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伞大厦。顶层。

  雨幕中忽然探出一只戴着漆黑战术手套的手, 它像拉开窗帘一样在空中抹过一道斜线, 而雨水也当真随它经过的角度斜开。猩红护目镜的蝙蝠侠哼着《国际歌》现身, 继而如同一张沾水的水彩画, 黑色披风变淡, 黑色盔甲化雾, 歌词在未哼完的部分止息。倏忽间，着深蓝睡衣的青年立于原地，举起了双手。

  “红皇后, 我的好姑娘。是我。”林登懒洋洋道，“我没带钥匙，请别拿枪指着我。”

  随着他的话语，顶层地面微微震颤，不亚于银行金库门的合金门缓缓打开, 然后是一扇气密门, 又一扇安全门。幽深的走廊里灯光逐一点亮，机械质感的女声在尽头扬起：“欢迎回来，主人。您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是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吗？”

  “你高看我的手气了。打了一架而已，啥都没捞着。”林登伸着懒腰往里走，“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按您吩咐, 向持有x金属之不稳定因素归类个体哈莉·奎因提供有限场地协助，并对其执行无害化处理，但其掉落的x金属并未被蝙蝠侠拾取。”

  “啥？”林登不禁诧异。他离开前授权ai红皇后管控自己的剧本，而这“剧本”根本没啥复杂情节——如果哈莉·奎因放弃复活小丑, 则加增益buff，协助其溜入地下世界，和其余的黑帮们互相消耗；如果她继续头铁，则加一次性buff，烧完拉倒。

  这或许是红头罩的锅。往人的头骨开枪，导致那位的脑浆和智商一道丢了……

  但蝙蝠侠怎么回事？

  “蝙蝠侠对死掉的姑娘也讲究起绅士风度了？”林登问，“还有场地协助是什么情况？”

  “哈莉·奎因与蝙蝠侠的搏斗地点为公司前广场，到达方式疑似为短途魔法传送，施行者疑似为约翰·康斯坦丁。”红皇后解释道，“根据您离开前‘她能跑来这里就发个成就意思一下’的指示——”

  “我是说过，这部分跳了。”林登更加诧异，“蝙蝠侠为什么不去捡x金属？我特地翻面踩过一脚，这行为不够可疑？”

  “我不了解蝙蝠侠的思维方式，主人。他未捡拾物品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超人出现了。因x金属共振干扰，现场具体状况不明，但超人有很大概率直接解决了哈莉·奎因，并取走物品。”

  “……还发生了什么事？”

  “哥谭的异常暴雨引起了网络关注和美利坚高层关注，我们扶植的国务卿沃尔特·拉尔森一小时前向您留言询问其与周五事件的关联。”

  “差点忘了。”林登摇头，“标本捞出来吧，早晨再替我回复没有关联。”

  “明白了，主人。另外，自周五起，您的研究与工作时间减少了40，娱乐增加30，综合偏差度为22，为您回归一百五十三个小时以来的最高，愿您警惕损失现有人格的风险。”

  “开挂嘛，总要付点代价。”

  林登随意地说，脚下也随意地拐过弯，迎向一堵墙。“放松。今天貌似是周日？至多到周一，我就又是个正经上班族了~”

  雪白的墙壁近在咫尺，林登步履如常。他没有撞上去，因为白墙在他面前漾起了水一般的波纹。

  墙后是一方常人看来颇为诡异的空间。七个发根泛绿、穿着橙黄囚服的人趴在地上，以头向中心的方式摆成一圈。他们的头顶是一只玻璃缸，动脉处连着的输液管将动脉血汇至缸中浸泡的、类似鱿鱼的苍白软体动物。

  软体动物是《血源诅咒》世界的古神幼仔标本，而那些人是哥谭市政府供给保护伞公司的新一批实验品。这座可爱的城市民风真的很淳朴，在保护伞公司疑似和黑帮结了盟后，不仅没人过问上一批被抽得进气多出气少的实验品遭遇了什么，而是盛赞那副模样“便于管理”。

  几截状如蛇骨的银色机械臂自天花板垂落，顶端的抓取口张开，小心翼翼地夹住标本往外提。它一接触到空气，其上沾染的血滴便腾作灰黑的雾气，隐约可见怪物的爪与牙于其中闪灭。在标本的触须将离开血液之际，正经过它的林登一停，摆手。

  “等一等，我插个队，刚想起我的预言还没复盘。”

