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生育
作者:朝露晨曦      更新:2022-04-14 21:50      字数:12297
  麦子下了种,很快长出娇嫩嫩的幼苗。天气上冻后它会停止生长,冬日里大雪覆盖,来年开春它会重新焕发生机,长成北方人最爱的主食来源。

  年底给双方父母寄了山货当年礼,沈禾也不再问男人回不回家的问题。只暗中摇头叹气,没想到他这么倔,跟自己父亲杠这么久。爷俩谁都不说软话。

  她心里有些担心,公公毕竟年纪大了,万一有个山高水低,霍兴华作为儿子肯定后悔。她不想他有遗憾,可这种事儿得他自己想明白。否则,就是她强押他去,父子俩也会不欢而散。

  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养儿方知父母恩,也许等哪天他当了父亲,才能理解自己的老子。

  伸手摸摸肚子,结婚几个月了一点儿动静都没。她自己心理年龄不小,其实也很盼望一个小可爱的到来。

  长的像他,还是像自己?或者是两人的结合体。不论他是什么样子,他都是他们的心肝宝贝。

  窗外,阴沉的天气开始飘雪。北风夹杂着白雪,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落到地上。院儿里的一个笸箩被风吹得飘了起来,“碰”的一声撞到篱笆后掉在了地上。

  她出门去捡那个笸箩,远处传来男人尖利的呼救“啊……救命……你这死……啊……”

  呼救声尖锐刺耳,声声哀嚎好似面临生死威胁。离得近了还能听见“碰,碰”的撞击声。

  沈禾脚下加快,很快转过视线盲区,眼前的一幕让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眸。

  前方的道路旁,毛驴拉着车子偏向了一旁,车子卡在两颗树中间,坐在车辕上赶车的施二旦被卡在车板和高大的杨树中间。

  前头拉车的毛驴一前一后的来回挪步,致使他刚离开大树,后背就狠狠的撞上了车栏。紧接着刚离开车栏,前胸又紧紧的撞上大树。鼻子被撞出了血,想要缓和冲击的双手也已经破皮,鲜血浸湿了双掌。

  膝盖有棉裤的保护,但一下下狠狠的撞击,估计也会青紫红肿。毛驴就这么小幅度的来回后撤前进,将施二旦困死在车辕和大树中间。让他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只能被动的承受这一次次要命的撞击。

  毛驴牙关紧闭,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狠戾的光芒。仿若仇恨的使者,终于握住了复仇的宝剑,要与对方不死不休。

  它眼中的仇恨和坚定让沈禾心惊,这到底是多大的仇怨,这施二旦平日里到底如何虐待它,才让它不顾自己与人类之间力量的悬殊,找此机会将他往死里弄。

  将自己的主人弄死,人们还能放过它吗?如此桀骜不服管教的牲口,估计会被买到煤窑累死,或者被人打死吧。

  施二旦看到她焦急的喊:“快帮我……拉住这死畜生。”

  沈禾捡了跟杂草,几步上前拉住毛驴。这家伙的嘴角已经被缰绳勒出了血,却依旧不愿放过施二旦。被她拉住了还扯着身子朝前,又一次的将他撞到了树上。

  “哎呀……妈呀……”

  施二旦的手拉着缰绳,想帮沈禾一起控制这畜生。结果,这家伙居然不惧嘴里的嚼子,又是一次死命挣扎,他冷不防被撞到树上,额头原就流血的伤口再次与粗糙的树干亲密接触,尚未凝固的鲜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看着可怖的很。

  沈禾也急的皱紧了眉头,这毛驴并不乱踢乱踏,一副冷漠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让人害怕。

  沈禾当机立断一手拉它往后,一手趁机将施二旦从夹缝中拽出来。然后开口安抚它的情绪。

  “好了,好了,别生气,有什么委屈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毛驴没吭声,默默后退几步将车子倒出这个窄小的树旮旯。转头望着地上的施二蛋依旧满目怒火。

  施二蛋此时也缓过来了,男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捡起跟树枝就朝毛驴抽了上去。

  “死畜生,敢算计老子,老子今儿不打死你难出心头恶气……”

  毛驴看他脱困,已经做好承受怒火的准备了。平日里他欺负殴打它还少嘛。如今它居然敢往死算计他,它会被打死也说不定。

  习惯性的张开嘴,身上一痛它就叫唤,蹦跶着叫唤能缓解疼痛,它每次都是如此忍受的。

  结果,这预想中的棍子没落到它身上,居然被刚才给这个坏家伙解围的女人给拽住了。

  “你干啥?”

