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熊是一种北美洲常见的小动物，夜行, 喜欢洗东西, 喜欢翻找人类的食物, 有一定攻击性。

  蝙蝠侠版小浣熊以绝大的意志力在人类思维上线的短暂阶段找到了可提供帮助的队友, 但这个队友发出的声音和持有的工具太可恶了，属于浣熊的本能一时绕过了其搭载的蝙蝠侠系统, 像大部分被激怒的动物那样, 浣熊前肢落地, 威吓地弓起背，还亮出了白森森的利齿。

  林登：“……”

  林登：“哈哈哈哈哈！”

  光把一只阴沉的蝙蝠侠代入小浣熊当前的动作林登就乐坏了。他彻底原谅了瑟茜, 并感到和对方隐隐达成了共识……是的, 跟超级英雄们玩耍多有意思啊，他们又好玩，又经玩。

  要不是上周某外星人急吼吼地跑来找他、中途还掉了马甲, 他说不定也会编个身份加入这个过家家的队伍里。

  被他笑得越来越气的小浣熊飞扑而来，一爪子挠破了他的外套。

  用数学题来形容，正常解除瑟茜的变形术约等于按部就班地由解法到答案, 硬解则约等于直接给出答案。扣分是肯定会被扣的，具体扣多少取决于对方的精神抗性与身体素质。

  蝙蝠侠的精神力毋庸置疑, 可惜无超能力加持的人类躯体代谢速率不如亚马逊人与氪星人。很快, 一只恼怒的浣熊变成了一个恼怒的布鲁斯·韦恩，锐利得过头的爪子变成了人类夹着蝙蝠镖的指头。林登边笑边使劲按着韦恩总裁冲他咬来的一口白牙，觉得自己像在徒手洗猫。

  好在被洗的猫拥有一颗蝙蝠侠牌cpu，没多久便放过了他的虎口, 撤后两步，若无其事地捞起制服。

  “禁止拍照。”蝙蝠侠面无表情地说着，重新将自己用凯夫拉武装起来。“否则布鲁西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布鲁西考虑让我当他的私人医生。”林登揶揄道，“医生拍点病患照片研究貌似很正常？”

  蝙蝠侠抽空瞪他一眼，无视了他。

  昏暗的光线中，亿万富翁结实的身体缠着与阶层不符的新旧不一的伤疤。最新的那处伤口在右胳膊，它的创面极度整齐，犹如有深色的笔比着卷尺划了一圈。

  这是狂笑之蝠利用梦境、意图以蹂躏者同化本地蝙蝠侠的纪念。照常理，这圈口子远未到拆线期，但由于某些异界材料的作用，它的愈合状况反而将上周异界力量登陆那会儿蝙蝠侠自己划来诱敌用的长道甩在身后。

  林登发现，自己遇到的超级英雄都有个特点，遇事喜欢自个儿顶前面。红头罩刚下手术台时自发地想去拦谜语人，超人撞见红死魔读作飞镖写作木亥弹的暗算第一反应先挡在他身前，海王误会他们是找麻烦的超凡者时悄悄把酒吧门锁了……如果说这仨一个是年纪小不怕作，剩下俩非人类有作的本钱，蝙蝠侠就是在纯粹地燃烧自我。

  他燃烧的时间不会太长——不错，蝙蝠侠正值盛年，可每一分钟，布鲁斯·韦恩的生命水流都在与他所保护的普通人那样一致地淌向死亡的深渊。而黑暗多元宇宙的大环境下，这一过程或许会加速很多倍。

  所以……狂笑之蝠的计划进行到哪一阶段了？主世界的地球怎么还不掉下来？

  等它掉下来，先试着去占起源的位置，这应当能规避黑暗多元相当一部分的邪门风险，不成再想想别的招。不过，万一成功了，把一个世界弄下去的锅有点大，不能全让“先知”背，得从普通人里挑个冤大头。蝙蝠侠就不错，毕竟他品种那么多……

  ……布鲁斯打了半个喷嚏。

  他是在换制服的路上被变了形。瑟茜女巫（是的，他读过《奥德赛》）似乎不是特地把他变成的浣熊，因为位于宴会厅外走廊处的人尽数被变成了这种小动物。

  之后，作为一只浣熊，他对着手机的呼叫页面思考了一会儿，把它给洗了。

  韦恩集团的特制机型有防水和防摔功能，奈何不防拆，更不防咬。

  “你会有点残存的动物本能，大约持续一两天。”他对面的危险人物故作无害地歪头，“别找我索赔。”

