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做研究确实能转移注意力。

  至少林登确定, 自己终于能暂时忽视氪星人的大胸与翘屁股, 开始正经地剖析并推演起氪星人那番“做到更多”的言论的动机, 并在实验的间隙，得出了一个“自己在无意中将本世界人类的前途从一个傻冒手中拯救了”的结论。

  毕竟，这傻冒虽伟力无双, 还生着一张端正的白人脸, 稍作宣传便能立即在西方世界那些被血统论及宗教洗脑的群体中——这数目可不少——撷取大量支持，极短时间内营造出诸如什么真神降生、什么大帝转世之势，但他的本质却是个连谎都不会好好撒的外星人，这外星人既不会去使用这些虽老套、反智却行之有效的手段，又不会合纵连横，即便凭蛮力上了台, 耗完一腔热血、被政治彻底吞噬也是指日可待。

  于是，超人剩下的路线唯有当个乏味的统治者, 而统治力这项对方是不及格的。自己随便提了几句关于钞票的问题, 这货竟然被糊弄住了。

  林登毫不留情地将对“赤字之神”的评估又放低了一截。什么人间之神，这气概就不行。都打算走裁决一切的路线了, 旧有的经济根本不叫事，看哪不顺眼弄个新的呗。像某个世界线的他自己, 先摧毁石油工业, 后校正金融体系……虽然那位过于丧心病狂，或者说过于成功，导致自己为防被同化不得不与过往割裂，但林登必须承认, 那个自己的办法简单高效——

  “你还在嘲笑我。”超人在他身后嘀咕。

  “没有。”林登回神，并坚决否认，“我在认真思考，你的政权能维持几年，不是嘲笑。”

  “……看在我遭受了三十几颗恒星的烘烤的份上，你能不能忘掉那件事？”

  “夸张要有个度。你不过是换着光晒了晒，这颗星球上有的是天文学家想付钱晒。”

  “你还拿氪石照我。”超人控诉，“两种氪石，你玩出了十种花样。二的立方倍都只有八种！”

  “科研嘛。”林登邪恶地说，“外星人，想反悔已经晚了，谁叫你坐实了你对人类和人类的经济都是个威胁。”

  “……”超人蠕动了几下，听声音差点从手术台上翻下来。“我就不该找你谈。”

  “找我谈是你最明智的决定。”林登坏笑，自不断刷新着数据的屏幕墙前踱过来，像拎猫一样将被猩红光束绑成一根长条、身前身后还挂着一大堆线路的氪星人摆正，“说服成功，你能得到一个强力盟友；说服失败，我还管纠正。是不是很划算。”

  “不。我了解你，你是个种族歧视者，你歧视非人类。”超人咕哝，“我说想为人类做得更多、背负更多的责任，你只会把我捆在手术台上。克拉克说想帮助他人，你告诉他你有个军火库，武器跟教练随便挑。”

  “这两件事没有必然联系。”林登淡淡道，“我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关心我的‘人类’朋友，和你想要杀死你的人类身份去当个外星来的统治者性质不同。超人不会面临克拉克·肯特的困境，而正是这些困境让超人可信。如果超人只是超人，他的堕落为期不远。”

  “叽里呱啦，经典滑坡论证，允许a，则不可避免b。省省吧。我出现才不到一年，离进行独裁统治的声望至少差一打达斯维达。”超人说，“以及，我百分百确定你这段话的重点在外星。”

  林登啧了一声。

  “是又怎样。”

  “你终于承认了！”超人震惊地拱起身，头部与颈部贴着的无数金属丝线因这动作拉紧，配合满身捆缚的猩红光带，活像一块勾起奶酪丝的披萨。“你完了，我要发表它。”

  “躺下。穷举法没这么快。”

  披萨愤愤地栽倒，顺口道：“你左手边第二块屏幕读数过百分之八十了。就那个。”

  “不多等几样？”

  “我采访的稿子还没写完。”

