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登盯着记者先生短信末尾的“:d”, 感到脑内缓缓浮出两个黑体加粗初号字：要完。

  这情形红皇后应付起来的确吃力。即使是他, 也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捂脸冲动。

  他原本的计划是利用时间差，趁正义联盟成员全在白宫的时候用“谢伊·科马克”的马甲快速解决哥谭出现的未知意外，同时以“先知”的投影打消掉克拉克的采访。然后，把管理马甲的任务丢给红皇后，自己舒舒服服地回归会场, 套回主身份和“先知”客气地点个头，或者自己跟自己对个戏，完事。

  可现在呢, 他不仅仍然顶着“谢伊·科马克”的外表、由于在场魔法侧人士密度过高不方便发挥不说, 在另一边, 正义联盟即将成功腾出时间与人手……三开的未来正在十几分钟后向他招手。

  林登见过大风大浪，也自诩演技过硬, 但从未碰见过这等棘手局面。要知道，但凡能把技能点到虚空造物的存在, 非要两个马甲以上去处理的事务已经很少了……毕竟实力到了这个层面, 披马甲的性价比不高不说，掉马的尴尬程度也呈指数级攀升，基本能选择直接碾压的都直接碾压了。

  ——不, 我既不想碾压友军，也不想三开, 更不想掉马。

  林登在内心呐喊，而康斯坦丁这厮如同听到了他心底的呐喊一般，四下一望, 精准地挑中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黑亚当更直接一点，径自往窗边走来。

  临时入场、外加看起来不大像商务人士的两个陌生人引起了会议室内人员的注意。ppt的放映暂停了，但在有人提出质疑乃至干脆呼叫安保部前，林登扣在桌面下空格里的手机再度一震，机械的女声亦同时自天花板处洒下。

  “抱歉打断诸位，我是保护伞公司的人工智能红皇后。科马克先生，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么？”

  包括大概率是幕后策划者的阿曼达·沃勒在内，四面八方的目光投向林登的所在，也投向了显然正在走向他的黑亚当。

  套着伪装的林登站起身，做了个下压手势。

  “谢谢，红皇后。”他慢悠悠地说，“但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这位特斯·亚当先生主要因我而来。他是坎达克人……相信各位也听说过近期发生在坎达克的、令人遗憾的持续流血冲突事件。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希望向兰尼斯特先生引见亚当先生，并向坎达克低价援助一批基础药品。”

  在达克赛德入侵战之后，林登思考过已经获得了好几个埃及神“电力”的黑亚当为什么愿意和邪恶的美帝国主义合作、又为什么愿意当卢瑟的打手。接着，他发现了这位故乡坎达克发生的动乱与瘟疫，还有当地社交网络上传言中服从于黑亚当的枪杆子小团体。

  黑亚当的个人武力加武装力量确实足以镇压一方，但对于毗邻产油国的小国坎达克而言，能否有稳定的生存环境其实还得看某灯塔国乐不乐意。

  这次“先知”直通月球的仪式门票基本被大国包揽。和某些仰某国鼻息的政权一样，坎达克根本没有报名。

  但坎达克和那些国家不同的是，它不仅不稳定，还当真拿不出那么多钱。

  不像林登最初的那个世界，他在这个世界做第二个时间锚点时往故土小小地掺和了一脚。于是，龙帝复苏，秦俑大战菊纹军，直接导致二战的东方战场部分提前结束……侧面导致今天的东方人更专注于整合与消化亚洲事务，而不是满地球带玩，许多理应流向海湾国家、流向非洲的援助资金便因此削了大半。

  林登好整以暇地直视黑亚当，而红皇后解析出了他的潜台词，适时地补充道：“原来如此。请亚当先生往电梯来，我的主人已经同意销售部、物流部和海外物流部与您商讨具体事宜。”

  保护伞公司作为一家跨国企业，货运自然不可能全从北美本土走。这边林登点头，另一个半球就能发货了。即便美方或者安全部门的内部人士想找借口卡，那也卡不住。

  换句话来说，由保护伞公司所控的物流既然能运送药品，运点粮食乃至物资自然也没问题。

  黑亚当停住了脚步，阿曼达·沃勒在林登的余光里眯了一下眼，似乎要说什么，但黑亚当回望她一眼，率先开口。

  “我代表坎达克感谢科马克家族和保护伞公司的援手与友谊。”黑亚当道，“坎达克人民从不会忘记绝·渡逢舟的朋友。”