  “我主，容我提醒您，在您周三的备忘录中，曾记载这样做可能会对世界造成一定风险。”

  “反正我要看。风险就风险，让下周一的我去头疼好了。”

  林登一边说，一边大大咧咧地蹲了身，径自按向那堆泛着绿意的脑门，闭上眼。

  实验区景象倏然远去。他的意识中展开了感染者视角的未来。先是自家公司的瓷砖地面，然后是地下车库，担架摇摇晃晃，暴雨过后碧蓝的冬日苍穹一闪而过，车载收音机播放着某个政客“阿卡姆之城”的计划，周边既没黑雾，又没利齿……

  很好，一切正常。哥谭的预言算是结束了。接下来是大都会——不不，开着飞船入侵的外星人有啥好看的，他过去打的外星飞船还少吗。

  感染者们的未来关闭，林登深吸一口气，心中具现出“黑暗多元宇宙”这组词汇。

  干任何事都要了解大环境。几天前，他原打算利用这些感染者，仿照层层加密的洋葱网络搭建一个魔法版的匿名网络，再在那“网络”里具现化一个自己，玩入梦占卜。如此一来，化身兼加密，被未知威胁追踪到、给世界带来的风险便压到了最低。

  现在么，他清楚了那个未知威胁是谁……事务的优先级便有所变化。

  穿越者的优势是什么？见多识广，信息碾压啊。

  林登在脑海中构建着自己，多年前经过堪萨斯的自己。那时他刚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记忆，也忘记了自己为啥会跑到一个美利坚中部的农业小镇。但那时的他觉得没啥大不了，他从真空潮汐提取能量，从无尽的暗物质提取能量，即使提取不了，他还有一个完全掌控的私有维度。尽管因操作不慎绑了个外挂，但总体而言，他志得意满，洋洋得意，这才会在之后搞了那段中二爆表的尊名。

  他经过龙卷风，注意到有个中年农夫要被卷进去，于是抹掉了它——力度有点没控制好，连海上的超级飓风也消除了。

  时间点锚定。再往前，便是一片黑域。自己披着罗马帝国托加长袍的影子模糊，堪萨斯的原野变淡。种种印象与记忆纷至沓来又瞬间远去，最后是一双陌生又熟悉的手，抓着一本因失忆而显得异常模糊的彩印漫画书。

  林登听见自己的声音，最初的、使用中文的那个声音。他与它暌违许久，犹如过去了千万年。

  “黑暗多元？”

  轰——

  信息

  洪流从天而降，他给自己设立的安全界限亦同时启动。林登感觉到眼眶骤然一烫，不远处响起红皇后的关心：“主人，您的眼球过热了。”

  “没事。我得平复平复心情，去睡一觉。”林登阴着脸，睁开眼。“我刚刚得知这个宇宙的属性算是注定倒霉。我他妈还把这里设置成了老巢……我要冷静一下。”

  “但是，我主，还有一件事，您在离开的时候，我们楼内的x金属发生了——”

  “天亮再跟我说，不，你认为有必要了再说。”林登面无表情，“我总不会坑我自己……权当是个惊喜吧。”

  ……

  同一时刻。大都会。克拉克·肯特租住的公寓。

  恶劣的天气席卷了整个美国东海岸。不过，假如哥谭的大暴雨是瀑布，是仿佛有人在云端倒水，大都会的雨则是正常的、被开到中档的淋浴。

  然而它们的共同特点是都很冷，尤其是对一个两次途经高空的人类而言。

  克拉克在鼻端发痒时便深觉不妙。他一把捂住鼻子和嘴，空余的那只手惊恐地向坐在旁边的超人比划出对外的手势。

  迟了。

  “阿嚏——！”

  两个喷嚏一并打响。克拉克的喷嚏被手掌完美镇压，超人的喷嚏只来得及捂住一半。于是显示屏翻倒，客厅的家具带电器齐齐抖了抖，外加超人连人带沙发原地平移了半米。

  克拉克眼疾手快地稳住了他们的马克杯。

  “看来我们还可以是喷气式驱动的。”

  记者先生苦中作乐地说，超人怏怏地拉回座位，递过抽纸，也顺带给自己抽了一张：“你临时去打流感疫苗有用么？”

  “不如你去北极。”

  “这是我租的公寓。”

  “每月从我的信用卡扣钱。”

  “……”

  “……”

