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击穿车顶, 尖叫声此起彼伏。

  坐在最后一排的好处显露出来, 林登往窗口挪了挪, 意图挑个更好的角度围观，但把制服丢在包里的氪星人硬挂上了他的胳膊, 压低声音：“不会有事的。”

  林登：“……”

  好吧，他善良正直的堪萨斯小记者貌似对他的立场有点误会，但出于常识和对对方阵营的尊重, 林登没挑明这点，也配合地压低声音。

  “你确定吗？”

  此刻, 正拿枪指着公交车司机的劫匪吼了一句本地口音过重的西班牙语, 大意是不准叫喊、不准反抗。为了加强自己的威慑度, 他以夸张的动作甩过手腕, 枪口威胁地比过车内的每一个乘客，特别朝车厢末端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点了点。

  “你们。”劫匪说, “前头来。”

  林登一动不动，但克拉克又往他肩头缩了缩，他只得默默起身举起双手, 将自己连同肩膀处挂着的大型生物勉强往前带。劫匪满意了，调转手里的格洛克，指向司机的头：“继续开！”

  “拜托，先生。”司机说，“车上还有小孩子，能不能让他们先去上学？”

  这理由实在清新脱俗，劫匪愣了一下, 而公交车司机趁机一脚急刹，在他们双双失去平衡被惯性带着前冲之时一把抓住劫匪的臂弯、并将劫匪的手臂顺其关节方向向上举——

  ——砰！

  子弹在挡风玻璃留下破口，与此同时，林登肩上一重，眼角余光则捕捉到了两道暖烘烘的、非人类可见光范畴的光流一闪即逝。

  ——砰砰砰！

  几毫秒的时间，劫匪尚未来得及使用的子弹被点燃，接着是此人挂在腰间的备用货。爆米花一般的爆炸声相叠，一串焰光挟火风在劫匪周身燎过，手枪炸膛，而克拉克则像一只觅食中途探头察看环境的野兔那样，若无其事地躲回了林登的身后。

  ——砰！

  公交车司机成功破坏了劫匪的平衡，被爆炸扭曲的枪支零件也落了地。见有人开了个好头，乘客里顿时又有人站了出来，有的帮忙踢开手枪，有的随司机一块制住劫匪。

  很快，警察也到了。或许是因为近期频发的治安问题，也或许要为应对与毒贩的街头交火，这座城市警察的装备比北美的同行凶得多，行事风格也倾向“与人方便”得多。他们铐走了被炸膛烫伤的倒霉劫匪，只留了一个举着记录仪的警官做记录。

  趁无人注意车尾，林登揉了两把肩上假装柔弱无害的外星生物的卷毛，以气声说道：“你用了。”

  “你也用了。”记者先生小声说，“我以为我们达成共识了？”

  “……？”林登很奇怪，“我没有。”

  “那我也没有，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字工作者。”克拉克说着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摆出了一副深有感触的神色：“今天发生的事让我再度了解了生命的可贵……我想家了，还想念玛莎的苹果派。”

  他的后段话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立时便有坐在前排的乘客一拍脑门，匆匆摸出手机：“对，我也好久没有给家人打电话了。”

  “嗨，小伙子们，今天的事别太往心里去。这里还算是——”先前勇斗匪徒的公交车司机回过头，看了看克拉克拎的旅行包、又看了看林登身上的异国商务人士式装束，停住了原本要说的，转而自嘲一笑：“好吧，最近街上是热闹了点，我们也不像美国有超人，不过我们不时能看到火星猎人。”

  克拉克呃了一声：“超人……和正义联盟的活动范围并不限于美国。”

  “喔，让那些个奇装异服的家伙们在美国待着就好。”另一名年迈的乘客似乎受到了什么冒犯，“美国人在地球上乱插手带来的毛病还少吗？我们的事务，我们自己解决。”

  “超人是氪星人，神奇女侠是天堂岛大使。”克拉克挠了挠头，“绿灯侠是星际警察……他们不全是美国人。”

  “他们是说英语的白人。”老人不为所动地指了指自己的棕色皮肤，径自用本地土语说，继而用英语重复了一遍。“当然，他们还能飞，还刀枪不入，肯定会有些白人和忘掉白人殖民史的愚蠢有色人种把他们当神。”

  “我支持这位老先生的视角。尽管正义联盟是国际化、还挂着联合国名义的慈善组织，可从他们的白宫发布会开始，正义联盟就有了被政治和美国国内舆情绑票的风险。”林登悠然道，“假如我是美国总统，在任期之内肯定要或暗地或公开地尝试一下把那帮紧身衣国有化。”

  克拉克皱了皱眉。

  “超人会发现他们的阴谋。”他说。

  “这可不一定。”林登摊手，“很多密谋是超人无法看到的。”

  克拉克尚未说什么，负责记录的警官走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的观点都很有道理。”他用标准的公务人员和稀泥的语气说着，举起笔记本，“能顺便留下来这的原因和联系方式吗？啊，别误会，只是给这起劫案作证。最近我们的外国游客虽说少，但还是有的。”

  “他是医药公司的人，保护伞公司。来考察市场，”克拉克指指林登，“我是他的秘书。”

  林登：“……？”

  说好的记者和助理，怎么又变了？

  林登瞥眼警官脖子上挂着的“琼恩·琼斯”通行卡，接过对方递来的本子，随便留了组受红皇后控制的电话号码，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在克拉克接过笔补了一组后，觉得更加不对劲了。

