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另一头的克拉克是什么表情,林登认为自己的应对还不错。

  他的克拉克不仅制服是正义联盟里最薄的，马甲同样也是。而在天空多出一个穿紧身衣乱飞的超人之前,将近十年,是克拉克·肯特套着包括“葛温布雷德”在内的拙劣伪装在全球蹦来蹦去。

  当年，出于尊重朋友的习惯和不对锚进行过份干扰——鉴于他常年忙于花式种田，也没心思干扰——的常识，林登一向只给锚批发混淆符咒。哦,最初他给出的还不是傻瓜式的即开即用版，是很符合外人对魔法界想象的水晶锥体。

  问题是再优秀的审美也扛不住消耗得快。锚不赞成他使用某种更简单稳妥的痕迹处理方式，林登只好持续改良。水晶锥体变成晶体球,然后是水球。到林登终于认栽换纸,款式也更迭了好几代。

  把这三千多天的消耗品堆积起来，大概足以在堪萨斯小镇下一场灰黑的雪：雪花是纸张灰烬,雪粒是水晶碎屑，每一捧灰烬与每一粒碎屑里都承载着被干扰的记忆和神秘花掉的数据。

  在克拉克还没披上红斗篷之时，这些足够了。可超人横空出世，占据了新闻和网络热点，现在还占据了他的被窝、洗衣机、浴缸和餐桌另一头……混淆符咒毕竟仅仅是混淆，不是洗脑和思想钢印，迟早会双重意义上的不够用。

  但是，只要他还希望在卧室里刷新出一只氪星馅的被子怪，林登就得考虑群众和队友的观感，乃至尽量用那些他们能支持、理解，而非恐怖片与惊悚片的粗暴手段解决问题。

  比方说现在——

  林登拆掉应付发布会打上的温莎结,摸出手机，翻了翻。

  【布鲁西，来约个晚餐么。】他不怀好意地敲道，【听贝恩说你偷了蝙蝠侠的制服出门。】

  蝙蝠侠的回复来得飞快。

  【这是火柴马龙的私人号码。】

  林登啧了声，切到正义联盟的紧急通讯，换上开会专用的严肃声音。

  “我需要一位克拉克之外的男性志愿者约一顿晚餐。”林登一本正经地说，“我怀疑主导这次事件的黑手掌握了部分联盟成员的现实信息。与其到时候被动应对，不如把主动权抓在我们自己手里。布鲁西，你有空吗？”

  蝙蝠侠在另一头烦躁地喷了口气。

  “而你已经把超人拖进了你的绯闻里，医生。”他用布鲁西的轻佻语气回复。“这算什么？在某个子虚乌有的威胁降临前击毙人质吗。”

  “别紧张，那张图纯由我的ai红皇后生成。十几分钟后，媒体界会收到澄清，有人发明了媲美照片的图像处理算法，换头换脸换身一应俱全。有黑客想拿我们搞点大新闻，蹭热点，可惜是假的。”林登无谓道，“于是，我再强调一遍正义联盟形象均有版权，和超人新闻最可信的来源是《星球日报》，以及我方会追究该黑客的法律责任，完事。”

  林登顺带瞟了眼时间。“哦，那时还在开市，买股票请赶快。我一会把代码发你们，纯捡钱，别像克拉克那样我说了不去买。”

  “——我爱你，医生。”绿灯侠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频道内，语气虔诚，“纯属友谊的爱你法。”

  “目前正是展示你的爱时候，哈尔。我们的医生显然需要一位殉葬者共填娱乐版的大坑。”布鲁西友善地说，“烛光，鲜花，靠窗的二人座，以上纯属友谊，费用我报了。”

  绿灯侠：“呃，我突然发现我的爱只够我呆在观众位置。”

  “你们真的不考虑来？”林登问，“我计划好了。布鲁西，假如你和我踩在宣布假照片的点吃顿饭，明天再澄清，接着随便宣布一项保护伞公司和韦恩集团的合作规划，我们双方的市值还能涨一波。”

  “这跟股价没有任何关系。”布鲁西哼出一声，“哥谭王子不能一个季度内两次被同一个对象澄清绯闻，这会有损魅力的。哦，对了，蝙蝠怪说民众的记忆是短暂的，这事不能拖太长。”

  一声短暂的滴，披着布鲁西皮的蝙蝠侠切断了通讯。

  林登眨眨眼，拖长嗓子：“克拉克。克——拉——克——”

