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诞假期的第一片雪花飘落时,正义联盟活动区待拆除的三层小楼房仍然矗立在原地。只有地下多出了一片加固过的空洞,预备作为未来的车库与机库使用。

  林登承认，即使会预知,他也从没料想到工程进展会这么缓慢。毕竟,在他原本的设想里，有设计图、有力量与速度远大于常人的建设者、有支持材料即时转换的他自己,正义大厅这时候的进度早该推进到地上部分的装修了。

  可残酷的事实是，在这个难得的假期里,值班表的安排被搁置了，四个超级英雄穿着便装和拖鞋,跟这个时代骤逢假期的堕落年轻人一样，各自捧着一方屏幕窝在二楼——现在这层楼多出了沙发、电视、水壶,还有配套的桌布、靠垫、杯子和零食——浪费时间。

  鉴于桌角压着施工图的笔记本电脑被一致地无视了,林登相信，这栋建筑原本定好的命运也被这些英雄暂时延后了。

  其中包括最先提出要拆了它的蝙蝠侠。

  显然,出于某种神秘的原因,布鲁斯·韦恩已经自暴自弃地彻底接受了“被队友分成两个人对待”的未来。以至于此时此刻的蝙蝠侠，或者说布鲁西老爷，顶着一头乱翘的头毛、穿着深色毛衣、端着一台平板、安详地瘫在一只扶手椅里,给林登一种自己开门方式不对的违和感。

  但落地窗的玻璃是新的，其内嵌的防窥探暗纹仍是他数天前善后时的手笔；桌子还是先前的那张,支撑处的金属丝纹路稳固……证明他没有不慎走错地球，也证明受到了教育的氪星人没有毁尸灭迹、没有泄露之前发生的事。

  “布鲁西，你在看什么？”林登随口问。

  “一个叫做红骷髅的人写的我、蝙蝠怪和夜翼之间的三角恋限制级小众文学。”布鲁西用轻佻又甜蜜的语气回复,眼睛没有离开平板。“有意思的是，夜翼的名号前天才确立。”

  “这代表知道的人很少？”哈尔问。

  布鲁西：“这代表不仅知道的人少，还对我们有相当的了解。”

  “喔，有趣了。”以类似姿势瘫在沙发上的哈尔略略直起身，转过脑袋，“我想想。克拉克在分享夜翼和火鸟的故事的时候，在线的有我、林登、公主、巴里——”

  “——事实上，迪克，或者说夜翼，在第一时间注册了社交媒体账号，我关注他时已经排不进前两百了。”林登泰然自若地打断绿灯侠，顺手让手里的外带纸袋飘进大厅里。“对了，你们之前谁要我带的热巧克力和纸杯蛋糕？”

  一道新绿的巨型镊子随他的提问在空气中成型，哈尔摘花一样摘走了甜点。“——是我，我爱这家的小蛋糕和女服务生。赞美你，医生，账暂时记巴里身上。”

  沉浸在手机屏幕中的闪电侠茫然地抬起头。

  “你们在说什么？”

  “迷你级债务转移。”布鲁西说，蓝眼睛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还有一个不明智的写手——非常不明智。我的脸是有版权的，而蝙蝠怪的版权归属于韦恩集团。”

  林登：“……”

  “我已经通知律师团给那家论坛发了警告。圣诞假期结束，这个无聊的红骷髅就会被摆上我的餐盘。”

  林登：“…………”

  林登维持着表面的一本正经，背地里悄悄分出一丝意念解锁口袋里的手机。

  ……正在哥谭闲逛的小众文学写手杰森·红骷髅·托德打了个喷嚏。

  正在布鲁德海文安全屋上网的迪克莫名一阵恶寒。

  战后复盘是蝙蝠家的优良传统。他听说过红帽子的大作，但破财危机比老父亲的水仙真人文学要紧多了。他还有继罗宾之后的新代号，有待领导的新队伍。于是，一拖，拖到了今天。

  但于完结的《布密欧与蝙丽叶》之下，还有篇神奇无比的k加k。作者红骷髅在标题下声明的“混乱多角恋”、“多向箭头”不断刺激着迪克的视网膜。

  k这种怪异的拼写到底是什么鬼？而且大伙儿都默认布鲁斯的身份是两个人了么？哦，布鲁西确实出现过，所以布鲁斯真的是人格分裂？这种情况下“我”要怎么和两个布鲁斯，不对，和蝙蝠侠及布鲁西相处？

  迪克很想先搜索“如何照顾人格分裂患者”，可那篇禁忌文学的标题像有引力一般吸引着他的鼠标。

  犹豫半天后，他点了进去。

  ……位于华盛顿的正义大厅的林登丝毫没有唆使未成年写手产队友禁忌文学的良心谴责。在偷偷摸摸通风报信之后，他往氪星人的方向走去。

  本应在地下机库当粉刷工的克拉克在专心写着什么。不过，有超能力的好处在于，即使记者先生正劈里啪啦地敲字，也不妨碍他连同电脑一道给男友平移出一块位置。

  林登笑纳了这点空缺，顺带瞟了眼记者先生的屏幕，发现对方正在撰写的是法律文书。

  林登：“……”

  林登：“……这是什么？授权函？”

  “给一家玩具企业。它会生产正义联盟周边的玩具，布鲁西建议我们先占据这部分市场。”克拉克敲下最后一段日期，歪头看他，“你需要么？我给你改。”

  “不。显而易见，我不是蒙面紧身衣。”林登说，“所以不会有我的玩具。”

  “你可以设计一套制服。”克拉克提议，“我们可以一起帮助人们。”

  “不。”林登坚决捍卫自己的品味，“紧身衣太傻了。”

