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匆忙到达正义大厅时,正义联盟的例会刚刚开始。

  今天的会议其实可以远程，但林登的地盘太安静，他自己的公寓笼罩的魔法则似乎和联盟的通信协议起了冲突,导致信号时断时续。

  作为一个拥有施法者男友的人,也作为一个拥有超级记忆的氪星人,克拉克轻松凭借还原林登设置它时的比划点戳唤出了法阵、研究了一会儿满室乱闪的辉光,接着，他按图索骥，勉强从男友的藏书里翻出了几本至少从图像上很像的,开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如果世上有什么字体自带加密功能，克拉克绝对会提名医生体。看了满公寓的魔法奥秘几秒后,克拉克干脆地承认了自身在密码学方面的不足，放弃了辨认那些不知是医生体卢恩字母，还是林登乱写的玩意，直接飞到了华盛顿。

  事实证明，坚持是一种美德，他真的该继续尝试解密。因为，今天他们会议讨论的主题是正义联盟的周边产业。

  包括电影及漫画在内的周边产业。

  在新闻上看到自己的脸，在商店看到带s盾徽的t恤衫,和（可能）在时代广场大屏幕看到自己的脸的感受截然不同。克拉克想象了一番，只觉尴尬程度比玛莎发现他为了打捞回男朋友、用“红靴子”笔名参照《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写的《布鲁西先生的情人》相差无几。

  ……当然，林登不一样。这家伙指责他品味乡土，自己啃红帽子的作品集倒是很开心的样子。不仅把它打印了，居然还不知用什么招数搞到了作者签名——克拉克仍记得收拾房间时,在男友的医学专业书分类里发现一沓青春伤痛文学的震惊。

  这么一想，林登大约也能笑对满世界乱戳的“先知”雕像，哦，不对，林登称“先知”是一条未来的时间线……

  这说法挑不出错。克拉克还见过自己的白披风版本，及另一个貌似没问题的版本。显然，林登有个“另一世界线版”很合理。

  但克拉克依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从感情上，他希望相信林登，可他的理性及直觉偏偏反对这一点。

  正义联盟赞助人的声音把克拉克越跑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总之，就是这样。参考剧本和注意事项表格我已经发送到了各位的数据终端上，你们可以圈出你们偏好的内容，想要出现的内容，不希望出现的内容，自己写一段也完全可以。”

  布鲁西结束发言，坐回和蝙蝠侠共用的椅子，手指在电子屏处一敲。

  比特的洪流随他的确认在会议室漫过，闪电侠发出惊喜的喔声，当即在原位开始闪烁……继而一顿。

  “这个……谁来科普一下，‘同人类别’是什么？”

  “有了粉丝后不可避免的产物。”布鲁西轻快地解释。“了解它们，就顺带了解了你的粉丝对你的印象和刻板印象，更能了解他们的钱包偏好——这项最为重要。”

  他的胳膊交错，肘部压上会议桌，下巴压上交叉的手指，摆足了资本家为了钞票不惜出卖节操的专业风范：“卢修斯把它给我前我一直不清楚，网上对我的期望是让我和蝙蝠侠搞。”

  神奇女侠唔了一声。

  “以及逃婚。”

  她的声音很温柔，透出的意思则宛如一场倏然而至的夏季风暴。克拉克勉强克制住了直接透视同事平板的冲动，若无其事地回以疑惑的眼神：“……逃婚？”

  “我看过红靴子的那份作品。”神奇女侠说，“尽管人物有点崩坏，但它所体现的真挚情感配得上它的热度。”

  克拉克：“……”

  那可不。克拉克想。我那时候不确定人物崩坏和老掉牙的套路哪项更能气得某cp粉恨不得回来理论，索性都用了。

  氪星人努力压下身为创作者询问观众更多意见的本能，而这时，布鲁西恍然大悟地一拍桌。

  “对，逃婚。但‘我’还会回去的。没有狗血怎么钓足观众的胃口。”他得意洋洋地架起一条腿来，“可惜这位‘红靴子’和之前的‘红帽子’一样不更了，我蛮想见见他们的。”

  克拉克：“……”