  林登不说布鲁斯也能察觉到不对，毕竟他仍然很想咬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几口。只可惜对方皮肤的强度违背了其人类的外观，完全啃不动。

  布鲁斯回忆了哥谭王子某些纯属浪费时间的日程表项目，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发酸的尖牙与切牙：“两天不够，也许是四五天。”

  “你高兴就好，反正个体差异存在。”林登无谓道。他抬了手，从完好的冷饮机处浮过一大球果汁。“对了，你是先去拿装备还是直接找钢骨？”

  “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他告诉我怀疑荒原狼找到了母盒。不过，闪电侠、超人、女神都过去了，应该不会有大事——”

  灰眸青年的话音未落，建筑猛然震颤，一方摇摇欲坠的水晶吊灯坠落，碎片飞溅，引得室内乱逛的牲畜们躁动起来。布鲁斯避过一群惊慌四撞的猪，微微眯眼：“不，他们都在，所以必有大事。”

  “放松点儿，蝙蝠。我猜今晚主要是某些人受到了正义联盟经费的刺激，想坐享其成。”林登漫不经心道，“为了有命享，他们不会太过分的。”

  他的语气透着某种和“先知”无比相似的不以为意，像在谈论邻居家新买的吵嚷宠物，而非刚目睹一个女巫走出并实践了关于自身的传说。布鲁斯正要再说什么，却有遥遥的枪炮声传来。

  ……

  同一时刻。大都会。临时封锁线内。

  超人将一辆公交车搬至受军队控制的安全区域，匆匆撕开了变形的车身。他顾不得安抚其内的乘客，紧急升空，热视线连发，击散了远处呈包围圈逼近一道电光的类魔群。

  闪电侠远远回了个拇指，把一对茫然的兄妹连带他们紧抱的玩具一道送去了他们的父母身边，然后奔向下一组受困的人。

  大气湍流自海岸边涌来，期间杂有大量类魔振翅的沙沙声与簌簌声，美军直升机搭载的火箭巢发射时的点火声。再远点便是一浪接一浪的锐利防空警报，属于记者的那部分告诉超人，这是冷战结束后它第一次于美国本土响起。

  半个街区外，钢骨的手臂变成了一门声波炮，冲击波横扫了一波一拥而上的类魔，国民警卫队跟着补枪。戴安娜的位置更远一些，超人怀疑猞猁残余的本能对女战士反而是加强——她没有用盾，一手持剑，一手套索，单人凿穿了汹涌的改造怪物，直扑海中升起的通道。在封锁区的最远处，卢瑟的替身套着机甲配合一个能放闪电的保镖，身边跟着电视台的无人机，想来也游刃有余……

  情况比超人预计的好很多。离开卢瑟的会场时他以为与类魔交战的是队友加警察，实际却是队友加军队。一天前的突然袭击与月球突现的巨型飞船使得整个美利坚警惕起来，以至于上层通过了某种诱敌战术一类的策略，钢骨捕捉到的信号其实是来自某个政府秘密组织。

  超人不赞同他们在建筑密集区域的冒险行为，但制定计划的人看起来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原理，他们成功了。类魔被限制在两处地方，大多数在近海，一小拨在他昨天守过的通道。它们的数量是多，但并无指挥，且正在被持续地消灭。

  输出位看着不需要额外加码，所以超人的工作主要集中在了和闪电侠一块把受困的人、乃至逗留拍照的人搬出去，兼把动物意识上线时的队友调回来，偶尔再为军队提供火力援助。整体轻松又愉快，总感觉再过一会儿就能脱掉披风去约会了……

  “呼叫超人。”临时通讯器里传来钢骨的声音，“军方的人说神奇女侠又脱离了掩护区……我联系到了她，但无法翻译她的语言。”

  “……录下来，你就是第一个破译猞猁语的人。”

  “什么？”

  “呃，我是说我来处理。”

  超人拐往海滩处，抄近路绕到了戴安娜前方。砍得很开心的女战士正在使用某种战场剑法，配合她超凡的力量可谓一往无前。但超人看得到，某种比她更具效率的力量正高悬在几十万米外，地球的同步轨道之上。

