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这几天过得不太好。

  用更确切的形容来说,他这几天过得像他前天半夜不慎加水过多、又加热过了头的兰开夏郡炖锅。

  在把它从冰箱里拿出乃至端进厨房的这一路，布鲁斯自我感觉良好……直到出锅,土豆和羊肉难舍难分地黏糊在一起,被提姆和达米安一脸与受刑无异的表情攻击完后，回头还要面对阿尔弗雷德“我十分庆幸庄园的厨房还存在”的、说不清怜悯还是欣慰的表态。

  问题是,哥谭不像两个饥饿的孩子的胃那样既别无选择，又容易糊弄。这些年来，他过于习惯于处理有个具体的待抓捕对象的阴谋，正因此,一撞上“先知”营造出的宛如天气变化一般的大势，他难免有些迟钝，并一再失去先机。

  既然黑帮战争已不可避免,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希望尽力削减战争的烈度——一种较为合适的做法是把黑帮老大的副手们统统丢进监狱。毕竟,如果将一个犯罪组织当成一个人来看,企鹅人、双面人这类的阿卡姆常住客是脸面和首脑,他们的副手则相当于脊椎。

  蝙蝠侠掌握并递交的证据远不足以定罪，他们最终会被捞出来。不过,他只需要他们进去蹲两到三天。

  正常情况下,两到三天足够让哥谭恢复表面的“冷静”……前提是没有搅局的红头罩，以及一座爆炸的市政厅。

  双面人有两个最低档次的打手，一对自称“t≈ap;t”组合的兄妹，他们窃取了双面人为备战搞到的泰坦毒液,并在屠杀了双面人的一半手下后袭击了市政厅。他只来得及疏散那片地区的民众，没来及阻止他们使用自爆雷管。

  最后关头，神奇女侠从天而降，一套索将他们甩出，一盾牌保下了本应和另外半座一道从地球上蒸发的市政厅。

  “t≈ap;t”组合在抛物线中途炸裂，血雨与四散的肢体组织让事后哥谭关于“超能力保镖”的起薪价翻了一倍，也让幸存的市议会成员们一致通过了继小丑死亡后的另一次戒严令。

  鉴于戒严令已经颁布过一次，事后也妥善地解除了，面对镜头，天堂岛的女战士对此行为表示了“虽然应对过激但可以理解”，并强调恐惧和限制不是解决之道。可传达到某些媒体，她的后一句被抹掉了，直接成了“神奇女侠支持哥谭戒严”。

  蝙蝠侠嗅到了不对。这件事的背后可能有一个、或者不止一个有野心的操纵者，其不仅擅长散播恐惧，更企图在刚成立的正义联盟制造分歧。

  接下来，哥谭的岗哨缓缓增加，询问与抓捕的统计值缓缓升高，舆情不仅一面倒式的支持，且全以合法的名义。

  另一方面，以已被“先知”摧毁的阿卡姆疯人院的原址为圆心，划入囊括阿卡姆岛在内的数个街区，建起罪犯与城市隔离墙、墙内便是露天监狱的“阿卡姆之城”规划启动了。它的宣传者，前阿卡姆疯人院院长，现市长竞选人昆西·夏普，调入了一支私人武装力量。

  神奇女侠对推理的兴趣不大，直接表示可以借给他真言套索。蝙蝠侠拒绝了她的好意，同时把自己的决定转告了正义联盟——牵涉进政治漩涡是正义联盟最需要避免的东西。假如别的成员不能理解，他的邻居林登应该也能看得出来。

  现在，蝙蝠侠深深地后悔了。

  真言套索多棒。蝙蝠侠想。他就该伪装成苏俄同位体，一边灌伏特加，一边用套索把那些野心过剩的倒挂在哥谭警局门口、愉快地记录他们身不由己地吐露出生至今的所有差错，从而暂时忘掉自己遭遇了什么——

  一个被胖揍一顿还扒得就剩背后毒液泵机的贝恩。

  一个在他拖拽下楼的中途醒来的、被扒得就剩背后毒液泵机的贝恩。

  成为义警并不仅仅意味着和罪恶斗争，还有摔进垃圾堆、被贴罚单、风评受损、被终于药坏了脑子的裸体壮汉在深夜的街头追赶……

  操。

  “贝恩即哥谭，哥谭即贝恩。”他神志不清、正面完全袒裼裸裎的老对手如此喷洒着唾沫，“我受够你的这些小把戏了，蝙蝠侠，你总是阻碍我拿走我应得的，今晚是你的死期！”

  “你应得的只有惩罚，贝恩。”布鲁斯在展开斗篷的间隙回复，“你只是个嗑药的贼而已。”

  蝙蝠侠滑翔过夜空，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对路线的规划上。在伤口和泰坦毒液或其他什么的反噬里，贝恩已经失去了理智，动作有些头重脚轻——

  “我会折断你，再让你吃下你的骨头，恶魔！”贝恩咆哮，骤然加速。

  蝙蝠侠一个急转，投掷出一枚折叠式蝙蝠镖。锐利的金属边缘割开了贝恩的脸。

  “恐怕我对夜宵另有安排。”

