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进入克拉克租住的公寓。

  飞行途中林登的体温一路走低, 直至让他觉得自己抱回了一团冰。

  这团冰有黑墨盒似的短发, 白中微青犹如新闻纸的肤色, 殷红得像玛莎做的樱桃酱的嘴唇, 还有泛光的、与北极黎明时分天幕同色的熔银一般的眼瞳。

  以及，上述全是字面意义。

  超人扪心自问, 觉得除了乍一瞅不大像人以外，男友的新造型还蛮好看……唔, 他还得说这种非人感和林登意外地协调, 把对方平时收敛得极好的危险气息与侵略性强调了出来。

  超人用超级速度调整了空调、打开热水器、挤上牙膏, 饶有兴致地猜测了一番男友的物种归属问题。

  反正无论林登是什么，超人都能接受。而克拉克……上周克拉克抢在超人前主动跳进了对方盘子里，就差往身上扎缎带了。

  他心平气和地从厨房里探出脑袋, 顺手关闭了通讯器。“嗨, 吸血鬼先生，有没有什么想喝的？”

  吸血鬼从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前抬头，以佩里审稿时的眼神扫来挑剔的一眼。

  “比如爱人的心头血？”

  超人为难地看了眼身上的制服, 放下林登的茶杯, 匆匆擦了把脖子。

  “颈动脉也流的是动脉血, 你先凑合一下？”

  林登：“……”

  老练的猎人会让猎物自然而然跳进陷阱。现在猎物如他所愿地进了坑, 但他半点成就感都没有。

  ……太好骗了。换句话来说，克拉克太信任他了。

  林登原本计划像在蝙蝠战机那会儿忽悠蝙蝠侠那样，让小号随便展露点异常，然后随便解释点儿什么，反正他需要拖延的时间才三分多钟……然而氪星人这强悍的接受速度让他一时语塞, 并深感槽点过多无从吐起。

  ——我再调几个度那就往不可名状风格走了为啥你会把我想成吸血鬼……不不不，你亮脖子干嘛，你都不质疑我的人设吗。

  不过话说回来，哪天伪装吸血鬼玩玩也可以。氪星人的脖子线条优美，触感光滑温热，喉结与后颈处相当敏感，亲吻、舔舐乃至轻咬都很容易收获到不错的声音——

  沙发下陷，超人主动坐到他身边侧过头。林登终于没忍住，冲那截就差送到嘴边的白皮肤翻了翻眼睛。

  “真抱歉让你失望了，克拉克，我不是吸血鬼。”他说，“以及，很早前我就不再是人类了，不必用人类的生理特征代入我的。”

  氪星人转头，眨眨眼。

  “噢。”他看上去毫不惊讶，“那我就放心了。你还有什么注意事项么。”

  时间才过了不到一分钟，林登再度语塞。

  质疑呢？好奇呢？问题呢？为什么你适应得这么快？他诧异地想。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林登不禁道。

  穿着超人制服的克拉克温和地笑了笑，这个笑宛如火焰般提升了四周的明亮度。此时此刻此地，他不完全像是那个入职不久的小记者，可也不完全是超人。他的姿态很放松，质朴与超然同时交诸于身，显出一种奇异的纯粹感。林登认为自己开始理解某些超人的狂热拥护者了。

  “我猜你的年龄也比你的外表大。我不在乎。”克拉克平静地说，继而深吸一口气：“但你突然向我坦白了你的真实身份，还这么犹豫……不是私生子女找上了门吧？”

  林登：“…………”

  好的，超然个鬼，依然是傻的。

  他刚刚那点脑补妥妥是被恋爱滤镜和氪星人的胸肌晃花了眼。

  “……没那玩意。”

  “……找来的是婚生子女？呃……隔代的后辈？”

  林登：“………………”

  “并没有，谢谢。”

  “不客气。”记者先生一脸严肃地回应，林登无语地审视他。直觉告诉林登，克拉克还酝酿着什么傻兮兮的问题。

  “那么，”克拉克皱了皱鼻子，“你背着我出轨？”

