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伞公司的哥谭分部是个神奇的地方。

  在哥谭市经历了小丑帮的恐怖袭击、宵禁、昨日日落到今天日出时段的群魔乱舞，更别提还有韦恩塔附近街区的惨重死伤、大半个城市宣布进入紧急状态之时, 这家公司反而逆潮流而动, 放松了下来。

  超人十分确信这一点——至少在他的透视视线里, 保护伞大厦正厅里埋伏着的全自动武器和火箭筒全下架了。

  所以, 小记者克拉克对自己的被拦不大理解。

  被前台接待生叫来的死亡射手也对这个听不懂潜台词的记者十分不理解。

  “老板不接受采访。”黑人耐心地说，“除非你通过了预约。你预约过吗，肯特先生？”

  克拉克挤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呃，我一般……不需要预约。”他说, 尝试用脸上和语气间的真诚打动前台小姐和这位安保人员：“我和兰尼斯特先生关系很好。”

  他们俩均露出毫不掩饰的怀疑表情。

  “那么，和我们老板关系很好的肯特先生, 你的手机呢。”黑人壮汉直白地问, “你应该记得老板的号码吧。”

  克拉克的表情更加尴尬了。

  他通常用林登给他的一个小装置确定他的朋友回到了这个世界, 进入黑雾后的哥谭之时也出于惯性揣在身上……不料它被一个黑影摧毁了。

  时间倒回数小时前。

  超人无声落地, 清理了一个打算趁乱搬空银行的小帮派的军火储备, 与哥谭的警员们点过头后又浮空。红月之下，城市之上, 这座东海岸的黑暗之城无数的嚎叫、尖叫、惨叫汇入他的耳膜, 刺痛他的神经。

  倘若他愿意, 他能听见全地球的声音。所有的声音。

  那个异界的怪物版蝙蝠侠说得对。他放弃了很多人。他空有能力，却没有去很好地利用，甚至连能力都认识不足、掌控不好——比如多年前林登没有路过堪萨斯，乔纳森就会丧命于龙卷风。

  他宁愿听不见那些声音，但他在此刻又十分庆幸能够听见。毕竟，全凭他的能力, 他才能在此时此地、为混乱的局面提供一些帮助，杯水车薪的帮助。

  这远不及他的力量极限。他知道。

  也许他真正该做的是飘起来，在罪犯们动手之前来一道热视线。去终止一切罪恶，去为人类抉择——

  超人捕捉到一声被闷住的沉闷呼救。他急转。视野已下意识换到了透视。那声求救很闷，像是自重重水泥板之下逸散而出。

  他自高空一头扎下，继而看到了数天前列入最新都市传说的传说本身。

  那是一道地面涌出的黑影。这影子的双目间燃烧着苍白的光，指间冒着猩红的焰，肩膀上挂着一大盘淡黄的麻绳，正在像升旗一样将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倒吊到路灯上。

  而这个男人的衣服全堆在路灯下，皮鞋踩着一张猪面面具。他赤身裸体，满脸鼻涕和眼泪，嘴里塞着袜子，屁股上盖着蝙蝠的烙印。而黑影冒出与蝙蝠侠毫无二致的声音：“噢，一面红色的披风？外星人，难道你是我的同志么？”

  “……”超人不由噎了一下，“呃，这是……家族配色。”

  “挺好看的。”黑影评价，亦拎起了自己的披风，“相信你不会介意我扒下来。”

  “……什么？”

  黑影猛地抽枪，原来他先前的动作只是为了抽出武器。大口径的沙漠之鹰对准裸男的脑袋，超人大惊。

  “放下枪！”他喊，身形一闪，“你无权审——”

  “嗡——”

  刺耳的音浪兜头扑下，瞬间被他的超级听力全盘接收。超人一阵头晕目眩，好在对抗红死魔的经历弥补了他的经验，他飞了起来。

  然而黑影也飞了起来。

  超人闻到了香料的味道。某种炖肉的酱料顺着裸男的脸，黏稠地往下滴。黑影开枪完全是为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或者是它抬起头，苍白的双眼锁着超人，身躯之下不含任何骨骼脏器，唯有虚无。

  但他的声音确实是蝙蝠侠的。

  “你亦无权过问我，外星人。”黑影悬在空中说，“下一个，我拟定挂双面人，企鹅人也凑合，作为人民对他们和某些渣滓联合废除死刑的抗议。”

  “够了。”超人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今晚哥谭已经够乱了，你自诩秉持人民的意志，那为什么不去帮助更需要帮助的人？”

  “这时候还选择在外边溜达的普通人，不是疯子即为赌徒。”黑影说，“当然，也有一些真正的为生计奔波的、被资本主义压榨的无辜，他们需要一面旗帜。”

  “猩红的旗帜。你身上的不错。”

  他的话里隐隐透出巨大的信息量，超人目瞪口呆，超级大脑摘取“路灯”、“同志”的关键词高速搜索——“挂路灯”出现之初便带有政治诉求。莫非这也是一个异界的蝙蝠侠，不过是来自前苏联，而对方的意图是在哥谭插上红旗？

  “呃，这里是美国——”

