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对魔法所知不多, 但他不止一次对付过魔法。

  秘诀在于逻辑, 与一小部分科学常识。

  是的。科学。

  虽然魔法与科学看似毫无关联, 但是, 大多数情况下，它们共用着一套底层逻辑。譬如，一只被施法者们称为行尸的利爪刺客能用飞镖攻击受害者, 受害者同样能用飞镖钉中它。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情况实在复杂他还能够联系扎坦娜，或者尝试雇佣约翰·康斯坦丁。

  现在, 他可以把林登加入待观察名单。对方的威胁程度虽然远大于扎坦娜和康斯坦丁, 但从猫头鹰法庭的地下迷宫经历看来，林登对普通人持亲善态度, 且有一家公司要照顾。

  这和签证官在一个固定工作与住处的白领与一个睡桥洞的流浪汉间更愿意放行前者道理相通。有顾忌、有欲望、愿意遵守（至少表面上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证明对方不是又一个阿卡姆疯人院待住客。

  对了, 阿卡姆疯人院已经被毁了……不少被小丑放出来的罪犯在逃。

  布鲁斯克制着不去校对自己长长的待办事项清单，将注意力集中在梦境所见的深渊与多颗崩解的星球。很快, 他捕捉到了类似入睡前的意识模糊感，继而腕部一热，瞬间清醒, 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

  窗外是红月，装修风格简约的办公室里杰森与肯特皆不见影踪。苍白的灯光里, 腕下的白芯黑蜡烛反了色, 成了黑芯白蜡。对座的灰眸青年握着他的手，饶有兴致道：“不错，如果没有类似经历, 你是新手中素质最好的那种。”

  布鲁斯没理他。他扫视完环境，直截了当地问：“在这里谈话是否能反应到外界？”

  “这里不能，这里算是给你的缓冲层。”林登懒洋洋道，“下一层我就不确定了。做好准备。”

  “很好。”布鲁斯说，“我有事要谈。”

  蝙蝠侠的尖耳朵几乎快要从布鲁西精心打理的发型探出来，林登板住脸：“出去后再说，不要转移你的注意力。”

  “不。”布鲁斯坚持道，“我是——”

  呼——

  狂风乍起，接下来便是与真实无异的坠落感。深不见底的黑暗扑面而来，在布鲁斯反应过来前，他久经训练的躯体便自发调整到了高空跳伞的姿态，以求增加更多阻力，而他的嘴也在灌来的风中自动闭上了。

  这意外赶得实在有点儿巧。蝙蝠侠在哥谭王子的壳下眯眼，不禁怀疑林登是成心的。

  不过，蝙蝠侠从来不缺计划。若干年前他曾为防止精神入侵，在自己的意识里设立了紧急分区。而且这地方似乎是潜意识世界，说不定他就是武装到牙齿的蝙蝠侠状态——

  一个声音在身后接近，一条胳膊揽过他的腰，接着是柔和的减速与流畅的方位调整，他由面向下转成了面向前。

  然后停在他腰上的手下行，路过他的屁股，握住他的大腿，轻松一提。

  余光内的视野随之上升。布鲁斯·韦恩面色僵硬，在反抗之前，先难以置信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操。

  他的脑海里一时只有这么一个单词，初号加粗血红色双下划线，不如此不能展露他浓浓的、混杂着不解的愤慨。

  “这是你搞的鬼么。”

  布鲁斯阴沉地问，而他的声音背叛了他的意志。同样的发声法门，蝙蝠侠用出来既哑且嘶，饱含威胁，不超过十岁的布鲁斯·韦恩用出来则是重感冒未愈。

  没错。他以为潜意识里呈现出的自己将是蝙蝠侠，然而他目前的状态是个小孩，看衣服甚至不到八岁。

  “我没这么无聊，宝贝儿。”林登饶有兴致地说，“这里是你的意识，你的梦境，你的主场，我真想在这玩你，动静不会这么小。但我没想到，你潜意识底层的形象会是这样……你多大了？小学几年级？”

  布鲁斯非常想揪一把他的头发，他缓了缓呼吸。

  “不要对别人提这件事。”

  “我的嘴很严。”林登道，“说真的，布鲁斯，你该学学心理学，再建个游戏仓、树洞室之类的减减压，免得未来真分裂出一个幼年人格……你的钱太多，任何心理医生都有倒戈危险。”

  他们仍在缓缓下落，布鲁斯黑着脸抓住林登的肩膀以保持平衡。

  他前往保护伞大厦的目的之一便是堵上康斯坦丁可能造成的漏洞：在林登戳出前，提前坦白另一重身份，以重新掌握主动权。之前有不相干人士在场不方便，而今则是他自己不方便。

  对方会直接把他当成人格分裂，他还没法自证。甜蜜的布鲁西宝贝和阴森的蝙蝠侠两个形象本就大相径庭、形同分裂……受困精神病医院的普通人怎么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