  “容我再次提醒你，我在计算的是氪石辐射。我们手头三组数据，狂笑之蝠的黑氪石效用最强，那玩意我还只拟出了六成。若是它的衍生品，你到周一都得被关在这儿过。”林登懒洋洋地说，瞅了眼屏幕，“哦，还是个不稳定品种……稍等，我占个卜。”

  灰眸的青年摸出一枚罗马金币，在弥漫整个空间的红巨星光芒之下，它仍坚强地闪烁着金光。超人注视着金币被抛起，一脸生无可恋：“黑氪石就黑氪石，正好不用赶稿。”

  林登接住硬币，抬眼，“恭喜，不是黑石头。以及，记得采访超人。”

  “……我要先写保护伞公司创始人种族歧视。”

  “那你同样要赶稿。”林登无辜道。他收回金币，双手交错相握，“有不对就说。我猜测这玩意跟那些深红的氪石一样，能影响你的情绪。”

  超人吞咽了一下，紧张地盯着灰眸青年的手。红巨星的辉光缓缓消散，电子屏跟着熄灭。边际模糊的漆黑空间中，粉紫色的荧光幽幽亮起。

  “什么感觉？”

  黑暗中的声音问道。

  “头晕。”超人诚实地说，“没别的了。”

  幽光熄灭，继而浮现在超人身前，一只铅盒掩住了它。“捏一把。”林登道，“感受你的能力是否受到削弱或增强。”

  金属丝后退，猩红熄灭，重获自由的超人依言行动。他打开铅盒，趔趄了一下，接着稳住。粉紫的氪石在他手中碎裂，他飘起来，试探地放出热视线，又呼出一口冰霜，好奇抬头：“好像没有影响？”

  林登打了个响指，光线重新填满了空间。气流一扫，卷走了水晶碎屑。“那可不一定。它的主要原料是弱化版的绿色氪石，虽然成品不纯还不稳定，但是更像是两种氪石的组合体。也许它们皆作用于你的精神。”

  “但我没有特别感觉，而在被深红氪石照射时我有强烈攻击冲动。”超人乐观地说，“或许这种氪石对我无害，因为是你制造的。”

  “我觉得它削弱了你的判断力。”林登解除隐身，随口道，“我之前还照从狂笑之蝠那抄袭的数据还原出了黑色氪石的一部分，被它照到你会倒大霉。”

  “可是你事先占了卜。你真贴心。”

  “……”

  林登怀疑地瞥了超人一眼。“你当真只感觉到了头晕？”

  “真的。”超人说，“我不会对你撒谎。对了，你的大衣真帅，我想要它。”

  “你有衣服。”林登说，眼神更加怀疑，“你是否感觉到了高涨的倾诉欲？购物欲？喂等一下——”

  超人的身形一动，然后两道红色光束划过，小记者挂在机械臂上的衣物掉落、起了大火。仅着内裤的氪星人点着了自己的伪装用品，再次回到他的面前，手里捏着眼镜、钱包和记者证，一脸得意洋洋。

  “我现在没有了。”

  林登：“…………”

  林登冷静地脱了外套，冷静地看着超人欢欣地接过它直接套——这一过程在进行到一半时超人顿住，胳膊勾起，像只好奇的大型犬一样在臂弯间闻了闻，皱了鼻子：“欸，怎么有股香烟味。”

  然后，超人脱了大衣，拎近，这回倒是没用热视线：他长长吐了口气，寒气将布料冻住，而后他如同洗完衣服拧干似的一拧。

  冻硬的深色呢绒布像瓷器一样在钢铁之躯的双手间碎裂，林登默默抬手，手术台浮现，猩红的光蛇群般窜起，倏忽之间缚住了超人，将这个明显神经搭错了线的外星人往那运送。

  “你休息一会。我写个结论。”林登说，一沓泛着淡淡光晕的皮质纸张在他的手边浮现。他并未执笔，但文字随他的声音自动在纸上转化成舒展的商务草书。

  “依光谱型分类，强光度中，g型恒星辐射可显著增强本宇宙代号为超人的氪星个体力量，例，太阳，g2v；型恒星则可抑制，例，任意红巨星。”

