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是个很有责任心，且很有领地意识的义警。

  考虑到放任某人在深夜的哥谭乱逛可能给其他人带来的危险, 以及其行为不端的原因是先前提供帮助的后遗症, 蝙蝠侠还是坚持让林登上了车。

  被耍流氓的对象都黑着脸忍了, 林登对此自然更没意见。他坐在蝙蝠车的副驾驶位, 肆无忌惮地用目光扫描着司机, 顺带回顾了一番自己这周为处理预言到的危机而付出的努力。

  周一，他销毁了病毒；周二，他联合了哥谭的黑帮狩猎小丑帮；周三, 他弄死了小丑；周五，他陪布鲁西宝贝往猫头鹰的迷宫溜达了一趟，然后傍晚到现在，直接对付了纳米机械版、意志力具现化版、高速版、小丑版的异界蝙蝠侠，间接协助了队友对付一个资料暂不明的蝙蝠侠。

  在此期间，他还忽悠了一只罗宾鸟，以制衡蝙蝠家；收割了猫头鹰法庭成员, 以填补军火的支出；消耗了一头古神幼仔标本，以开启《血源诅咒》世界的红月领域、迷惑巴巴托斯；使用了一大瓶子恶灵及怨灵的髓质混合物, 以给红月充电。

  这些努力是有成效的。首先，他丢失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似乎有所回复；其次, 猫头鹰法庭的积蓄是他的了, 想来正义的伙伴迪克·格雷森警官也不好意思玩抄家……

  最后么, 当真有一位高位格存在牵涉其中, 导致他对此地的预言呈现出模棱两可的状态：哥谭黑雾, 既能指由他开启的红月副本, 又能指破晓诡灯的戒指转换出的能量；而其间一晃而过的利齿，既能指狂笑之蝠，又能指本地蝙蝠侠的机遇。

  ……呃，虽说有毁容的风险，但它确是极大的机遇。据狂笑之蝠“蝙蝠许愿机”的说法逆推，这货的老板巴巴托斯即是给本地的小丑施加了幸运buff的幕后黑手。这多半还不是对方刻意为小丑加的点，仅仅是狂笑之蝠世界的余波、波及至此。

  而巴巴托斯只收黑化的蝙蝠侠——这个世界的蝙蝠侠是正常版没关系，他可以负责伪造一段记忆嘛。有机会潜伏进那样一位优秀的高位格存在组的团，这是多难得的事。而且，蝙蝠侠是个纯人类，若真介意沾上什么黑暗能量……纯人类的身体又不是很难备份。

  总之，蝙蝠侠能一窥封神之路，最次也能混个快速愈合之类的；作为场外支援，他则能获得不少稀有的实验素材。互利共赢，多好啊。

  但他的提议被否决了，还是听都没听完的那种否决法。

  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机缘，这位怎么不理解呢？

  巨大的惋惜之情终于将林登的注意力从蝙蝠侠上半身的沟壑中挖出来，他带着十二万分遗憾，拍了拍蝙蝠侠的大腿。

  蝙蝠侠：“……”

  蝙蝠侠带着足以使草木枯萎的低气压移过视线。

  他就该把这个不稳定因素塞进蝙蝠车的后备箱，而不是让这货坐副驾驶位。是的，蝙蝠侠是个震慑犯罪的符号。但林登显然不属于能被震慑到的范畴，鉴于他对先知都疑似利用多过敬畏的态度。

  “说。”

  林登奇怪地瞅了瞅蝙蝠侠。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怎么突然间又有了炸毛的倾向……他一没袭胸二没捏屁股，莫非是不慎拍着伤口了？

  林登安抚地在自己先前拍的地方摸了摸。

  蝙蝠侠深呼吸，正欲开口，林登慢悠悠道：“蝙蝠，你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他边摸边说，眼光中多出一种审视珍奇生物的意味，“猫头鹰法庭没有虚假宣传。巴巴托斯确是真神，位格不低。”

  蝙蝠侠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我不打算投靠祂。”

  “我是建议你利用祂。”林登劝诱道，“出工不出力……反正巴巴托斯手握那么多的你。”

  “我不会离开我的世界，更不会为取乐而屠戮别的世界。”

  “你不好奇巴巴托斯想干什么吗？”

  “作为先知的眷者，这个任务你完全能够自己执行。”

  “正因为我是先知的眷者，蝙蝠侠，我顺路偷偷摸去等同于挑衅。请想象一下冷战期间，美利坚的大使公然冲进毛熊的使馆，或者反过来。”林登忧伤地说，“你则是他们的‘自己人’。”

  “我认为巴巴托斯能控制事件发生的概率。前阵子小丑诸事顺利，运气爆棚，背后就是概率作祟。”林登循循善诱道，“这样的一位真神只要不倒台，你就是天选之子，进能肉身避子弹，退则是赌神降生——你能横扫全球的金融市场与赌场，他们甚至不会注意到是你赢走了钱……难道你不想拯救更多的人么？老在韦恩集团做假账不累？”

  蝙蝠侠原本打定主意敷衍掉林登，此刻亦不得不把灰眸青年的爪子从大腿上薅了下来。

  钞票是蝙蝠侠行动的坚强后盾没错，但坐拥韦恩集团，钱对他而言只是一串数字。相比起来，布鲁斯更关注林登所举的例子。

  “巴巴托斯能影响人类的认知？”布鲁斯慎重地问。

  “你真正想问的是祂是否扰乱过你的大脑。”林登拆穿他，不怀好意地一笑，“蝙蝠侠，我不是应答机器人，总抄答案有失你的身份。”