  “事实上，吾爱，我对一个不断发出愚蠢问题的外星人有很糟糕的想法。”林登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知晓了他的人类身份，幕后控股了他的工作单位，了解了他的上班时间和那栋大楼的摄像头死角。迟早某一天，我会进入那家报社，把那个记者推进盥洗室，堵在隔间里——”

  “这、这不对。”克拉克强自镇定地截断他，眼神飘忽，“这种事不能违背当事人意愿。”

  “可是，我掌握着他另一重身份的证据。”林登沉吟道，“他不情不愿，最终仍会屈服。我了解他的弱点所在，而他将咬住自己的小臂试图否认。这一动作将会暴露出他的另一处弱点，嗯，也许是两处。在这番意志与躯体的斗争里，他老土的黑框眼镜将歪在脸上，镜片在呼吸间布满水雾，随他发出的声音摇摇晃晃……”

  “眼镜是无辜的。”

  克拉克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与这道沉稳可靠的嗓音相悖，他的耳根沁出薄粉，还下意识地换了坐姿。林登简直快要遗憾之前施加在氪星人身上的知觉堰塞了。

  时间已过去两分多钟，离未来闪影中的点位还有六十余秒。

  ……

  大都会市外。海面。

  莱克斯·卢瑟穿着自行研发的战甲浮在空中，雨滴在打在他透明的强化头盔前便被他机甲四周的力场震开。

  他注视海面上的高塔，不开口，亦不动作。军队的通用弹药在四周倾泻，奇装异服的超能力者飞来蹦去。钢铁与超能力收割着血肉，明显是各类种族改造而成的杂兵不断掉入夜幕下翻涌的大海，短时间内便耗空了一茬。这等折损度下任何人类军队都会崩溃，但塔中只是飞出了更多类魔。

  “先知”在联合国现身并公布了那个外星人入侵的消息后，他便约了几家军工企业进行洽谈。但对方的时间拿捏得实在巧，正义联盟那帮奇装异服的紧身衣又在第一时间占到了风头，让他不得不使用一些额外的手段。

  例如，打一个时间差，拖住正义联盟，让军队、警察与政府部门控制的超能力者站到最前线。

  之后便不用再多做什么

  了。

  尽管最先出力的不是正义联盟，然而民众的第一视线仍会投向正义联盟。这将招致手握权力的那帮废物们的天然忌惮……哪位心宽的权力者会容忍一群蒙面紧身衣踩在自己脑门上？哪名被战斗波及而肢体残损的人不会怨恨他们摄走了本应属于自己的目光？

  还有隐藏在世界幕后数千年的魔法，诡秘莫测的神秘侧……“先知”？哪家、哪教的先知？在联合国前露了脸，碰到危机时怎么能藏在幕后？

  他只需轻轻一推，重力便能替他达到一切。

  他复制的母盒信号很给力，这颗星球上绝大部分高层坐立难安。计划稳步推进，卢瑟本来不打算亲身站往台前的。

  超能力很稀罕吗？不，智慧才重要。智慧能开发科技，而科技能解析、复制乃至对付任何超能力者沾沾自喜的异能。绝大部分超能力者在卢瑟眼里只是尚未进化完全的猩猩——不，中城那只从平行宇宙实验获得了智能的大猩猩都比他们强。

  外星人很罕见吗？不。他的父亲曾参与过一项秘密的外星人实验，其后被超能力者从意气风发的顶级科学家扭曲成了终日酗酒、失魂落魄的模样。而他在仿佛换了个人的莱昂内尔·卢瑟的阴影下成长，直至长到能彻底地、永远地修正父亲的错误。

  但是，先知说，一位外星神明将降临地球，还会掉落神格。

  神格！

  这说法倒真有几分历史与传说中记载的那些先知的风范了……而对方放出了这等消息，竟然仅仅在海边看着。不知是等待机会，抑或单纯看不上。

  卢瑟愈发期待上周“先知”联系他时声称的合作，当然啦，他得多雇几个能打的魔法界保镖……他正思索着，机甲内置的声呐与雷达忽地激活，代表未知的橙黄问号与代表敌对的红色惊叹号交替闪过。