  黑影飞跃，黑披风在巨大的风压下呈现流水般的漾纹，黑雾凝成不反光的弯刀，弯刀拖出长长的尖啸。超人一歪，刀锋从他的肩头掠过，而那部分的制服绽开，黑影笑了一声，再动。

  超人下降，抄起了一卷废弃的钢管挡在身前。他很少用

  武器，这亦不属于任何武术流派的起手式，但今晚他见到了太多的诡异事物。黑影的弯刀带着风声下斩，这一刀瞄着他的胸腹。杀气犹如一堵墙迎面拍来，钢管应声而断，超人不退反进，趁黑影来不及变招的间隙一肩撞向对方的胸口。他稍微有点儿紧张，以他的身体强度这一下足以令人类大面积骨折——

  黑影溃散成了飘渺的黑雾，整个缠住了他，细微的制服破碎声响起。超人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冰冻呼吸，只是他的动作迟了，撕拉数声，氪星的制服破损，而他朋友给他的小通讯器掉落。

  似乎忙着揪他披风的黑雾顿住。

  “哦，”黑影说，攀附在他身上的雾气内化出锋利的指爪，捻住了它，“行吧。卖他一个面子。”

  “不，等等——”

  指爪一捏，通讯器散为沙砾，然后，黑影如同一捧浓烟，或是一摊墨水，整个儿消散于一阵乍然而起的狂风之中。

  超人趴在地上，捏着胸膛、大腿到后背均有不同程度破口的制服，在深夜的街头茫然无措，深感哥谭是一座藏龙卧虎的城市。

  天亮之后，确认官方勉强控制住秩序的超人换回小记者的装备，出于媒体工作者的职业习惯，顺手搜了一番关于昨晚的新闻，发现“超人、深夜、战损”关键词的照片在网络上哄传。

  某些评论让没完全脱离超人状态的小记者一个没控制好，捏碎了手机。

  ——哦，他的手机也是林登赞助的。

  小记者盯着黑屏的通讯装置，拔出卡，并没意识到什么问题。直到他吃完早餐，买了只廉价手机、试着给林登打电话，却直接被保护伞公司的程序拦住，这才发觉事情有哪不对。

  他联系林登……貌似就靠一个保护伞公司出品的手机，一个水晶似的小装置。心跳暂时不顶用，自从昨天，不，今天的凌晨，“先知”现了回身，他目前是听不着了。

  他还可以逐一搜索声音，这有些侵犯权……问题是保护伞公司有魔法防御，林登的住所也有，对一位能随意传送的施法者，他不一定能堵着。

  克拉克默默权衡一番，整了整外套，硬着头皮迈入保护伞公司的大门。

  他出示了记者证，接着不出所料地被拦住了。

  “我给你们老板打了电话。”他无助地向两位工作人员解释，“他不接。”

  沉默降临了大厅，前台姑娘的眼神从看一个傻子朝向看一个骗子滑动。那个被她叫来的黑人同样，而门外值班的保安不声不响地踱进来，隐隐呈包围之势。

  “好了，肯特先生，恐怕我们真的得请你出去了。”

  “等一等，我可以写出他的号码，私人号码。”克拉克不得不孤注一掷，“我确实认识你们的老板。”

  死亡射手正准备叫人清场，闻言动作一顿，目光诡异地扫了这位自称是《星球日报》的记者一眼。

  作为安保部的高级别职员、外加签过灵魂契约的内部老员工，他了解不少自家公司的隐秘事件。譬如楼顶那些半死不活、眼珠泛绿的小丑，就是他早上叫人收拾掉的。

  前些天他们蹦跶得还挺欢，转眼皮肉塌陷，形如骷髅。考虑到他老板特殊的背景，搞不好是给拿去做实验了——魔法界的那种实验。

  但这个大都会来的记者一脸纯良，看起来跟神秘侧那些神神道道的没有关联。

  而且他竟然清楚林登那个由红皇后管理、非内部人士无法呼入的私人号码？——林登不接？

  呃，不接也正常。他是从韦恩酒店接到他们老板的。林登走前还替房客叫了份午餐，没叫早餐，很笃定对方会睡到日上三竿的样子。

  联想到记者肯特所谓的“不需要预约”，又联想到昨日傍晚出没于公司的韦恩总裁，再联想到自己受命指导官方记载死亡的罗宾、现“红头罩”的射击课，哦，还有韦恩酒店套件里的神秘人物……

  死亡射手同情地扫了扫肯特不合身又土气的三件套，感到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当然，为了对得起薪水，他得先确定对方的确是“不需要预约”的。

  “给他纸笔。”黑人说道，“写一组数字不需要多久。”

  前台的姑娘耸耸肩，抽了张打印纸。这时电梯打开。林登有些讶异的嗓音响起：“克拉克？刚好，我正要找你。”

  灰眸的青年冲员工们挥了挥手，走近小记者，一把揽住了对方的肩，将人往电梯带，或者说推。“今天的安排取消，你们自由活动。”

  死亡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在记者廉价西装的后背处摩挲。

  好的，算是属于“不需要”的那拨里吧……但是有个小问题。

  “下一个预约的是布鲁斯·韦恩吧？”他用口型问前台。

  “对，没变。”前台用口型回，“我们需要拦吗？”

  作者有话要说：　　※

  谢谢 -k-z-、诺比奥克塔维奇、原宿、索伦 的地雷；

  谢谢 鸠君 的3个地雷；

  谢谢 佛不渡我 36瓶；从今天起做咸鱼 24瓶；帅气宁 20瓶；十三月、抹茶 1瓶 的营养液

  咕咕咕，迟到半小时。。

  修罗场上线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