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纵小号剥光谜语人并将其悬上警局门口的路灯后，办公室里的林登负手行至窗前，感知到记忆中浮现了几段模糊的数据。

  ……比如400个问号和243个问号。

  不必细想，这绝对是谜语人干得出来的破事。早知道他就把那绿色问号男传送去白宫旗杆，让全美人民欣赏他寒风中摇摆的瘦弱躯体。

  至于正在吹风的重伤谜语人是否会被冻死？那是假冒蝙蝠侠干的，是警察业务不熟练不会解绳结，是记者和民众为了直播和围观耽搁抢救时间，关他这个兢兢业业的上班族、美利坚的纳税大户林登·兰尼斯特什么事。

  倘若某个无证乱飞的外星人胆敢干涉这正义的玩家之怒……呃，鉴于这家伙还没正式开门跳反，他暂时不会多做什么，只会弄个让这外星人拉链——或者别的连接件错误的小小诅咒而已。

  现有情报显示超人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制服结实度亦强过地球织物，正好让其与其蓝色紧身衣比拼一下韧度。

  可惜哥谭暂时长不出另一个谜语人给他挂。

  林登遗憾地拧开窗。高楼层冷冽的空气鼓入室内，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清亮的鹰啸。猛禽以与其体型不符的优雅轻巧地扑向灰眸的青年，利爪抓皱了饲主白衬衫的领口。然后，金褐的雄鹰嘶鸣一声，以他的肩头为踏板起跳。

  林登扭头，见摄像头金绿的工作指示灯在鹰扑击的前方闪烁，顿时失笑。“不。”他说，“今天是例行维护。停。不要给——”他瞟了眼桌上文件，“马龙先生造成困扰。”

  鹰置若罔闻。钩铙似的爪子撕开了监控摄像头外的硬质塑料防护罩，流畅得如同热刀过黄油。数个楼层下，穿着工服、身处保护伞公司安保部的布鲁斯诧异地估算了一番这一抓的力量，面上则配合地摆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苦恼——他现在的身份是维修人员火柴马龙。

  “……这个样子不用修了，不如整件换新。”

  “哈，你是新人吧。”管理监控的工作人员傻笑道，“别管它啦——哎呀，小可爱，真凶。”

  被其称为小可爱的、亚种不明的猛禽几喙啄花了镜头。植物枝蔓般的黑色裂纹自监控的受力点蔓延，屏中成像不断扭曲，又不断变得稳定。布鲁斯随口道：“质量不错，普通货这时候早黑屏了。”软件也早花屏了。

  “自家产品，久经考验。”工作人员摊手，“物似主人形。我们老板不喜欢被拍，老板的宠物自然也不喜欢入镜，市面货根本经不得它一扫……唉，你弄完了？”

  布鲁斯点一下头，指指屏幕。隔着龟裂的摄像头，他昨日傍晚在餐厅所见的神秘灰眸青年刚刚把鹰拎开。“真的不用帮忙？”

  工作人员无奈道，“我倒想说是……但是，不，谢谢。我们自己处理。没办法，规矩如此。”

  蝙蝠侠不再坚持。他背着工具包走出保护伞公司的大楼，开车过了数条街，又停车转轨道交通。如此绕行一个大圈，这才进入了一间离伞公司最近的安全屋。

  红罗宾的怀疑没错。林登·姓氏未知先生和他的公司笼罩了过多疑点，而这些疑点初以常理忖度时显得颇为理所当然。譬如林登在管理一家跨国公司的同时领导科研项目——这能用他本身对科研的爱好解释；譬如伞公司不亚于军事组织的安保强度——这可以认为该公司对新产品很有信心；譬如伞公司初抵哥谭时因现金不足拿黄金做过抵押——这更没什么，金子他也有。

  然而，让蝙蝠侠下意识为陌生人和陌生公司的疑点给出理由这一事件本身，便足以破去上述全部的“不容置疑”。

  他尝试着攻击了保护伞公司的防火墙，很顺利，简直像开门揖盗……认为这一结果和侧写不符的蝙蝠侠立即停止了动作，转而顶替了例行维护人员。

  接着，维修人员火柴马龙套出保护伞确实是

  在开门揖盗。这家神秘的公司其实拥有两套系统，一套不联网，拥有包括读写监测在内的多重物理保障；而连网的——也即他进入的那套亦存陷阱。比方说，林登办公室的摄像头除维护日外一向断电，谁黑入，谁便会被抓个现行。