  不，这个就不用了。我相信“红帽子”也一样。

  克拉克心虚地低下头，默默扫过《星球大战》到《泰坦尼克号》（认真的？）的所谓示例剧本，又被满心的槽点逼得抬了头。

  “各位，回到正题。”克拉克勉强道，“如果公众对我们过去的战斗感兴趣，那我们公布一部分视频好了。不一定非要……把自己拍成电影。”他谨慎地说，“而且，电影需要投入，这部分投入完全能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然后，‘那些人’的一部分挥霍完大半救济金，用剩下的部分买一把枪。”布鲁西懒洋洋地反驳他。“娱乐事项是一项大产业，超人，正义联盟不去，就会有别人去。你知道网上除了逃婚外，我还站过街吗？”

  哥谭的有钱人撇撇嘴，“真不知道那些作者对我的钱有没有概念，或者是单纯仇富。我？站街？哈。”

  克拉克：“……”

  我知道。克拉克想。虽然我没写你站街，但我卡在了你逃婚。不好意思。

  “但电影会对我们的秘密身份带来一定影响。”克拉克勉强坚持道，“此外，肯定会有一些未经任何训练的未成年人效仿……”

  “也对。那我们……哦不，你们就在上映期加加班？”布鲁西毫无压力地提议道，“不能因噎废食。蝙蝠侠认为电影是绝佳的掩饰，因为我们可以让他们呈现我们希望看到的内容。”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面前的纸杯，另一只手则指了指纸杯上的商标。“还有品牌的赞助。”

  “这是星巴克的出价之一。除了投资，他们还愿意用永久免费饮料来交换电影里被我们随便谁拿一杯。我听说可口可乐公司和百事公司也有意参与。”

  克拉克：“……”

  ——今天的事其实并不是公开讨论，而是你和蝙蝠侠已经内定完成，只找我们走个过场吧？

  克拉克腹诽着，提出了第三项自己担心的内容：“电影牵涉到魔法和一些其他事项。如果拍摄了达克赛德，我不确定他是否会被激怒。”

  “这点请放心。酥皮。”绿灯侠插嘴，“欧阿星早流传着我大战达克赛德——”

  （“——的哗。”闪电侠同时补充。）

  “——的马赛克的英姿了。”绿灯侠转向闪电侠，“一，打了码；二，闭嘴，你也在。我们都在。”

  “不。”海王以一副深思的表情抬头，“那时林登和布鲁西都不在。”

  “这不好。正义联盟是一个整体。”绿灯侠义正词严地说，“一个都不能少。”

  “我可以把他们俩剪辑进去。”钢骨提议道，电子眼扫过室内，“你们的掩护身份也一样可以。”

  闪电侠挠挠头：“但如果要拍大都会之战，荣恩怎么办？”

  “不必了。”火星猎人连忙推脱，“那时我在南美洲。”

  “别客气，荣恩，我们不会忘记你的。地球人有种东西叫做巨幅广告牌。”布鲁西亲切地说，“我刚好听说奥利奥在寻找代言人……他们肯定会对电影场景有兴趣。”

  “……你听说得真多。”克拉克咕哝。

  “因为我是蝙蝠侠。”

  “不错，学得很像。”闪电侠发出表扬，并在头盔后竖起两根手指，“声音再有杀气一点就更有说服力了。来。因为，我，是蝙蝠侠。”

  神奇女侠在这时干咳了一声。

  “卡尔的担心有道理。男孩们，还有一位存在，比达克赛德离我们更近。”她说。

  “‘先知’。”

  她一提，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也集中向了克拉克。

  自从“流浪地球”事件发生后，各种奇怪的教派数量便开始激增。克拉克自己就掐灭了不少“拜超人教”，但在林登离开的时间里，对关于“先知”的崇拜，克拉克不是很拿得准。

  ……好吧，他现在也拿不准。

  克拉克斟酌了一番，尚未开口，便见林登的位置亮起了光。

  这并不是克拉克看习惯的传送光芒，灰眸的青年以投影形态接入。

  简直跟亡夫显灵似的——克拉克默默划掉了脑海里因近期恶补神秘学知识带来的诡异想象。

  “拍戏的话，侧面提可以，不要直接提。”林登的投影环顾四周，简单地说，“‘先知’目前持有的概念是混乱和混沌，它们都能造成污染，随机款的。日安，诸位，好久不见。”

