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洗了有记忆以来最为迫切的一个澡。

  自从周四险些在迪基鸟面前曝光他见不得光的债务，他便抽空研究了一番林登办公室内外的构造。这里的隔音好得过了头, 只隔着一扇门, 走廊内外的声音互不干扰。门一关，大概在里边炸火箭筒玩都没人知道, 老板在上班时间干♂点别的就更隐秘了……

  好在室内的声音传播无碍。杰森竖着耳朵, 透过水流捕捉三个成年人的谈话。热水很舒服, 昨天傍晚至今他被老家伙砸进墙, 被破晓诡灯的怪物们追杀, 被拿着三叉戟的女人所控制的黑水玩跑酷……日光室那会儿林登说对了，运动伤的第一天不是最疼的, 睡一觉醒来后才最折磨人。

  肌肉、骨骼与他的理智呼唤杰森放一浴缸热水沉进去，而他的感性则催促他赶紧冲掉泡沫、赶紧出去看热闹。

  以及赶紧搜索能留下的理由。

  杰森注意到了林登对老头子说的话里有一组单词, “医疗费”。

  早年的街头生活让杰森明白, 强者制定规则，有实力者才有话语权。林登无疑二者皆是。周一时，若没有这位伪装成业务员、前往阿卡姆疯人院送货的灰眸青年出手, 他最好的情况是得坐一年半载的轮椅，最坏的情况是已躺在六尺之下，且死不瞑目。

  而在林登眼里, 他是个盖戳的未成年人, 是迟早得打包还给蝙蝠侠或者是布鲁斯·韦恩的。

  证据极其确凿, 加上今天，他在对方身边统共待了六天，没一天林登没提及“家长”的。

  杰森思索了一番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抵医疗费的可怜砝码。受过专业训练这点, 林登直接掌控着一支忠诚的、军队级别的武装力量，连小丑尸体里的子弹都是那些安保部成员打出的；家务这点，林登算是独居，公寓很空，顶多需要喂鹰，他都不好意思提；韦恩集团的钱么，没有直升机或是别人接应，即使他混进了韦恩塔，也难以安全出来，搞不好会被老头啊替代品啊迪基鸟啊抓个正着，那场面岂不是更糟糕了……

  所以，他大概只能在红帽子，红骷髅之类的不归路找找捷径……

  杰森非常希望伟大的蝙蝠侠能守护住秘密身份。万一，林登发现布鲁西和蝙蝠侠其实是一个人，一怒之下，或是无语之下往老头子那一提……又或者，老家伙直接向林登坦诚身份要人……

  杰森毫无头绪，杰森愁云惨淡，杰森走出浴室，看到一个急于和他债主密谈的布鲁西。

  ……不捣乱太对不起自己还在疼的骨头了。

  杰森在心中大笑不止。玩弄蝙蝠侠感情的渣男布鲁西宝贝一脸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复杂神情犹如一束明光，将遮在他心头的阴云统统照没了。

  这充分说明了人类是乐于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不快之上的动物。光为老家伙的这个表情，光为老家伙肯定开着录音、要不然干脆在直播，杰森就愿意冒险再顶着红帽子更新个一两章。

  多了不行。如果林登又递给了蝙蝠侠……杰森毫不怀疑恼羞成怒的蝙蝠侠会用蝙蝠洞的主机查词频。

  他心满意足地谴责完布鲁西，而布鲁西隐晦地瞪了他一眼，大意或许是“你一边呆着去”。

  杰森回了个“你能奈我何”的眼神，满脸纯洁地往林登身边走去。

  ……布鲁斯感到很头疼，嘴角的弧度差点没直线坠落、摔成蝙蝠侠模式常见的下撇状态。

  杰森显然是被林登带坏了。更糟的是，目前他是布鲁西。杰森替他打的这个补丁……不，他不用自我催眠了，杰森没打补丁，杰森是存心的。

  林登与肯特本来就是同情蝙蝠侠多过布鲁西。如今来自杰森的黑锅一扣，布鲁西完全不好辩解，连法定监护人的权利都被杰森冠冕堂皇的“造成心理创伤”压平了。

  他的外套还搁在座椅上，衬衫的扣子都没扣回去。配合他之前的行为，否认蝙蝠侠是他的男朋友妥妥会被当成欲盖弥彰。除非现场坦白他是蝙蝠侠，然而，肯特还赖在这。

  布鲁西背着蝙蝠侠出轨倒没什么，花花公子是他的面具，是维护身份所需的代价。但杰森使用的一组单词让布鲁斯很关注，“成长不利”。

  布鲁斯承认，正常青少年，尤其是与某些显赫姓氏相关联的青少年，成长轨迹很少会包括另一重在黑暗中行事的身份。何况是他没能保护好杰森在先，他有错。杰森待在林登的地盘，至少不会随便被利爪刺客之类的绑架。