  假装不在线的记者先生咳嗽了一声。

  “干嘛。”克拉克嘀咕，“我的男朋友出柜了，但出柜对象不是我。我正伤心呢。”

  “喔，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你还爱他吗？”

  “我很爱他。”克拉克忧伤地叹口气，“所以只好选择原谅他。”

  更多表示离线的滴声响起，充分展现了正义联盟尊重队友、给队友空间的优良美德。

  林登没忍住笑了。“你认为他能用约会和晚餐对你解释清楚么？”

  “不能。”克拉克冷酷地说，“今天是我离开体育版的第一天，我得加班。新沙发在公寓管理处，你回家后记得装上。”

  “想不想再换张有新功能的新床？”

  “不准乱来。”

  “我确信我的审美比你好。”

  “不·准乱来，否则你就去睡你审美优秀的沙发。”

  “你赢了，我亲爱的。”林登表示投降。“除了安装沙发，我还要做什么？”

  “烛光晚餐完记得带一袋培根，明早我想做玉米培根卷饼。”

  林登刚通过办公室的身份验证，闻言抬眉：“你真的不过来？”

  “应该不。南美出现了冲击当局、要求禁毒和改选的新党派暴乱，正好我有相关的材料。”

  林登：“……”

  林登总觉得记者先生温和的声音里掺了点别的，但南美出现的新党派关他这个普通上班族什么事？

  林登若无其事地侧头冲空气一嘬唇，制造出了一个亲吻的气音：“那晚点见。”

  他切断通讯，办公室里背朝着他的靠背转椅也转了过来。没戴头盔的红头罩一身绝对垫过的西装，一条腿架在膝上，满脸菜色。

  “我本来是想说什么的，医生。”杰森眼神犹如死鱼，“但你那一亲，威力太大……我瞎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这说明寒冷和装酷的想法干扰了你的智商。红头罩小朋友，眼下是冬天。”林登泰然自若地上下打量回去，“要显得有肌肉，我更建议你在外套底下弄件羽绒内胆，而不是乱塞硅胶块。”

  “不了，我运动量很大。迟早的事。”杰森翻翻眼睛，继而犹豫了一下。

  “我成功接收了黑面具的地盘。”杰森说。

  话说出口时，杰森直直地注视着灰眸的青年，企图从对方的神情里寻找出些什么——掂量，赞赏，诧异，或者别的。为什么他试图去找、乃至为什么要先对医生说，杰森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林登只是平淡地瞥了他一眼，绕过他按亮了电脑主机。

  “知道黑面具的产业——我指合法的那部分，主营什么吗？”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复让杰森困惑地眨眼：“……哈？”

  “

  杰纳斯公司，主营化妆品。”林登笑笑，揉了把杰森的头毛。“红皇后，投影来一下。”

  激光束自天花板的隐蔽处扫下来，交织成一份斜坡向下的折线图。机械的女声响起：“数据表明，自罗曼·西恩尼斯，也即黑面具继承家族的杰纳斯公司后，该公司始终处于入不敷出的边缘。”

  “呃，黑面具主要收入来源是他的犯罪集团。”杰森茫然道，“大家都知道，他的化妆品公司是个幌子。我接手的是他最有价值的那部分——”

  “然后韦恩集团宣布，收购杰纳斯公司。你这‘最有价值的部分’就失去了遮羞布。”林登怜悯地说。他微微俯身，压在杰森头顶的手往下，戳了戳男孩的黑眼圈。“我建议你立即出门，去韦恩塔或韦恩庄园——”

  “——不。”杰森撇嘴，“老家伙一见到我，肯定会追问黑面具哪去了。”

  他边说边望林登，期待林登向他提出问题，然而林登冲他微笑。

  “所以我们又回到原点。杰森小朋友，你自称得到了黑面具的地盘，这根本不算什么。你所做的仅仅是以地下世界的规矩抢了块地，和其他遵循丛林法则上位的黑帮老大并无区别。哦，等等，”林登又揉了把杰森的头毛，站直了，沉思道，“也许年纪小一点，文学爱好广泛一点……”

  ……今时今日，杰森业已习惯自己背负的诡异债务，他扒开医生的魔爪，争辩道：“我立了新规矩，禁止往校园出售毒品。我有把过界的罪犯挂上路灯——老头子的表情特别精彩。”

  “然而你的活动资金仍然建立在非法买卖上。”林登淡淡地说。“想象你老了，人们说，红头罩，一个稍有良知的黑帮老大？你满足于此？”