  更糟糕的是，经这么一遭，他自己也有些拿不准自己的精神状况了。林登既声称这个形象是他的潜意识底层，那么，也许当年犯罪巷里的命案是三口人，也许当年失足坠落后，凭自己力量爬出井口的是蝙蝠侠，真正的布鲁斯·韦恩仍困于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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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轰隆隆！

  漆黑的梦境之中猛然亮起了电光，不见边际的空间急剧收窄，形成陡峭的井壁。林登身形骤停，而紫黑色的能量态蝙蝠从地底深处起飞，倒卷的落叶一般朝他们扑来。

  与此同时，保护伞大厦的办公室中，悬在两位总裁手腕之下的横线火焰向下滴落。在即将碰上木桌之际，克拉克眼明手快，往桌上浇去一杯水。

  苍白的火苗落下，闪了闪，熄灭了。

  “有用。”记者先生欣慰地松了口气。

  “那就好。”杰森说。他放下灭火器，也拿着装饰花瓶从一旁的水桶里舀了水。

  现实里的水流浸过了黑色的蜡烛，梦境内的林登撑着一个光盾隔开扑击的蝙蝠群，无语地扫了眼漫出湿气的袖子，和井底升起的幽幽蓝色。

  “忘了告诉他们别随便碰那支蜡烛……算了。布鲁斯，这里是你的梦么？”

  “是我的记忆。放我下来。”

  “不对头，你的记忆连着其它东西。”林登皱眉，“请告诉我你昨天回去后没把琥珀金当水喝。那玩意口感有点甜，但对普通人不好。”

  “我洗了三个澡。”布鲁斯说。这是真话。出迷宫后一次，蝙蝠侠回庄园后一次，补完觉准备让布鲁西上线又是一次。他自暴自弃地抹把脸，放弃了纠结身份曝光与否、以及分析自己的精神正常与否，不满道：“我不想呆在这。这属于我小时候的记忆，是。”

  “问题在于，是你自己滞留在这的。你当是我么？我会选成年版。”林登无辜道，不怀好意地晃了晃撑着布鲁斯的那条胳膊，“凝神就能控制你留在外界的躯体，你可——”

  他愕然住口，举着光盾的手五指倏地收拢，灿金的光芒聚光般平笼而下，紫黑的蝙蝠们蒸发，现出井底一个男孩的背影。

  这男孩与他抱着的这个幼年版布鲁斯年纪相仿，短发，一身儿童版西装，缩着背，看样子是失足摔落并栽下去不久。被光一照，他回过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林登：“……”

  林登紧急熄光往井壁贴去。这一贴贴得狠，碎石与尘土簌簌而下，充分证明了蝙蝠侠即便在梦中也是个极富逻辑、追求真实细节的人。

  碎砂稀里哗啦地砸往井底，而井底的男孩发出一声惊叫：“什么人！”他抬头，虚张声势道，“我看到你了！”

  林登：“…………”

  林登不禁用死鱼般的眼神凝望布鲁斯，斟酌道：“这个孩子是突然出现的，”他说着，压低了声音，“一般人进记忆是第一人称，看待自我不会用第三人称；而且，一个纯人类记忆中的自己，也不会对外界做出反应……他是不是你的潜意识防火墙？”

  布鲁斯更为愕然，他也压低了声音：“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个情况！我没有想他，更没有刚才那些发光的蝙蝠。”

  “那是因为我向你开放了部分视野，普通人顶多看成真蝙蝠。”

  “等等，他的眼睛是棕色的，恐怕他不是我。”

  “……你的意思是，你意识底层出现的人不仅瞳色和你相异，且不是你自己？”

  “我听到了。你们有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大人。”井底棕色眼睛的男孩说，“那位先生，能麻烦你拉我上去么，我很轻的，谢谢啦。”

  和惯把疑问句当成肯定句用的蝙蝠侠对比，这个不知是蝙蝠侠哪部分意识的孩子真是太有礼貌了。林登感到自己失踪已久的良心快要痛了。

  这里是潜意识区域，飘荡着各类记忆与梦境，且因蝙蝠侠算是被巴巴托斯盯着，帮助对方不仅没有意义，还会造成难以预计的后果。

  他用空余的手戳了戳布鲁斯，同时谨慎地将自己的声音与井底隔离：“赶紧回忆你的梦。”

  “我正在试。”布鲁斯阴郁地说。他知道，自己人格分裂的帽子是绝对摘不掉了。

  灰暗的岩石井壁缓缓消失。保护伞办公室内，双手交握的两人腕下火焰腾地升起、交联，形成了一个火的圆环。这浮空的火万一燎起来显然是不方便被水扑灭的……克拉克环顾一周，再度搬起了灭火器。

  作者有话要说：　　布鲁斯：我真的没有人格分裂。

  林登（敷衍）：好，你没有。

  布鲁斯：…………

  ※

  “不错…你是新手中素质最好的那种。”→梗来自无限流：“不错，你是这次的新人中素质最好的一个。”

  梦和记忆的第几人称问题，是男主使用的那根蜡烛的特定效果。不要纠结哈_(:3」∠)_

  ※

  谢谢 诺比奥克塔维奇 的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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