  与之相应的，威胁来自“先知”与林登。“先知”也许无所谓一个人类小孩，但以林登展现的实力，真要做什么，杰森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不，看杰森现在的状态，多半不会反抗。

  布鲁斯不得不悄悄调整呼吸，努力镇压住了即将冲破哥谭王子伪装的蝙蝠侠……这一切落在克拉克眼中，自动归类为了心虚。

  看来有了未成年人在场，韦恩的节操终于有了止跌企稳的趋势。

  记者先生趁机将林登拽到了正常社交距离，他转向了红头罩，同情而又义正词严地说：“这真是太遗憾了，孩子。我有青少年援助中心工作人员的名片，倘若你需要心理疏导……”

  和不正经的衣着比，肯特的声音温和且正直，与布鲁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杰森又看了眼老家伙的表情，内心的大笑升级为锤墙狂笑，快要绷不住脸上的感伤了。他拿毛巾挡住脸，声音闷闷地：“谢谢，先生，我确信我能自己撑过去。”

  布鲁斯：“…………”

  布鲁斯决定回去就删除今天的录音。他抓过西服，不高兴地套回了它，忧伤道：“孩子，你既然不愿回庄园，那至少回我在市内的公寓？你也看到了，林登周六都有事要忙。”

  “没事。”林登笑眯眯地说，“你儿子挺可爱的。”

  ——那你就离他远一点！

  蝙蝠侠在内心掀桌咆哮，布鲁西干咳。

  “不能一直麻烦你。”韦恩总裁说，“杰森必须得……上学。”

  杰森表情一僵。

  学校于他而言曾是憧憬之处，成了罗宾后他学到了如何更高效地学习，它便成了一个中性名词。不过，这不是重点，布鲁斯收养他后曾把他送进一所私立中学，接着他被困在阿卡姆疯人院，明面上便是失踪了近一年的时间。

  这代表他会与代替品一所学校，甚至一个年级。老家伙绝对会这么做。而那个代替品是个缩小版的监控狂魔，杰森怀疑自己夹克上的定位器就是对方贴的。

  或迟或早，蝙蝠洞会得知，红头罩不时会写点儿什么……

  总之，带不回他索性用学校框住他，老家伙的控制狂这辈子都没救了。杰森用眼神指责布鲁西，僵硬道：“我认为我会学校里教的东西，所有东西。”

  布鲁西重新露出风度翩翩的微笑。“每个不想上学的小孩都这么说。过来，杰森，跟我回去，你有很多身份文件得重新办理，你的兄弟期盼带你认识新同学。这些平凡的生活琐事总不会让你需要心理疏导吧。”

  杰森：“……”

  好

  的。老家伙真打算让替代品监视他。

  紧扣“你不想上学”的这招简直太黑了。杰森不得不虚弱地望向姓肯特的脱衣舞男，以求拖延时间思索对策。

  “请给我青少年援助中心的名片……”

  “请别给他。”布鲁西说，他整理着西装，由勾人的花花公子火速切换到了忧心忡忡的家长，看起来还想拆下领巾当手绢揩眼泪：“蝙蝠侠太惯着他了，唉，连他逃学都不管。我只希望杰森正常快乐地成长。”

  杰森：“…………”

  ——卧槽，老家伙你真的不是人格分裂么？

  克拉克：“……”

  ——这、这似乎是韦恩的家事？而且未成年人受教育确实是对的。他也不方便对韦恩家的相处方式提出质疑……

  林登非常想笑。

  看蝙蝠和罗宾鸟飙戏太有意思了，特别是蝙蝠侠，他很想给对方寄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克拉克，你先去换身衣服。你这么穿我很分心。”林登转移话题，说出“衣服”一词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冲小记者暗示地抬了抬眉，别有深意道：“希望我剩下的外套能经受住你火辣的、挑剔的眼光考验。”

  克拉克：“…………”

  氪星人大约回忆起了粉紫氪石的影响，石膏雕像似的脸颊迅速泼上了红色。他胡乱点了点头，抓起双手剑就溜。

  这一幕落在布鲁斯眼里便是对方碍于林登的要求不情不愿……但不相干人士的暂时离场让他放松了些许，布鲁斯斜睨灰眸的青年，直白道：“林登，你觉不觉得你的朋友出现的时间太过凑巧了？”

  “克拉克真的是个无辜的记者。”林登好笑道，也坐了下来，“他甚至要赶稿。你还想做检查么？”

  “改天。”布鲁斯说，余光留意着休息区关闭的卧室门，他清了清嗓子，肃然道：“其实——”

  林登维持着正经的姿态，视野中覆盖整个办公室的隐藏法阵倏然显出，一根纤细的光弦下压、随时准备回弹、以用一段震耳欲聋的铃声打断可能自揭马甲的蝙蝠侠……而杰森在这时用力咳嗽。