  他在表达没船的“绝渡”一词处生硬一顿，而后自若地转了身。

  ——好的，搞定一个。

  林登没有目送黑亚当离开。如同真的只谈了件小事那样，他回了座位，会议继续，他亦继续翻阅起手里的文件……直到感觉到康斯坦丁的视线投向了自己。

  紧跟着，他身侧没被拉出的椅子拉开了，康斯坦丁溜达了过来。

  不像直直走向他的黑亚当，康斯坦丁的移动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在他面前使出了障眼法的英国法师大大咧咧地摸出一支烟，没点，只在指节处转了一圈。

  “嗨，哥们，来一支？”

  林登：“……”

  本公司那么大的禁烟标你看不到么。

  林登按捺着催发室内的装饰绿植再把这货投放进去的欲望，又翻过一页文件。“你是那个传说中朋友数量总是处在消耗状态的地狱神探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离开哥谭后，康斯坦丁去大都会旅游了，顺带想看看卢瑟悬赏的神秘植物枯萎病魔法是哪位的手笔，不料撞上达克赛德入侵和随后美军的善后防疫封港。考虑到硬要闯关也蛮累，干脆留下来赚点烟钱。有卢瑟的关系在，他很容易搭上了疑似对“先知”十分忌惮的阿曼达·沃勒，半夜一艘快船，又回到了哥谭。

  作为一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康斯坦丁没打算和林登硬碰硬，更不打算招惹“先知”。他只想和林登打个招呼，各自行点方便。结果林登不在，他边上这个让他觉得哪里很奇怪的中年人上来就戳他肺管……

  什么叫“朋友总是处在消耗状态”。他交朋友时是发自真心的，失去朋友时也是发自真心的伤心愧疚，不然怎么还能交到新朋友呢。

  “不得不说，外人总是对我有一些误解。”康斯坦丁叼了烟，没点，一脸忧伤地说。“以及，科马克先生，你似乎对我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我们的职业在几百年前的中古欧陆有点渊源。”林登的眼睛没有离开文件，“我是个圣殿骑士。”

  “那就有意思了，”康斯坦丁笑笑，“碰巧我在这一行有些见识……我从没听说过你，更没听说过科马克家。”

  “因为科马克是新姓，康斯坦丁。”林登快速捋了遍在和对方玩♂耍时抽出的记忆，语气一派波澜不惊。“世界的暗面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正说着，他的手机又震了。这次不是短信，是克拉克打了电话过来。

  显然，要么是白宫那头的神奇女侠已演讲完成，正义联盟菜刀队人手充沛，预备开团；要么是因他没回短信又偷窥不到，氪星人担心他，打算通过声音定位来帮忙。

  通话很快被红

  皇后转接，不过，在这个信息时代，这声震动也让康斯坦丁下意识地确认了一把自己的手机。

  ……林登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变形了外表，但因认为事情能很快结束，他没有一道把手机变形。

  保护伞公司旗下虽然也有通讯类的公司，可基本都是幕后控股，没有直接开展相关业务。所以，公开使用伞形标logo手机的，也就他和克拉克……克拉克那只还在上周被他弄碎了。

  康斯坦丁是见过他的手机的。而作为“圣殿骑士”，这一人设让他不大方便直接一个混淆术糊过去。

  林登：“……”

  我怎么这么难。林登想。

  掉马是不可能掉马的，三开也是麻烦事，大不了修改一下设定维持生活这样子。

  黑亚当能够诓走，康斯坦丁大约只能吓唬走……而且这里是在自家公司，怎么动静最小地吓跑一个脸皮奇厚胆量奇大下限奇低的驱魔人，这是个深奥的问题。

  仿佛嫌他还不够糟心似的，克拉克刻意压低的嗓音在林登的耳机内响起。

  “普利策呼叫柳叶刀。”

  林登：“……”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代号。

  “我没看到你，不过我猜你不方便回话。”克拉克接着说，声音里掺着兴奋与蠢蠢欲动。“我们到了。终结者和阔佬计算出了‘先知’开门的大概位置。”

  林登：“…………”