  那是一颗带有莱克斯集团标志的大型卫星，搭载着一根随时可被释放的合成金属棒，静静等待着地面某个套着鱼缸头绿机甲的人发出信号。

  ——莱克斯·卢瑟。当然只能是这个人。刚发现对方套着身疑似来不及制造头盔的盔甲、领着一个能放闪电的保镖出现时，超人并未多想，直到他无意间注意到高空某颗卫星的运动方向不大对。

  为防万一，超人审视了它，继而认出它是俗称上帝之杖的天基

  动能武器。它的功能如其命名——自太空释放一根高密度的金属棒，利用高度差累积的动能精确打击目标。

  对付普通人类目标，它的价值不大，甚至可以说极不划算。大气阻力将把它的威力层层削弱，性价比不如直接拿弹道导弹搭核弹头，但假如是用来解决某个行动受限的超凡力量个体，抑或偷摸抹掉一个非法研究所，它便相当合适。

  综合起那位莱克斯集团晚宴现身的神秘女巫，事情便现出了大致的轮廓：一切大概率源于卢瑟的个人野心与利益，为此不惜殃及其它无辜。

  超人决定不喜欢这位企业家，同时决定回去后嘲笑男友对此人的谜之好感……哦，好吧，也不能全算作谜，毕竟他们都对外星物种有偏见，说不定是酒吧里或论坛里一起骂外星人骂出的友谊……

  超人撇撇嘴，再度环顾封锁区，确认了局面仍在军队的掌控下、确认闪电侠没受到残余的仓鼠本能妨碍，随即默默掏出了一支文具店赞助的绿色指星笔。

  独自从市内的类魔刷新点杀到海边的女战士刚结束一轮冲锋。她从一头大型类魔的颅脑中拔出剑，眯眼打量绕海中通道盘桓、并不上岸骚扰的类魔。

  绿色激光光束从天而降，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戴安娜霍然抬头，循光束锁住了它尽头握着指星笔的超人。她的神情恍惚了一瞬，紧跟着，她手腕一震，甩去了黏在剑刃上的黏稠血肉，脸颊肌肉则微微提起，露出一个有些假的笑容。

  超人本能地回了个笑，然而很快，他意识到了不对。戴安娜之前被变成了猞猁，猞猁属于猫科动物。人类露齿是笑容，猫科动物露齿貌似是威胁——

  神奇女侠手提长剑，踏着海水起跳，目标直指他手里的光束。

  超人：“……！”

  ——这不科学！前两次明明没有注意到我！

  超人感到残存的、尚未摆脱柯基影响的那部分自己惊恐地竖起了耳朵，但他是超人，超人还得用超级速度和超级视力照看被魔法波及的队友与未撤离的民众、提防未出现的荒原狼……他坚强地镇压了想掉头跑路的柯基，以更快的频率晃激光器。

  作为回应，女战士的喉咙间也滚出了类似示威的低吼。

  现在他有一个生气的、紧追在身后的队友了……超人飞快扫了圈封锁区，一个急转兼加速，落在了一处与闪电侠活动范围错开的废弃建筑顶部。毕竟他的目的是暂时转移戴安娜的注意力，而不是引得猞猁去追仓鼠。

  砰地一声，循迹而来的神奇女侠落地。超人关闭激光笔，小心翼翼地举起双手：“嗨？戴安娜？”

  戴安娜发出一串复杂的类似喉音的含混音节，提着剑迫近他。

  “……抱歉，”超人诚实地说，“我是只柯基……我们语言不通。”

  戴安娜回以看傻子的眼神，所幸下一秒，她似乎发觉到了问题出在哪，晃了晃脑袋，懊恼地按住咽喉。

  “咳。不好意思。这个魔法的后遗症比我想象得要厉害……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卡尔，我猞猁的那部分坚持认为海上通道另一头有某种东西。”

  “我昨天也这么觉得，但什么都没出现。”超人道，“希望策划者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难说。”戴安娜皱眉，“我没料到人类当局能玩出这一手，太……疯狂了。他们在拿他们人民的生命冒险。”

  “所以我们在这里。”超人温和道，“尽管他们在利用我们。”

  “不只是利用，那个策划者在拿整个地球的安危赌博——”