  “被称为氪石的绿色放射性物质可使超人感到不适、失去能力，及对其造成确切伤害；疑似人工合成的深红色氪石粉末可使超人产生类狂暴化效果；以上氪石材料最初样本均为来自平行宇宙的邪恶版蝙蝠侠掉落。”

  待尾句于纸面落下句点，林登切换

  到了拉丁语。

  “以下内容加密记录。黑氪辐射，最初观测样本数据来自小丑版蝙蝠侠风衣内袋，波长还原程度百分之六十，因占卜结果不利取消实验，推测效果为深红氪石粉尘指数级加强版；粉紫色氪石，不稳定版，样本来自整理上述三种氪石数据后的实验性生成结果，作用为直接影响超人思维能力，使其行为戏剧化，关注外在物质，及——”

  “——林登~我想要你的西服。”

  氪星人的嗓音自身后扬起，与克拉克状态的温和、超人状态的明朗相比，这声音充满了小屁孩赖在甜品店门口时的矫揉造作。林登冷酷地无视了它，平静续道：“及动作低龄。立即执行。”

  米色纸张微微一闪，迷离的华光晕开，而没能成功得到他注意力的超人开始撒泼打滚。

  “你不能把我扒光捆这就不管了！”他大声抗议，“我是珍稀物种，我会因此感冒，我会因此肺炎死掉——”

  林登收走资料，反手下压，大量复杂的魔法阵与符文于空间中乍然而现。他翻书似的翻去数道繁复的图形，随口敷衍：“你还有一条内裤。”

  “内裤不保暖。”

  “那也先等我撤掉这堆仪器和法阵。”

  “我冷。”

  “这地方恒温。”

  “是我的心灵感到冷！”

  “心灵创伤跟肺炎无关。”

  “你又不是氪星人！”

  这对话蠢得林登实在不想继续了，他停止手下的动作，表情微妙地瞅了眼强词夺理的超人。而后者见他视线移来，傻乎乎地昂了昂唯一能活动的下巴：“放开我。放开我就原谅你……对了，我还要你这套西服的裁缝店地址。”

  “理智消费，朋友，你还有房租要交。”

  “是肯特有房租要交。我，艾尔家族的卡尔，可以搬回北极住飞船。”

  “…………”

  “或者你愿意借个房间给我。”超人充满希望、语气梦幻地说，“哦，那我就还能买一套，我要飞趟萨维尔街，照我的瞳色挑选布料。”

  “………………”

  林登觉得，如果此刻的超人双手自由，一定会摆出经典的、憧憬的、小姑娘似的两手捧腮姿态……好在这里直接与他的私有空间互联，他还能暂时把需要时间处理的全扔进去、从而腾出工夫处理智商下线的超人。

  灰眸的青年打了个响指，气流波动，屏幕墙消失，属于空间的裂隙一卷，空荡荡的会议室霎时显出。哥谭正午的阳光撒入，他随手制造了几面透镜，将室内反射得更加明亮。

  “你先冷静冷静。”林登对超人说，也对自己说。他抬手，示意机械臂给超人戴眼镜，“我有几套备用的放在公司，你凑合选。”

  “不要。”被捆成光茧的超人嚷道，“我要你身上的，我喜欢它的裁剪！”

  “卡尔·艾尔，我先前脱给你一件大衣了，是你自己把它冻硬撕了。”

  “因为它有股烟味。”超人理直气壮地说，“我闻得出来。”

  “……你还点了你自己的衣服，它总没有吧。”

  “它非常、非常不合身。”超人皱鼻子，“不敢相信我以前竟然穿着这些东西招摇过市。事实上，我的身材很完美，你看，你的眼睛就没离开我的胸肌。不要瞪我，我不介意你——”

  “因为你他妈的坐着，谢谢。我想看会直接看，想摸会直接摸，然而我眼下有正事要忙。”

  “哎，没关系，你的肌肉虽然没有我的块大，但是线条非常流畅唔唔——”

  “我听不下去了。抱歉。我有论文要赶。”林登面无表情道，“赞美太阳。”