  终结者是钢骨？阔佬是布鲁西？为什么他们也入伙了……另外这有啥好计算的，找块大空地就搞定了，空间能力点得高就是这么爽。

  林登心中弹幕滚滚。为“先知”的先知招牌和位格计，他到了必须对这此做出回应的时候，还最好一块把康斯坦丁搞定。

  看戴安娜，作为凶残的半神，背后还有个希腊神系，没受半点怀疑和影响，本地神和外来者的差别待遇真是有点大。

  ——等等。

  林登突然低笑了一声。

  “地球上规模最大的情报收集机构其实是各家宗教的教会。”他没有回应男友，只不紧不慢地对身边点起了烟的康斯坦丁说。“你尽可转告雇佣你的人，美利坚立国才数百年，而教会屹立了上千年。有教堂，它们目睹一切；有忏悔，它们聆听一切。我们了解你，比你了解我们更深。”

  康斯坦丁看着黑发褐眼的谢伊·科马克微微低下头，双手相合，是标准的祈祷姿。轻微的元素的乱流随对方动作的改变在空气中漾动，确实是那些信教的喜欢玩的光系，构不成什么杀伤性，但康斯坦丁起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我代表神秘帷幕后的观察者，混沌维度之主宰，天灾的支配者，警告尔等。”科马克闭着眼说，“不可试探神。”

  “哈。哈哈。”康斯坦丁干笑，故作诧异道：“有点幽默感怎么样？哥们，我们也只是聊了几句，不是么——哇这几千美元真是不好赚，哥谭这地方跟我犯冲吧，我今晚得逛趟红灯区压压惊——”

  康斯坦丁一把捂住了嘴，面色发青。可下一刹那，在靠近地面的方位，他的影子发出了嘀咕：“——我的想法，见鬼，真他妈邪门。”

  哐——

  地狱神探粗暴地拉开了椅子，这次的响动诚实地传了出去。在被与会者的眼神戳出洞前，英国人当机立断，紧闭着嘴跑了出去。

  ……

  同一时刻。华盛顿。郊区。

  一直关注着天空与演讲台位置的克拉克早于其他人发现了“先知”的提前降临。不像之前出场的声光俱全，在十二月的天幕下，黑袍滚滚的“先知”低调得很，犹如一笔抹在苍穹的墨痕。

  克拉克如临大敌地打量着祂，“有蹊跷”一词在他的超级大脑里闪来闪去。

  “我是来看热闹的。”先知说，音量不大，还似乎有点无奈，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但有人非想成为热闹，我只有满足他们了，反正，只是小事。”

  “祂在说什么……”

  克拉克听到一道非常耳熟的声音。他愕然了一下，四下一望，又听到了细微的空间撕裂声。

  林登从背后抱住克拉克。记者先生绷了一瞬，认出男友后很快放松。林登感到自己抓住了一只等身的抱抱熊，暖呼呼沉甸甸，还充满信任地往后倒。

  与此同时，克拉克的心声一道嘀嘀咕咕地地面响起：“呃这还在公共场合——虽说没人注意这边，但我这样是不是太沉了，我要不要飞起来一点……见鬼，这是我的声音？这附近都没应答之剑？”

  “确实是你的。”林登憋着笑，“另外，相信你亲身验证了我的力量——”

  林登没能把话说完。灌木丛边传来了另一道男声。

  它是道沙哑的、经电子器材扭曲的男声，隐含威胁的意味。

  “我是蝙蝠侠。”

  林登：“——噗。”

  克拉克：“……？”

  换回蝙蝠侠制服的布鲁斯收回镜子。他没有即时追踪到“先知”，不过，在氪星人说出真言后，他临时考虑测验一下自我，以期打消掉几天前真言套索带来的怀疑……不想测验结果不仅让他更加怀疑，待他一抬眼，还对上了那对危险的黏糊的情侣的探究视线。

  布鲁斯：“……”

  布鲁斯：“…………”

  “我真是蝙蝠侠。”他听见自己的影子说。

  “对啊？”氪星人奇怪地问道，“我们都知道你和布鲁西是两个人。”

  布鲁斯：“………………”

  作者有话要说：　　入梦前的布鲁斯：布鲁西和蝙蝠侠都是我的马甲。

  林登：不，你不是。

  达克赛德入侵战前的布鲁斯：……布鲁西和蝙蝠侠都是我的马甲。

  真言套索：不，你不是。

  大范围真言法术下的布鲁斯（掏镜子）：……布鲁西和蝙蝠侠是我的马甲么？

  布鲁斯的心声：不，我不是。

  布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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