  杰森呼吸一窒。保护伞公司的这间办公室跟韦恩集团的类似，拥有视野极佳的落地窗。蓝天、阳光从玻璃外透进来，灰眸的青年俯视着他。从外表看上去，那张脸很年轻，但某一瞬间，杰森察觉到了某种仿佛磅礴时光铸就的威压，山一般重，转瞬即逝。

  “我不想统治黑帮，我觉得……我现在很好。”杰森忽视了瞬间上涌的异常感，挠挠被揉乱也被绕乱的脑袋，决定直奔主题，老老实实道：“我来主要是想说，如果你想要，它是你的了。”

  “谢谢你，可我不感兴趣。”林登挑眉，“我是合法的生意人，光荣的纳税人。我猜你也不大乐意把你抢回的烂摊子倒给布鲁斯？”

  杰森：“是的。”

  “以哥谭的传统，倘若你原地解散你手里属于黑面具的势力，日落前他们就会流入其他帮派。”

  杰森：“是的……这正是我头疼的点。”

  “那么，你可以试着盘活你手里的资产。比如杰纳斯公司也有正常的无害化妆品，你能低价处理掉；比如某些打手，你能玩劳务输出，雇佣兵好歹是条出路，听起来还很酷。”

  新任黑帮老大红头罩睁大双眼，迷惘地看着他，仿佛一只被卖掉还回来帮忙数钱的小羊羔。

  “……盘活？劳务输出？”

  “南美在禁毒。哥谭其实也算美国的毒品输入口岸。”林登简要地说，拍了拍杰森的肩，“回去补觉，再补点新闻吧。视野广阔一点。噢，我建议你先卖化妆品，让杰纳斯公司的年报好看一些，向你的新责任们展现你希望改变的态度。”

  杰森满头雾水，下意识地点着头。医生说得很有道理，虽然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就是很有道理……他被医生送到办公室门口，又想起一件事，反过身来。

  “这个人，似乎是你公司的股东？”杰森说。他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一只信封，拆出一沓照片。

  林登扫眼照片。它们的主角是一个衣着颇为复古的男人，黑外套，黑兜帽，背影模糊。

  “谢伊·科马克。”林登说，“他有什么问题么？”

  “我从监控里挑出来的，”杰森关心地说，“他好几次出现在黑帮的地盘，昨天立场也是旁观，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林登摸了摸下巴。

  这是红皇后在监控局势。不过，既然队友不愿和他分担娱乐版，克拉克也约不出来……那他只有独占了。

  “我约他吃顿饭，”林登微笑，“一切就都明白了。”

  ……

  数小时后。蝙蝠洞。

  布鲁斯环着胳膊，以不赞同的目光盯着正在放映哥谭市某处监控的屏幕。

  “恕我直言，老爷。”阿尔弗雷德在他身后说，“您再盯，这面显示屏也无法给您提供任何供词。”

  “阿福，”布鲁斯充耳不闻，“韦恩集团有合适理由收购冰山餐厅吗？”

  “看来您真的很介意上次在达米安少爷和提姆少爷面前的失败尝试？”

  布鲁斯默默点住鼠标，将监控回倒。

  首先，停在冰山餐厅门口的是一辆他们都很熟悉的迈巴赫。正义联盟目前唯一的医生，施法者，保护伞公司的创始人，林登，下了车。继而，这位灰眸的青年亲自拉开车后座的门，接出一位年岁稍长、衣着复古的男人。

  “谢伊·科马克。”布鲁斯说，既是给老管家解说，也是给自己整理思路。“保护伞公司的大股东，背景神秘，据称跟一个圣殿骑士的宗教组织有关。”

  “和公司董事及大股东拉关系是项良好的社交习惯。”阿尔弗雷德不动声色地评价道，“我们并不清楚谁会在董事长打瞌睡时帮忙圆场。”

  布鲁斯假装没听懂老管家的言外之意，按住鼠标，打开了一个来自另一处角落的监控。

  这个监控是俯拍角度，但仍能看清被拍摄的顾客是位短卷发高个、戴黑框眼镜男人，他握着手机，在冰山餐厅的门口转悠了一会儿，很快，他等来了一位同样戴着黑框眼镜的长卷发高个女人。

  “神奇女侠。”布鲁斯木着脸介绍，“超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杰森鸟叼回一张黑面具，蹦来蹦去：表扬我。表扬我。

  林登：不错，现在想辙把面具卖出去。

  杰森鸟：……啾啾啾？

  克拉克：提前写完好开心~嗯？这是谁？

  林登：？？？你不是没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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