  海中通道走出一位巨人。

  深灰肤色，近三米高。几颗含铝的燃烧弹在巨人身边爆炸，闪出铝热反应特有的炫目白光。这是可用于焊接铁轨的热度，但那巨人只随意地一侧，像避开一道热风那样无动于衷。他的眼中发出深红的光线，光线游蛇般于海面游蹿拐弯，击中了释放炸弹的直升机。

  爆炸的火焰中，海面蹿过金红的闪电。来自中城的速跑者试图去查看残骸坠落处有无生还者，那巨人转头，又是一道光线。它紧紧咬住闪电侠，倏忽间迫得速跑者远离了战场。金红与深红在卢瑟的视网膜留下光线的印记。

  真的是只适合放进仓鼠球的仓鼠，用来发电的话大概能供应全球的能源。

  卢瑟不着边际地想着，在映亮夜空的火光与爆炸声中低声呢喃：“达克赛德……我猜你即是那个所谓的外星神。”

  ……

  同一时刻。大都会。克拉克的公寓。

  克拉克犹如听到异常响动的猎犬那样站起身。舒展的肩绷紧，脊背挺直，一瞬间由被调戏得耳朵泛红的小记者切换到了超人。

  “有东西过来了。”超人简要地说，同时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先去帮忙。”

  林登飞快估算了剩下的、需要拖延的时间。

  还有五十秒。

  “老实说，克拉克，那头的输出位足够了，不差你这把菜刀。”林登不动声色道，“而且先知也在。”

  “我不喜欢祂。”超人撇嘴，直白道，“先知给我的感觉像是个……观众。那种仗着能力坐视一切发生、还会在旁边吃爆米花配点评的人，好吧，非人。”

  三十秒。

  林登啧了声。

  “巧了。‘超人’给我的感觉像个冲进荧幕里，企图把文明成长必经的灾难一路抹平的剧本破坏者，用玻璃罩把世界罩起来的人。儿童自行车之后的那对保护轮。”他淡淡道，“确实，保护轮能让初学骑行的人保持平衡，但若不停止依赖它，骑行者永远也理解不了什么叫骑行。”

  重新打开通讯器的超人无辜地抬了眼。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但我并没有一直做超人。我有陪你。”

  “……”林登环起胳膊，“你现在正打算离开我。”

  “拉奥啊。林登。”超人笑了，“你是在撒娇吗。”

  剩五秒。好的。最危险的一百九十二秒快过完了，差不多安全了。

  “我正在尝试把你从某个可怖的未来拖离，克拉克。”林登冷静地说，“不谦虚地说，你的男友半步登神，你最好尊重他的预判。”

  “总得有人挺身而出。”氪星人摇头，“我并不后悔成为超人。就算你不喜欢超人……但是，林登，我第一次穿上超人的制服时有想到你，你是超人出现的原因之一。”

  小小的窃笑点亮超人的脸颊，他浮入窗台，红披风在他身后飘扬。

  “认识你和爱你让我想要成为更好的人。”

  强烈的电流杂音在林登与超人的耳机中骤现，似乎正在狂奔的闪电侠于另一头气喘如牛。

  “呼……通了？闪、闪电侠呼叫钢骨。拜托，给他们一、一个私人频道。”他抱怨，全无头一次围观八卦时的兴奋，“这里还有很多人单身。”

  作者有话要说：

  卢瑟对于童年“秘密外星人”实验的设定来自dc连载刊正义联盟v4。

  老卢瑟想认为火星人牵涉到宇宙的奥秘从而研究火星人，由于当时火星人已差不多灭绝，遂通过时空穿梭技术绑架了还是小孩的琼恩（后来的火星猎人）。实验暴露后，为销毁证据，打算把琼恩杀死。但卢瑟悄悄调整了设备，将杀死按钮转为传送按钮。之后，卢瑟和老卢瑟一道被删除了记忆。老卢瑟删得格外多，于是人格发生偏移。而回到火星的琼恩也被封印了记忆，直至封印者去世才想起。

  本章中卢瑟并未想起童年往事。只是察觉到了父亲突然变得不对+记起当年的失败实验与外星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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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很长所以干脆拆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