  “可人类已经坐在赌桌边了。”超人笑笑，“我会让来犯者明白这个世界有人保护……唔，他们自身也不差。”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战斗机的尾焰刺破夜空。导弹呼啸而过，烈焰腾起，瞬间覆盖了海中扭曲的空间通道。

  ……

  同一时刻。卢瑟的晚宴会场。

  林登坐在长桌后，一手托腮，一手转着无线耳机，满脸无聊地等着几个竖在一大滩紫色液体上高速运转的魔法阵出破解结果。

  确认有军队掺和后，蝙蝠侠挺急切地让他开了道通往大都会的韦恩大厦的空间门，并让他留意海王的通讯接入。

  这大概是他与蝙蝠侠、超人这类秩序阵营最大的不同。听说有人主动跳了火坑，这些秩序端会毫不犹豫地赶去帮忙，他则会先看状况再决定出力多少。比如现在，战损——呸，出力位有超人和女神，清场位有闪电侠，统筹安排之类的脑力活有蝙蝠侠，整件事情又是由某些野心家及某些官僚合伙挑起……那么，他选择充分相信队友以及本地人类的潜力，在后排好好划水，兼等某外星人穿回马甲去约会。

  刚好今天他定下的约会地点是一处位于悬崖顶的无边泳池，可仰观星空，可俯瞰连绵的山脉，很适合战后放松或者做点别的什么——

  林登转耳机的手忽然停止了动作。阴影遮蔽了他的所在，魔法阵的辉光随之熄灭。压制一失，似有似无的荧紫色自地板上的液体间蒸腾而起。

  绿光盖过厅内照明。几行绿油油的担架自宴会厅门口飘入，一个穿得和破晓诡灯很像、制服的绿却更为鲜艳的青年人跟随其后，飞进室内。

  “哈罗？有人吗？我是来帮忙的。警车堵路上了。”他边问边给自己具现化出一只喇叭，过大的音量激得厅内的动物们乱跑。“还有任何人科人属智人种或者保留人类思维方式的在么？恶，什么东西——”

  此人正好飘到了失去压制的瑟茜毒液上方，而随着他的话，那滩液体犹如一群被激怒的毒蛇倏地弹起。

  蝙蝠侠提议过搜索灯戒持有者，出于星际政治方面的考虑和拆迁位有了个氪星人的现状，林登将其重要程度延后。但撞见一只野生的绿灯，任由对方跑路好像很可惜。他思索了半秒，出言提醒道：“屏息，陌生人，用你的意志力——”

  陌生人倒抽一口气。

  “谁在那——”

  宛若玻璃破碎的一声响动盖过了这句话的尾音，缠绕着绿光的紫色烟雾猛地沸腾起来。绿色担架齐齐爆炸，男式睡衣、睡裤和棉拖鞋如爆米花一般飞起。

  地板上多了一只茫然的小猪，猪的前蹄套着一枚发光的绿色戒指。

  林登：“……”

  ——都是黑暗多元宇宙的本地人，看看人破晓诡灯，再看看你。

  “冷静，哥们。”林登起身，试图安抚对方，“我能解决你身上的麻烦。”

  ……绿灯小猪只看到了一团巨大的阴影，这阴影有难以理解的声音，伴随着压迫感与诡异的冷风，倏然而近。

  惊恐的小猪带着葱绿的尾焰，以迫击炮的气势把自己发射了出去。

  林登：“…………”

  ——不，他不心虚。这既不是他把对方变的猪，更不是他泄露了瑟茜的变形药水，而且他们又不熟。

  林登戴上耳机，接入通讯。

  “医生呼叫在线成员。刚刚这里丢失了一头小猪，雄性，持有一枚绿灯灯戒，能飞，身上沾有变形药水，尽可能远距离——”

  “——我忙完了，我来帮你。”闪电侠高高兴兴地截断他，接着他呃了声：“那个，远距离是多远？”

  林登：“……”

  林登抹了把脸，“超人？”

  “收到——”

  兹——

  氪星人带笑意的嗓音被强干扰的噪声淹没。林登微愕，在他视野之中，来自未来的零碎片段随通讯中断而擦过：一个深灰肤色的巨人眼中释出一道深红光线，它击中了超人。

  在此之后，未来弥开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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