  他一眼透视、二眼起底、高兴了再进人脑子瞅一瞅的招数玩惯了，今天为了少用超能力的承诺，特地把视觉局限在光谱、魔法和电磁波范畴，很有一种在做一门陌生语言的填字游戏的新奇感。

  但从魔法层面，这位约翰·琼斯又没丝毫力量波动。

  “最近急诊相关的东西很受欢迎。”绝对不对头的琼斯警官说，和克拉

  克握了握手，还冲他友好地笑了笑。

  林登只得回以微笑。好奇心和遵守承诺在他的意识里捉对厮杀，直到下车，林登终于憋不住了。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林登问。

  从他口袋摸出手机察看导航的记者先生迷惘抬头：“什么？”

  “之前你跟那位不大像人的警官——顺带一提，这是我长年累月跟非人类打交道的直觉，不是我偷看。”林登说，“他、她、它是超人的线人还是别的什么？”

  “什么跟什么。”克拉克茫然道，“你不认识他么？”

  “我以为你认识？”

  他们在南美洲绿意葱茏的人行道上面面相觑，林登竖起一根手指：“在你用了热视线炸掉那个蠢货的子弹时，我没有使用任何魔法。”

  “我开的那枚混淆符咒给吉米了，其他的没动。”克拉克说，“我以为是你干扰了他们的思维，所以临时说了一组麻烦更小的身份……这边的人对外国记者有点敌意。”

  “……”

  “……”

  “好吧。”林登默默抹脸，“这位琼恩·琼斯先生，应该有类精神控制的非魔法类能力。”

  “至少他没有恶意。”克拉克犹豫地说，“而且我也没感觉到受到控制。”

  “可能因为我在。”林登翻了翻眼睛，“某方面来说，我专克精神控制系。”

  “我不这么看，他帮助我们掩盖了痕迹，还是警务人员，立场应该是倾向于我们的。”克拉克飞快在屏幕点了一串字母，反过手机：“你看，他的联系方式是真实的。”

  “那你怎么确定他不是一只变形怪呢，吾爱？”林登问道，“要么更黑暗一点，他、她或它顶替了真实的‘琼恩·琼斯’警官的身份？”

  “……”克拉克不赞同地抱起胳膊。“你不能总往黑暗处想，林登，你还怀疑过我顶替了那个本该和你相遇的‘克拉克·肯特’。”

  “不，亲爱的，我十分确定我是为你来的。”林登摇头，不怀好意地一笑，“换句话讲，我当是为见识希望而来。”

  克拉克：“……”

  克拉克毫不犹豫地踩了林登一脚。

  “总之，我们只需要给联盟的备忘录加两条内容。”克拉克把他的手机翻回去，边敲击边说：“一是提提这位出没于南美洲的心灵控制能力者，二是你说的政治绑架。然后，助理，你得跟我去体验生活，没有高档酒店，没有专车接送。”

  林登望了望一脸严肃的小记者，笑了笑。

  “然后等莱恩小姐的线人？”

  发送完信息的记者先生抬起一根眉毛：“我是追求过她，林登，但因为先碰到了你，我觉得我和她少了点什么……现在更不可能发生什么了。你在我生命中重要的每一段，在堪萨斯的龙卷风前，在肯特家的农场，在我全球旅行的途中，在《星球日报》的报社，在我的公寓，你把我和超人填得满满当当。”

  林登：“……”

  “你说前半段我还蛮感动的，”林登说。“最后一句我想歪了。”

  “收起你少儿不宜的想法。”克拉克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你把我和超人以另一种意义填满时是在你的公寓，不是我的。”

  林登：“…………”

  他竟然也有被克拉克调戏的一天。

  林登捏了把记者先生的脸。

  “宝贝儿，调戏我是得付出一定代价的。”林登夺过自己的手机，“现在我们的日程稍微变动一下……我记得这里有家跨国种业公司的办事处。”

  “不，林登，跨国公司相关的事务先不急，”克拉克摇头，“第一，这和我们需要深入的‘普通人生活’关联不大；第二，曾经种植罂粟和古柯的农民们是需要其他的种子，但我是在农场长大，现在的时间点不是适宜播种的时候。”

  “你恐怕对我有点误会，吾爱。我也不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在我能‘跨国公司’之前，我为了过得顺心点，不得不种了很久的田。”

  “是么？”克拉克表示怀疑，“作为优秀记者的直觉告诉我，我说的种田和你说的不是同一项。”

  “那不重要。”林登懒洋洋地一笑，“忘掉莱恩小姐的顺风车。去完种业公司，我们去我年前曾走过的丛林里。我的渠道比她的接地气很多。”

  克拉克的眼神由怀疑转成了担忧。

  “我只是希望你在干涉‘生态’后稍微……负点责，或者说善善后，林登，这些事超人同样能去做。你不需要有心理压力，也不需要为此变动其他的，呃，神秘侧相关的事项。”

  “不，这些都没有，克拉克，你太可爱了。”林登又笑眯眯地捏了把小记者的脸，“我保证，我认真思考过你的话了，种子有很多种。”

  他按熄了屏幕，一条中文短信在加密之后，由保护伞公司控制的卫星经多条秘密渠道转发。

  它写着【我需要一些译本毛全集，以及相应的指导材料】。

  作者有话要说：

  琼恩·琼斯，火星猎人的掩护身份。dc设定中火星猎人在南半球知名度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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