  ……提姆会讨厌这家公司的。

  布鲁斯摊开韦恩集团的文件，打开电脑——期间因为一条滚动播放的即时新闻嘴角下坠了一点点，并将心中嫌疑人名单内的“先知”后标了个问号。他抽出一份报表，余光关注着几名伞公司员工更换了顶着花纹的摄像头，撸鹰……不成功，那头力气远超正常猛禽的大鸟对监控很有意见，灰眸的青年让人送来一只生鸡才安抚住。

  蝙蝠侠开始思考往韦恩庄园放养一群肉鸡的可能。

  林登并不知道自己有了观众，这个观众还意图诱拐他的鹰。他围观了一会儿宠物吃东西，不情不愿地挪至办公桌，循环了大概一个半小时的“文件-签字-文件”，砰地扔了笔。

  保护伞公司的高层办公室皆不铺地毯，签字笔撞击大理石瓷砖的声音突兀，房中的鹰与监控后的布鲁斯同时一惊。

  灰眸的青年肃然起身，打开投影，调至哥谭新闻。他应当在使用某种提取算法，布鲁斯看到青年键入“谜语人”一词，各种视角的屁股与蝙蝠烙痕便立时铺满了空中投影。

  蝙蝠侠：“……”

  黑暗骑士默默把嫌疑人名单中标着问号的“先知”标红。

  鹰掠上办公桌，发出疑惑的嘶声，满眼皆是屁股的林登大笑着点点头。

  “自然是‘蝙蝠侠’干的。”他理直气壮地说，“路人们都看到了，‘蝙蝠侠’登场，黑雾弥漫，浓郁上世纪霾都伦敦侦探风情——”

  阴影随他的话语无声升腾。

  布鲁斯看到水流般的灰黑雾气自天花板渗出、自墙角扬起，两相拧合，化作了不透光的黑色斗篷，双目间亦亮起了苍白的光。这理当独行于暗夜的怪物于空中举起一块窄而阔的平面武器，向毫无防备的灰眸青年后背抡下——

  鹰陡然振翅，一声长唳划破空间，掀飞了文件与杂物。林登的身后现出光丝，光丝凝聚，转瞬织成一个持弯刀的无面白袍。纸张漫天飞舞，布鲁斯借白袍人身上的辉光看清袭击者手里是块键盘。

  键盘劈落，弯刀相扛，塑料与金辉相接，完全不科学的金属蜂鸣声宛如龙吟。

  灰眸的青年似乎吓了一跳，他单手一撑，以对普通人而言利落过头的身法翻过办公桌，猛退数步。袭击者手腕一抖，手中键盘破裂，碎为一大把不透光的蝙蝠镖。白袍人砰砰啪啪地阻住了大部分，身影却渐渐黯淡。一枚蝙蝠镖堪堪擦过青年的脖颈，轻易地嵌入玻璃窗。

  ……

  本着向宠物展示“蝙蝠侠”的心，林登安排小号向自己发动突袭，顺便又召出一个用于守卫办公室的魔像、套上仿刺客信条的人物模型防御。鹰起初大吃一惊，发现“蝙蝠侠”是主人的小号后兴致勃勃地参与这场“我打我自己”的游戏。出于正宗飞禽对仿翼手目人类的傲气，它选择了帮助白袍。

  灰眸的青年靠窗而立，他环着胳膊，通知属下自己正进行装备测试，愉快地控制小号寻找起守卫的破绽。纯以人类武学的角度而言，他制造的魔像虚影不弱，还有一头能释放声波的鹰配合偷袭。林登操作小号左闪右避，从键盘换到了飞镖，又从飞镖改至长矛，刚削完守卫有形层面的防御，突然毫无预兆地止住了动作。

  一只闪烁的微型火乍弹贴上了他的窗，火光迸裂，黑黢黢的暗影一脚踹碎了玻璃。猎猎寒风灌入室内，正版的蝙蝠侠收拢蝠翼，一把将林登推离墙边。魔像守卫于此时掷出弯刀的残影，林登盯着地上的碎片，蝙蝠侠盯着他的小号，人类的嗓音经过变声器调试，嘶哑如恶魔低语。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