  联盟成员纷纷向医生打招呼，毫无疑惑，毫无对同事去向的追问，仿佛此人之前从未离开十几天，只是开会中途取了趟外卖。

  克拉克沉默地盯了男友一眼。

  林登是否干扰了队友们的认知、还是自己关心则乱，克拉克不好分辨……但，根据林登说的，这家伙应该一直在悄悄旁听。

  没时间回家吃晚饭，没时间对他详细解释，倒有时间偷摸听他们开会，还不知听了多久。

  ……如果其中没鬼，今天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嗨，亲爱的，”克拉克语气友好地说，“‘先知’的事务顺利么？”

  “事实上我还没开始，吾爱。今天是交易日，我一直在操作股票。过会就动身。”

  克

  拉克抱起胳膊。

  “六个小时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

  “……”

  “是我的错觉，”闪电侠小声道，“还是我们的烦人情侣之间气氛不对？”

  “是不对。”布鲁西耸耸肩，“我的建议是把不开心的事情分享出来，让我们——好的。公主。我不说了。”

  布鲁西给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其他人的目光则感兴趣地观望而来。

  克拉克揉了揉眉心。

  做一群人里唯一保有秘密的那一位比克拉克想象得要更难。尤其是这个秘密和这个世界的未来有关，还牵涉到他的男朋友。

  克拉克用超级速度解决了所有需要签的东西，冲同事们点点头。

  “抱歉，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和林登有些私事要处理。”

  他没等男友的确认，直接走向了休息区。待他转过身，正见到林登的投影穿过墙。

  克拉克：“……”

  克拉克再度抱起了手臂。

  “这里没有别人。”克拉克说，“你传送不方便？”

  “差不多。”林登点头。

  “但是，你先前说你只是在操作股票。”克拉克盯着男友的投影。

  “股票分很多种。”灰眸的青年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克拉克：“……”

  ……这家伙又来了。

  总是无懈可击，总是理直气壮，总是神神秘秘。克拉克承认，自己有点恼火了。

  “别来这一套了，林登。我想你懂我在问什么。”克拉克干脆道，“我们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登一脸茫然地冲他眨了眨眼。

  “怎么突然提这个……我们的世界没有毁灭？”

  “不止。”克拉克摇头，“哈尔的戒指无法联系到绿灯军团，所有的施法者都似乎在惶惶不安，还有联盟不得不背起全世界抱怨论文重写的黑锅……这些都和‘先知’有关。和你有关。”

  “那是‘先知’，吾爱，不是我。”

  “我知道你在忙‘先知’的事。可我想，我至少有权知道我的男友搅合进了什么等级的事情里。”克拉克道，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与轻松。“你这段时间给我的感觉像在尝试建立一个秘密精英组织……你已经有专业可可庄园供应巧克力了，还想尝试一下影子内阁么？”

  林登的全息影像注视他，也环住了胳膊。

  “首先，要谈特殊化，你没事就从堪萨斯买菜貌似也能划进这个范围里；其次，精英化有好处，专业人士处理专业的事，不该懂的东西太多对非专业人士不好。克拉克。几小时前我对你解释了。”

  林登挥手，一脸“区区小事、不欲再谈”的神情，“如果没有其他的——”

  “我买回的蔬菜至少不像送到你办公室的巧克力那样有专有狮徽。别反驳，快递是我签收的。”克拉克打断他。“除了巧克力，保护伞公司基本定制一切。”

  “……吾爱，每个发展到一定规模的商业集团的都这样。你怎么不查一下多少人依赖保护伞公司提供的工作岗位生活呢？”

  “包括某位国务卿？”

  “……”

  “看起来你偏好精英主义和秘密政治。我无意评判你的倾向，林登，但民众是值得信任的。诸界沉沦时正是他们选择了我们。”

  “所以，吾爱，你调查我？”林登啧了一声，“我记得有个自号领主的同位体的是你。”

  “正是因为他，以及你对他说的话，我在改了。从那天起，我在他们无法控制的灾害出手，我修建集中安置点，不是给每个人盖套房子。”克拉克点头。“可截止至目前，指引我这么做的你反而开始追求起类似领主超人的控制权。”

  林登：“……”

