大好，不能再惹了。

  果然，江晗没好气地瞪向段则淮，“叫你多事，现在好了，就算现在躲过去，他们如果查监控，也能查到我们来了实验楼。”

  段则淮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们是来机房学习的。”

  他之前用的电脑也没关，屏幕上还是跳跳球程序的界面，段则淮又弯腰打开了旁边的一台电脑，“你坐这，如果过会儿老师又上来找人，我们就说来练习编程的。”

  “可我不是信息技术竞赛班的。”

  “巡查老师又不知道。”

  现在楼下已经被堵死了，他们没法从实验楼出去，也只能在机房里再留一会儿。

  江晗在电脑前坐下，尤有些气不过地瞪了眼段则淮，“怪你啊！要是我因为早恋被学校通报处分，我跟你恩断义绝！”

  段则淮忙不迭点头，“怪我怪我，你消消气，不过处分什么的你不用担心，学校肯定不舍得处分咱们的。”

  这大概就是尖子生的不同待遇了，只要不是做了违法犯罪的事儿，只是稍微违反一点校规，学校还真不会舍得给处分。

  但江晗也不想因为早恋问题被孙宁叫去办公室谈话啊！

  她总觉得，她被抓到是早晚的事情。

  现在也只能躲一时是一时了，后续被孙宁叫到办公室总比现在被巡查老师围堵住送往教导处要好。

  江晗打开了编程软件，随手打下一串代码——装也要装得像一点。

  她一边打，一边说：“我觉得巡查老师过来，看到我们一男一女在这里，一定会特别敏感地盘问。”

  “没事，他也没证据。”段则淮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江晗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坐在段则淮身边比较好，又关上了这台电脑，走到机房教室靠后的几排，选了一个位置坐下，重新打开了一台电脑。

  她说：“我要跟你装不熟。”

  段则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