  眼下的情形很像用石块打一头受伤的疯熊。只需一次计算有误，他就有被拖入近战的风险。好在，只要过了这个路口——

  三个混混盘踞在附近。其中一个在用浸有助燃剂的布填装有燃料的啤酒瓶，想来也不是取暖所用。蝙蝠侠一拳击碎他的下巴，在这烧烤爱好者倒下前，他握住燃烧瓶，投掷在墙角。

  贝恩近来了。第二个混混吓跑了，第三个混混则绊了一跤，试着拔——不，不是枪，是手机。

  蝙蝠侠脸色一黑，毫不犹豫使用了烟雾弹。

  会结束的。他想。警察局近在咫尺，然后头疼的人就轮到戈登了。

  布鲁斯加速消灭了最后的距离。

  “神谕”告知过他今晚哥谭城里多了几个“蝙蝠侠”。尽管对警局前的乱子早有心理建设，蝙蝠侠的脸色仍然黑了几个度。<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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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护目镜的面部识别装置，他敏锐地从围观群众堆里分辨出了一个可疑的速跑者，一个疑似的罪魁祸首及其貌似无辜的外星人男友。他们的不远处是一排被悬挂与倒挂在路灯上涕泪横流、瑟瑟发抖的裸男，目测大约有……算了，他不想目测。

  他另一重身份的老相识，《哥谭公报》女记者薇琪·维尔，和她的搭档则在兴奋地做着直播。

  没堵在出城路上的记者和哥谭市民似乎全体汇集于此，闪光灯的海洋比闪光弹更可怕。饶是神经坚强如蝙蝠侠，仍产生了一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但是不行。贝恩还缀在他后面。他一走等于把这帮人——某三个除外——全扔给贝恩。

  “——各位，让我们先告一段落，蝙蝠侠又来了。”一位主播说。他的声音被话筒放大，表情全无面临稻草人威胁的惊慌。搁这事开始前蝙蝠侠会乐于见到此人战胜了恐惧，也许还会掺些自己被民众认可的欣慰……但现在，蝙蝠侠不确定了。

  蝙蝠侠僵着脸，在围观者们好似迎接巨星的欢呼声里（简直太假了）扔出冰冻手雷和冷冻凝胶，暂时瓦解了贝恩的行动能力。在此期间，记者们——相当多的面孔来自受保护伞公司所控的媒体——的问题也海浪般抛了过来。

  “请问蝙蝠侠先生，今天的行为是你对稻草人威胁的回应吗？”

  “请问把罪犯扒光是表示惩戒还是你最新的爱好？”

  “请问稻草人何时拥有一根自己的路灯？”

  蝙蝠侠：“……”

  不愧是喉舌媒体。这些百分之百被筛选过的问题并不像他以前面对的那些，巧妙地规避了蝙蝠侠行为的非法而集中在蝙蝠侠行为的本身……但他一句也不想答。蝙蝠侠发射了抓钩枪，这引起了另一波欢呼。

  “我们支持你！蝙蝠侠！把那些狗娘养的都挂上去！”

  蝙蝠侠：“…………”

  蝙蝠侠默默拐进暗巷，默默接入正义联盟的通讯，默默发送了一组坐标。

  然而，好像嫌他这晚过得还不够糟心似的……有烟雾漫开来，有另一个打扮成蝙蝠的黑斗篷将猎物扔下楼。

  绳索捆着猎物的脚，让那倒霉鬼拖着一串尖叫在离地数尺的地方晃荡。黑斗篷从楼顶探出头，蝙蝠侠能看到对方胸前的蝙蝠标志被喷漆草草涂红。渐散的烟气里，对方举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在额前一并，又一扬。

  是杰森。

  但被捆着的人……没有衣服。

  蝙蝠侠：“………………”

  所以，是杰森……提议的？

  ……

  哥谭上东区。保护伞大厦。林登的办公室之一。

  林登使劲压下窃笑，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

  丢黑锅的要义一是脸皮得厚，二是找到合适的、被卖了还会积极数钱的替罪羊。虽然蝙蝠侠发的碰面坐标在他公司的意图很明显了……但蝙蝠侠又没证据。

  不仅没证据，还要帮忙圆谎。

  但玩归玩，正事得干。他公司就在这，圣诞假期结束他还得上班呢。

  “假设，把这次事件看成一款游戏，我们业已达成了‘贝恩倒下’和‘扒光挂路灯’的成就，这能对精英怪和小怪造成短暂的震慑。”林登转头，对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人正色道。“boss应该发觉城里不止一位蝙蝠侠了，可这位不清楚谁在支持蝙蝠侠。所以……”

  “我们得有更多不在场证据~”闪电侠抢答。他从一堆空盘子前抬头，打出一个幸福的嗝。“我给这场哥谭深度游满分，医生，我真的要爱上你……的零食储备了。当然。酥皮，请别这样盯着我，我很有压力。”

  “不，巴里，我不是看你。我听到了类似涨潮……不对。是植物生长的声音，规模很大。这里的隔音挡不住的大。”克拉克皱着眉，望向林登，“你听到了吗？”

  “我一般懒得听那么广。”林登说，“什么方位？我们看看。”

  “罗宾逊公园。”

  林登耸耸肩，随手开了一扇空间门。

  下一秒，林登就后悔了。乱七八糟的藤蔓随空间的相连涌进办公室的地板与墙面。在他有所行动前，乃至抢在保护伞大厦的防护法阵自动运作前，克拉克一把将他拽到身后，眼中大亮。

  猩红的热视线刺破黑暗，瞬时点燃且将那些诡异游动的植物烧成了碳。

  “超人来了！”有人在另一头大喊，“我们得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兰开夏郡炖锅，ncashirehotpot，又译兰开夏郡火锅，英国菜，类似烤制版的土豆炖羊肉

  薇琪·维尔，《哥谭公报》记者，曾怀疑过布鲁斯是蝙蝠侠

  冰冻手雷，游戏《蝙蝠侠：阿卡姆骑士》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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