  林登按了按太阳穴。

  老实说，林登不是很明白谈话怎么拐到了这个方向……暮色四合的时候，他同时接到了来自另一颗地球古一法师处的跨球通讯，本地正义联盟的视频会议通知。

  林登本想假装没收到后一项的。反正他已经向克拉克打过了招呼，而超人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但养着一只ai的好处不仅仅在于能平掉上亿电费的账，还能多方面了解信息。

  红皇后将一长串和“布鲁斯·韦恩”有关的新闻投影出来，可观的热度让林登怀疑韦恩集团终于放弃矜持，来尝试控制媒体了。

  像露易丝·莱恩那样会顶着异常天象追寻真相、还能拉到一个摄影师的记者终究是少数。资本家和政客在这一行里撒了很多钱，熟练工们只要愿意就能捡起，交易的双方都很开心。

  出于好奇，他就附带围观了一下……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克拉克居然拿控制权这码事说他？

  他不过是让生活更便捷一些而已。有专供和有工具人使用怎么了？真要论起控制权来他还是这片空间的主宰，有权向每个待他地盘的个体收租。

  ……哦不对，这种位格是“先知”的。以克拉克搜集的资料，他眼下可能被归类为一个阴谋操纵世界的发育型boss。

  见鬼……操纵就操纵了。那些□□纵的都乐意之至，克拉克瞎费什么神。

  “你似乎有点双重标准，我亲爱的克拉克。”林登平静地指出，“让我提醒你一点，你正在拿你对自身的要求衡量我……我是不会穿一身紧身衣跑街头斗殴的。”

  “不。我相信我爱的人能做到更好，而不仅仅满足于建立一个固步自封的秘密帝国。”克拉克说，“民众值得比收买和控制更好的激励方式——”

  林登翻了翻眼睛。

  “——抱歉，吾爱，我必须向你分享一个残忍的事实。”他径自打断了氪星人，“我和梦做了交易。概念化身的那位‘梦’。祂锁死了概率。因此，你口里的民众之前会选择你，之后，他们不一定会站在你这头。”

  克拉克只认真望着他。

  “那就是我某个地方没有做好。”克拉克说，“是我的问题，并不是他们出了问题。”

  “然而这事的本质不在哪方的问题，只在是否解决了问题。”林登挥挥手，“探讨形式和主义是生者的奢侈。这个世界以前还注定是柴禾之一呢，你猜世界熔炉烧人时管不管他们的善恶与政治派别？”

  克拉克不赞同地叉起腰。

  “请不要混淆话题，林登，我们的世界已经因为希望升了起来，这些希望正是人们供给的。”

  “不，吾爱，这是因为外力的拉动，概率的锁定，精密的计算。”林登哼笑，“缺任何一项，这颗地球就是熔炉里的一撮暗物质。”

  “你过于绝对了。林登。路不止一条。还有主世界的正义联盟允诺帮助我们。”

  “我怎么记得他们允诺完后是我们自己在拉着地球跑路？”

  “因为这是你的计划，你没有给他们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可不会拿命去让别人证明自己。”林登冷笑，“你的双重标准简直高出天际了，肯特先生，对其他人你只试图做出榜样，倒来直接要求我——”

  “——我没有直接要求你。我是期望你看得更长远一些，林登。我们有无尽的时间。以百年为单位展开，榜样与道德的力量绝对比收买与控制要好。”

  “我们之中有预言能力的好像是我。”

  “负责做饭的好像是我。”

  林登：“……”

  林登：“…………”

  “……你有些过于得意忘形了，肯特先生。”林登盯着氪星人，“中场休息，等我回来再继续吵。”

  ……

  稍晚时候。另一颗地球。卡玛泰姬。

  “……事情就是这样。我和我的锚谁也无法说服谁，然后他耍无赖了。”林登对古一说。

  鉴于已经和维山帝换完了部分力量，外加至尊法师属于本地守护者阵营，卡玛泰姬也算是他的半个非核心势力范畴，林登吐槽得毫无压力。而且，他也需要展露一下人性，开拓一下思路。

  能吵赢克拉克就更好了，这种钻进牛角尖里的秩序端真是烦人。

  “我需要应对它的有效办法。”林登诚恳地说。

  古一：“……”

  “你还记得你离开时是为调整好几个未成形的平行世界吗，林登先生？”古一也诚恳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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