  被攻击的三名紧身衣一齐向林登投去谴责的目光。布鲁斯的脑袋抬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翻阅文章。

  “从品味上我赞同你，医生。”布鲁斯说，“但从安全角度，制服能让你和你其他的身份分开。”

  巴里：“但分得太开就有跟布鲁西一样的风险。”

  “我倒觉得挺好的。”哈尔使劲吞下一口纸杯蛋糕，“两个人格代表能收到两份圣诞礼物——对了，布鲁西，你平时和蝙蝠侠是怎么交流的？”

  布鲁斯：“……”

  他迟早会习

  惯的。布鲁斯告诫自己。

  “账单。”布鲁西展开能上杂志封面的甜蜜笑容，“我很有钱，足够承包蝙蝠怪每一项支出，无论合理还是不合理。”

  哈尔·债务转移·乔丹：“……”

  “是我的错觉还是我被针对了？”哈尔问。

  “我没有针对你。”布鲁西说，“假如我要针对你，我会说，新出的年度影响力人物排行榜，我压蝙蝠侠十五名，压你八十名。”

  哈尔：“…………”

  “不要在意这些无意义的细节，哈尔。”林登安慰队友，“我刚从那个榜出去。”

  “什么？这有幕后操作吧。哥们，如果我有选票，一定会投给你。”

  “幕后操作者是我。”林登耸肩，“那个榜又称最想约会的单身男士榜。以前只登和福布斯榜相关的人，今年多了超级英雄。我有克拉克了，所以通知他们的编辑撤了我。”

  哈尔·离福布斯榜很远·单身·乔丹：“………………”

  哈尔瞪着面前的空气，重新栽回了沙发里。

  克拉克干咳一声。

  “绿灯侠负责这片扇区。”记者先生温和地说，“在地球露面时间不如其他人多，知名度有所欠缺很正常。假设林登穿制服活动，知名度也一定不如他现在的身份。”

  林登翻了翻眼睛。

  “吾爱，忘掉这个想法。真要帮助市民或打击犯罪，我比较喜欢从大势入手。”

  克拉克：“比如？”

  林登扫他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扫过室内的四个人。

  可能是一块殴打达克赛德的友谊，可能是秩序端都厚道，也可能是大家都比较忙。和他脑海内推演过的情形不同，克拉克在坦诚了异界一日游的事件后，本地的正义联盟完全没怎么纠结“究竟该贯彻落实怎样的正义”，而是在蝙蝠侠看了正义领主世界基地设计图、表示不完全出自自己之手后，像每个为装修焦虑的普通人一样，纠结起了设计问题。

  ——既然正义领主世界的时间流逝快于他们，那说明对面的设计是先进的；既然是先进的，那最好能还原便还原，不能还原则不能差太远……改来改去，工期就这么变慢了。

  林登必须承认，氪星人有种奇特的感染力。不仅让每个看到超人的人心怀希望，还让他的立场从倾向于“直接碾过去”的王道，不知不觉缓和成了“碾过去前招呼一声”的仁道。

  这大概是谈恋爱的好处。他都不介意说说过去不会揭露的经验了。

  林登深沉地想着，懒洋洋地开了口。

  “比如，‘先知’年初在南美洲做了点小实验，我是执行人之一。”他说，“罂粟花已谢，据我所知，下一步，古柯叶也要枯了。要削弱甚至消灭威胁民众安全的黑帮与毒品，紧身衣不够，缉毒署与fbi太慢，人间之神太招人恨。所以，唯有从他们自身入手。譬如削减原料供应量，猛兽饥饿了，自然会自相残杀。这即是大势。”灰眸的青年笑了笑，“最近恢复死刑的法案背后是我在推行。这也是大势。”

  蝙蝠侠透过布鲁西的伪装盯来一眼，而在他发言前，克拉克撇嘴。

  “好吧，我知道你不会去穿紧身衣了。”

  “反正拯救世界不如统治世界。”林登举起自己那份热巧克力，还未送进嘴里，便被氪星人拽了起来。

  热饮因他的动作漾出，但超人一把抄过杯子，一口吹去冷气。先前还冒着热气的饮料以冰坨形式回到了林登手里。

  林登满头雾水。

  “怎么，吾爱，你要举报我？”

  克拉克注视着林登。

  灰眸的青年表情疑惑，而且隐藏着某种有恃无恐。所谓的“举报”是玩笑话。首先，林登没做错什么；其次即便不算那些能力，他的男朋友也算是个资本家，按美国的正常程序，像莱克斯·卢瑟入狱后最早当天最迟当季被释放一样，真犯了事也能被保出来。

  在正义领主的世界里，卢瑟“那么我们再来一遍”的宣言促使超人转变成了领主超人。在经狂笑蝙蝠侠的选择题后，克拉克一度考虑过牺牲自己背负人类的选择。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会做得比领主超人好……作为林登的锚点与参照物，爱让他想要成为更好的人。

  “林登，在清除某些暴利植物后，你还该给他们一些别的种子。”克拉克说。

  “没用的。”林登道。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我和林登去趟南美洲。”超人拎起男友的大衣，冲房间内其他人解释，“你们先忙。”

  一阵旋风刮过房间，氪星人带着医生走了，室内被抛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也离开一下。”布鲁西说。“你们先忙。”

  韦恩总裁像被火燎了屁股一样蹿起来，虽然没有超人抓走男友时的速度，但他捞走了剩余的纸杯蛋糕。

  巴里和哈尔大眼瞪小眼。

  “好像有哪里不对。”哈尔茫然地吸了口饮料，紧跟着一拍大腿：“我们今天是来修正义大厅的！”

  “是的，天才。”闪电侠茫然地瞥向图纸，“现在，他们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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