  “——你不能和蝙蝠侠分手！”他说，“蝙蝠侠会伤心的！”

  “呃，什么分手？”

  克拉克问。布鲁斯表情冻住，扭头，正见这理应撤退的不相干人士拧开了实木门——他倒是没再用不正确的手法拿剑了，身上也是正常的粗花呢冬款短外套，正常的格纹毛衣，正常的条纹西裤，还算正常的长款t恤……搭配品味正常级别的糟糕。

  唯一不正常的是他的换装速度。

  这个可疑的驱魔人盯林登真是盯得很紧。

  布鲁斯默默把“其实我是蝙蝠侠”吞了回去，再度勾起哥谭王子轻佻的笑：“哦，肯拉先生。（“肯特。”克拉克纠正。）你怎么没之前耀眼了。”

  “你太客气了，布鲁斯，这何止是不耀眼，这是腰斩。”林登翻了个白眼，“克拉克，考虑一下换件衬衫和毛衣？起码换个同色系？格纹配条纹你是认真的吗。”

  “也许他是为了脱掉。”杰森忍不住补刀。

  “他还不如脱掉。”林登说。

  面对三人大同小异的嘲笑，克拉克坚强地从怀里摸出笔，与笔记本。

  “韦恩先生，刚刚听你的养子说，你要和蝙蝠侠分手？”

  布鲁斯：“……”

  布鲁斯·坦白身份计划一号失败·韦恩抹了把脸，“其实我今天来，还打算咨询我的梦。”他说，最后瞪了眼肯特，垂眼道：“我还没想好和蝙蝠侠分手……他会监视我的，说不定也会监视你。”

  克拉克呃了声：“你的意思是，蝙蝠侠在侵犯你的权，属于那种不给空间的爱人。”

  “蝙蝠侠眼里没有。”韦恩总裁面露忧郁，几乎要瑟缩起来，“他非常可怕，给我的压力太大了。”他一把抓住了林登的手，“我只能在亲情上寻找慰藉。林登，请相信我。”

  肯特记者刷刷狂写。杰森被恶心得打了个寒噤。而灰眸的青年安抚地拍了拍布鲁西的手背。

  “好了。”林登微笑道，“我信你，布鲁斯。谈谈你的梦吧。”

  布鲁西收敛了表情，不自在道：“那让无关人士走开，这是我的。”

  “不必。”林登歪头，“先回忆你的梦。我们进去看看。”

  哥谭王子微愕，“还能这样？”他问，又犹疑地瞥向品味可怕的肯特，“那么——”

  “克拉克得留下，杰森也是。”林登懒洋洋地说，伸出空余的手，将布鲁西宝贝的爪子与自己的调整成了掰手腕的架势。“杰森站你那头，克拉克站我这边。假如有不对劲跟你不希望我看到的记忆，叫杰森扯开你，或者你自己喊停。我同样。放心，梦境之中你全程保有意识。”

  布鲁斯扫了眼杰森。

  “可以。”他摆出布鲁西宝贝天真的笑脸，“我还要做什么？”

  “深呼吸，回忆你梦里的场景，然后闭上眼——哎，现在不用闭。”林登说着，没与韦恩总裁相握的手一捏，一小截白芯黑蜡的蜡烛凭空出现。他将它戳在桌上，一道虚幻的猩红火焰自烛蕊亮起，噌地横过他与布鲁斯交叠手腕的正下方。“克拉克，杰森，除此之外，你们的另一个任务是小心点我们的袖子，别让它们被点了，这个火会蹿。”

  克拉克总觉得自己又被嘲笑了一下，可是烧掉衣服的人的确是他自己。

  我的钱！小记者在内心捧着银行卡发出哀鸣，虽然他的表面一副若无其事：“我会注意的。”

  “很好。”林登说，合上双眼。韦恩总裁意味不明地瞄了杰森，跟着闭眼。黑蜡烛的火焰倏然化成苍白，两个旁观者哇哦了一声，下一刻，杰森猛地站了起来：“等等，这个火能用水灭吗？”

  “呃，”克拉克不确定道，“足够低的低温也可以吧？林登？”

  没有人回复他们。两个有钱人眼皮下的眼珠开始转动，业已进入疑似快速眼动睡眠的阶段。两个对神秘侧一无所知的助手看着那两只于火焰之上交握的手，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布鲁斯脱完外套，准备脱马甲

  杰森：穿回去！

  林登：穿回去！

  克拉克：穿回去！

  布鲁斯：……

  ※

  谢谢 月雨、风吹孤酒凉、当时明月在 的地雷；

  谢谢 鸠君 30瓶；口口君 8瓶；晴蝶摇光、白银凶鸟 3瓶；抹茶、触手系精神污染、韶关 1瓶 的营养液

  咕咕咕，我觉得明天有更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