  两双毫无二致的蓝眼睛对视，超人举起自己那只杯子，而克拉克也在同一时刻端起茶杯。两人不约而同地无奈一笑，碰杯。

  超人在发现克拉克时的第一想法是去找林登，考虑到深夜打扰不合适、兼无法确认对方睡在哪，他又否决了那个想法，改途孤独堡垒。

  克拉克没有意见。自己跟自己交流就是这样简单——他往保护伞大厦的方向努嘴，超人摇头；超人指指天空，他点头。全程充满了特工接头般的酷炫感，除了他一丝不挂，但这也好解决，超人的披风是能解的。

  接着，他们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克拉克和超人虽然因不明原因分裂成了两个个体，可是他们知觉——至少触觉互通。

  时值隆冬，氪星织物带着深夜的寒气裹来时，克拉克不由得战栗了一下，结果很久前便寒暑不侵的超人也在陡然降临的寒意中哆嗦了一下，踩裂了几块砖——路面砖碎裂时的震感又传达至了克拉克的脚底。

  两人瞠目结舌了足足五秒。所幸雨足够大，这辆惨遭撕门的汽车附近的积水亦足够深，蝙蝠侠那组人又在忙着当法医，没谁特地关注他们的异常。回过神来后，超人赶紧扛着自己溜了。

  氪星飞船没有关于x金属的资料，更没有计算出解决方案。他们的生父乔·艾尔的ai倒是对他们的状态产生了相当的兴趣，建议他们展开包括从光照、取血到互殴等一系列项目的知觉同步率测试。

  “艾尔家族一向乐于研究未知，儿子。”

  ——不，父亲，你们这帮科研人员坏得很，你只是想拿我做实验。

  超人默默把坏话憋了回去，默默把自己连同多出的自己打包带回大都会。

  倒霉事远未结束。地球人类的体质不如光能充电的氪星人，喝了半天冷雨配冷风，克拉克一落地便开始头痛加打喷嚏。

  记者先生的喷嚏只需要纸巾、温水加阿司匹林，超人猝不及防下的超级之喷则需要超级记忆和超级速度配合，以便将惨遭飓风过境的室内整理成原来的样子。

  唯一的好处是他们能同时赶两份稿。

  克拉克和超人从未这么期盼早晨的到来。

  ……

  同一时刻。哥谭。韦恩庄园。

  阿尔弗雷德手持霰弹枪，前往韦恩老爷的卧室察看传至监控终端的闷响。

  制造闷响的对象套着与布鲁斯·韦恩一模一样的躯壳，光着脚，用布鲁斯老爷父母死亡后便再也没出现过的活泼撒腿向他冲来。穿反的睡袍下摆扬在身后，像鸟儿惊慌的翅膀。

  “阿福！阿尔弗雷德——！我出现了幻触！”布鲁斯一看到他便大声嚷嚷，又急急停了步，扭头，继而扭回：“你干嘛拿枪？阿福，我背后没人。”

  “这不一定。”阿尔弗雷德波澜不惊地说，仍然举着枪。“您应该正在夜巡，老爷。”

  “你在说什么？我睡得好好的，直到被掉进冰水的感觉吓醒。老天，大半夜这么来可真是刺激。”布鲁斯撅嘴，又揉了揉眼睛，“阿福，难道你怀疑我被冒充了？我白天还吃了你做的华夫饼，老实说它的口感跟浆糊一样。”

  阿尔弗雷德抬了抬眉毛，放下枪。

  倘若谁对韦恩庄园的情报明晰到他们周六的早午饭一级（且在这一过程中没触发任何警报、不存在任何端倪），那则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他得探出更多信息。

  “抱歉，老爷，我一直不知道您讨厌华夫饼。”

  “不不不，我不讨厌华夫饼，我只希望你烤干一些，多加点面粉。”布鲁斯天真地摆手，“难道我一直没有说过么。”

  作者有话要说：　　※

  谢谢 -k-z-、诺比奥克塔维奇 的地雷；

  谢谢 风袖 37瓶；巫再、韶关、一叶知秋 10瓶；鹿温虞姬 8瓶；抹茶 1瓶 的营养液；

  本章补完。后续加的不会另加点数，算我这段时间咕咕咕的礼物好惹

  男主没有恢复记忆，只精准提取了一部分信息→w→

  关于大噶关心的63章消失部分，大概会在该章作话指路。和剧情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