  蝙蝠侠隔着护目镜冷冰冰地剜来一眼，可惜被眼底睡眠不足的黑眼圈拖累，威力大打折扣。

  林登再次感到以前的自己确是太……怎么说呢，太闲了。和蝙蝠侠照面时一个整体透视，多少麻烦省掉了。竟然特地框了对方的脸不看，这简直有毛病。

  “我只想了解巴巴托斯的影响是否会波及到信徒及普通民众。”蝙蝠侠在他忙于自我吐槽的间隙里平静地说，语气是每个诈牌专家的笃定，钢蓝的眼中倒透出些许探寻意味——八成是以为头盔能遮住脸而放松了演技：“祂想要工具，想要武器，而我的价值在头脑和理性。我并无风险。”

  “这是因为我在。”林登微笑，“我认为我需要收点报酬……这能否让你对我安心点儿？”

  布鲁斯将蝙蝠车切换到自动驾驶。

  “你想要什么？”

  林登沉思了两秒。

  “目前我比较想吸你几口提提智商。”他诚实地说，“来找你前我好像这么打算过，不过被耽搁了。”

  饶是蝙蝠侠熟知多门外语，也对灰眸青年莫名其妙的发言感到一阵费解：“……说英语。”

  “我在说英语。”林登无辜道，传送魔法迸出的辉光在他身周亮起，刹那间盖过了车内诸多仪器的工作指示光。他径自闪现在了蝙蝠侠的身前，顺便接住了蝙蝠侠条件反射袭出的一拳。

  这辆蝙蝠车主驾驶位的空间并不大，至少绝容不下两个身高体型均在平均线以上的成年男性。但物质在林登的附近呈现了诡异的拉长，没像布鲁斯希望的那样让林登的脑袋撞上车顶清醒清醒。

  灰眸的青年几乎是突兀地嵌在了方向盘与蝙蝠侠之间，他的轮廓晕染着扭曲的光晕，让那张线条冷峻的脸显得分外邪气。蝙蝠侠的瞳孔紧缩，他下意识地去踩刹车，可刹车并不在它原来的地方。

  下一刻，罪魁祸首曲起一条腿俯身下压，而车内物体的边缘在其四周缓缓收拢。林登抓着他一只手的手腕，将头搁往他的颈侧，像只确认领地的野兽一般深深闻了一口——接着皱了脸，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神色。

  “汗味为主。”林登不满地总结道，“金属，和皮革为辅……好像提不了智。”

  “清楚了这点就放手。”蝙蝠侠冷冷地说，透过护目镜怒视他，“除非你想要的是一场车祸。”

  “那确实不是。”林登赞同道，低笑了一声，“然而我在车上，撞不了的。”他肯定地说着，大大咧咧地压在蝙蝠侠身上，空气循他的意志固化，碾住刹车。蝙蝠车瞬停，继而在原地悠然升起。先缓缓超过了普通车辆的高度，又骤然加速，越过了路灯。

  “你想去哪来着？”林登淡定地问，“之前说找稻草人……但这是去韦恩庄园的路。”

  “是韦恩庄园。”蝙蝠侠用自我控制的技巧平复了一下呼吸：“你——我需要一点帮助。”

  悬浮的蝙蝠车平稳地向前飞行。林登勾了勾唇角，灰眸专注：“你不高兴，因为你觉得事态不在掌控内了。这不奇怪，蝙蝠侠，缺乏超凡力量让你身处劣势……所以，我不明白你究竟在坚持什么。你我合作，一个现成的高位格能让你发现更广阔的世——”

  “——我同样不明白你为何又关注起了巴巴托斯。”蝙蝠侠打断灰眸的青年，在头盔后眯眼，“鉴于我对为祂工作没有兴趣，而你已是先知的眷者。”

  “我对你有兴趣。”林登说。关于巴巴托斯挑中你的理由，这可是一个高位格——神战经验不足的那种高位格。他在脑内补充着离常人生活极远的后半句，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说：“你周一那会儿拒绝了我的礼物，我想你大概是更喜欢自己获得的力量。”林登故作困惑道，“而今，一条获得力量的捷径摆在你面前，你又拒绝了它。我深深为你可惜。”

  蝙蝠侠慢半拍才想起星期一时掠过韦恩庄园、空投下一只箱子的黑龙，随即便是一阵难以置信。

  此人声称对他“感兴趣”——从肢体动作来看，确是属于亲近及受到吸引的兴趣。而此人的展现方式是让龙扔礼物，看他跟布鲁西的水仙同人文，现在又使劲推销一个不知是什么鬼的邪神。

  “等你正常了再谈。”蝙蝠侠镇定地、真心实意地重复出不久前说过的话，“你仍在被‘先知’影响。”

  蝙蝠车徐徐降落，林登啧了一声，车门遵循他的愿望，齐齐滑开。

  蝙蝠侠完全不理解他这番口舌的苦心……看来他是暂时没有稀有材料收了。但蝙蝠侠的肌肉触感真是很不错。

  “你确定想等我正常？”他玩味地说，并未反驳，而是凑近蝙蝠侠的脸，“我在这个世界……有两个城堡，七处房，嗯——法师塔，最次的防御也能扛个百吨当量的迷你核武器。亲我一口，它们的权限将向你开放，而我将帮助你整理这处的防御。”

  蝙蝠侠坚定地抬手，坚定地将灰眸的青年从身上撕下来。

  “我的男朋友是布鲁斯·韦恩。”他用对付醉鬼的口气哄道，环顾被洪水淹过似的草坪，尝试接通蝙蝠洞的通讯。

  耳机内和不远处一道响起的口哨声让蝙蝠侠的嘴角抽了抽。

  ……好的，开车前为了防止万一，他的频道一直开着，还是单方向的静默。

  “你们放心。”迪克大声说，一条胳膊扎着染血的绷带，另一只手拄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双手剑。“我会对布鲁斯保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