  自窗外撒入的阳光猝然猛烈，金色的辉光毯子般裹向超人，超人呸掉空气的束缚，带着身上猩红的束缚一道蹦了起来：“啊哈，你恼羞成怒了！”

  “我是被你蠢的。”林登嗤笑，“克拉克，你再不恢复正常我就要试别的了。”

  超人蹦，不，浮得更高，他拖着满身的鲜红光束飘近，简直像只气球：“又是克拉克。哼，我是卡尔·艾尔——”

  “赞美太阳。”

  天花板苍白的灯光骤然化作了炽烈的金焰，超人号气球前进的速度亦像被无形的针所扎、加持了喷气动力似的骤然加快。在他们将撞未撞之际，林登好整以暇地一侧身，荧蓝的光圈在他所在之处猛地亮起——

  “砰——”

  超人宛如一辆失控的火车，带着巨大的动能一头撞上了他办公室休息区的墙，继而滑下。整面白墙犹如果冻般明显地晃动起来，石灰簌簌而落，但这晃动只限于空间的一角，并未传递到休息区的其它区域。

  “再给你一次机会。”林登迈入房间，审视用脸着陆的氪星人，“赞美太阳。”

  淡色的窗帘左右拉开，房间内装饰画上的朝阳与自窗口撒入的光线共振，光海汹涌，超人趴在地板上，可怜兮兮地呜咽了一声：“你就会欺负我！你对克拉克不会这样！”

  “好的，对不起，我错了，请站起来，不要趴地上。”

  “就不。你话里一点诚意都没有。”

  “……”林登深呼吸。他揉了揉额角，空气遵循他的意志一卷，把耍赖的氪星人挖起来，扔到了床上。一旁的衣柜打开，露出悬挂的外套和叠放的衬衫。“来，这里是衣服，你自己选。”

  “你那些光照得我眼花，我要你身上的，否则我不穿。”

  “那我换种弱的。”林登点头，充斥着房间的灿金一闪，陡然换成了深红。红巨星的光烈烈而起，林登微笑：“自己选。但你不穿好，别想出门。”

  “哼，我要告你非法监禁！”

  “去告，你敢告我敢玩真的。”

  林登转身，推门，正撞上一个蹲在墙边一脸八卦的红头罩。男孩很显然是在洗澡途中冲出来，裹着一块大浴巾，乱糟糟的黑发滴着水，手里拿着枪，还很显然没料到他开门的速度，蓝眼睛一片尴尬。

  “听得很开心啊？澡洗完了么？”林登歪头，语气友好，“衣服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杰森：“…………”

  作者有话要说：　　蝙：离我儿子远一点！他还没成年！

  ※

  达斯维达，《星球大战》中的反派boss；

  萨维尔街，位于英国伦敦，以定制西服闻名世界；

  光谱型，是恒星温度分类系统，太阳的光谱型为g2v；

  本章中的氪石

  绿色氪石，通常版本，数据及样品来自杀戮机器，43章出现；

  深红色氪石，数据及样品来自破晓诡灯，为私设，效果使氪星人狂暴化，48章出现；

  被取消实验的黑色氪石，通常设定为道德感丧失；在金属大事件的狂笑之蝠起源刊中，狂笑之蝠改良了它并在氪星人身上实验，造成效果1超级少女在被它杀死前先杀死了全家。效果2，超人和乔杀死了路易斯后（推测）死亡。本文第54章，因被某权限人士禁用辐射，狂笑之蝠并未使用黑氪，所以只有数据流出；

  粉紫色氪石，一种不稳定的氪石，私设，由粉氪+紫氪合成。粉色氪石为使超人同性恋倾向；紫色氪石为私设，作用为削弱逻辑、行为戏剧化情绪化、放大潜意识欲望 [评论区 吃货想减肥 在补注释前基本推测出来了2333，竖拇指]

  其它氪石效果请见评论区

  ※

  谢谢 -k-z-、hyy、诺比奥克塔维奇 的地雷；

  谢谢 昼醉 20瓶；公子无秋 5瓶；6769 3瓶；路君 2瓶；抹茶、黑切白 1瓶 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