  施二旦怒气冲天,对着沈禾怒喝。一瞬后才想起来,刚才多亏人家给他解围,否则他无法动弹,只能任这死畜生欺负暗害。

  “这死畜生敢暗害主人,我今儿不打死它,我……”

  此时,离此地最近的吴老六也出来了。看他没事,开始嘲讽:“这家伙专检那紧要时刻给你掉链子,之前就逼着你跪了好几回了。你咋不长记性,土改了,居然将它买回了家,你这简直就是鬼迷心窍。今儿要不是沈禾,你这一百斤得折在这儿了。”

  施二旦闻言更加气愤,又要伸手去抽打毛驴。被沈禾再次阻拦。女孩右手一动,他都不知怎么回事,手中的木棍已经到了她手里。

  “什么鬼迷心窍,就是贪便宜。这头毛驴已经十多年了,平日里名声不好大家都不愿要,你买它的时候不计较它不听使唤,如今就算将它打死又有何用。

  何况,要不是你平日里老是鞭子侍候,它也不会如此。”

  沈禾的话掷地有声,明里暗里都在为这头不会说话的畜生辩解。施二旦却根本不当回事,脖子一梗冷哼开口。

  “就是头畜生,老子想怎么教训怎么教训。马、骡子、都不少挨打,怎么都挺好使唤。”他恨恨的指着一旁的毛驴“就它坏了心肠,暗害老子。老子今儿不打死它不足以平怒火。”

  男人说着话,到处寻找他的鞭子,又要准备开揍。

  一旁的毛驴此时已经完全静下来,乖顺的等待着命运的裁决。平日里就鞭子不离身,每次它咬牙逼迫他下跪后,回去都会有好一阵儿收拾。有一次打的它好几天都拉不了车。

  后来,他倒是不敢下那么重的手了。最近他居然将它带回了自己家,鞭打变成了家常便饭。以前伙伴们多,还有分担,如今只有它一个,那所有的鞭笞都得它来受。它都恨死他了。

  今儿被他套上往地里拉粪,可早晨却只喂了它一顿简单的草料。不到两趟它就累得走不动了,可他不给它加料,而是拿着鞭子抽打。

  这可真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返回的路上,他坐在车辕上,后背靠着车栏,双腿耷拉在下。它瞅准了时机,将他卡在了这里。

  它耷拉着脑袋,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让沈禾心生怜悯。大红马之前就说过它与这施二旦的恩怨,没想到最后居然到了这一步。主人与家畜之间不死不休。

  “把它卖给我吧。”女孩平静的开口,“它这样你估计也不敢再用它,不如将它卖给我。你花多少钱从生产队买的,我花同样的钱将它买走。”

  “这……”施二旦犹豫了“这毛驴鬼的很,专跟人做对。你这单薄的小身子能降服它吗?”

  一旁的吴老六也提醒沈禾:“别买。这毛驴真的是又鬼又狠,之前就经常跟施二蛋对着干。你买回去也使唤不成。依我看,不如卖给煤窑吧,钻到那不见天日的底下,看这鬼东西还尥蹶子不?”

  “尥蹶子也不怕,那些挖煤的心狠的很。打死了干脆剥皮吃肉。”

  施二旦满脸的幸灾乐祸,看来也是打的这注意。以前小打小闹,看着它价值的份儿上也就忍了。今儿这事儿一出,这家畜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再留。

  沈禾已经不忍再听,再次提议道:“将它卖给我,我按原价给。也省的你还得折腾。”

  吴老六还欲再劝,霍兴华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就闭上了嘴。沈禾也许驯服不了这倔毛驴,但这位可是狠人,大不了就是这毛驴找死,那他也绝对能制服的了。

  “施二旦,既然你都不要这牲口了。为什么不卖我媳妇,难道是对我们两口子有意见?”

  施二旦赶快摆手,“当然不是,你们愿意要就牵走。十六块钱,你得先给钱。我好想办法踅摸着再买头牲口帮忙干活。”

  这价倒是实诚。吴老六当初是知道的,闻言跟沈禾点点头。“没错,是这个价。”

  沈禾点点头:“那你跟我回家拿吧。”

  看她准备去牵牲口,霍兴华快人一步拉住了缰绳:“我来。”这家伙桀骜不驯的,万一又发疯,伤着你怎么好。

  沈禾也不与他争,几人很快回了原知青点。吴老六给做了中间人,当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施二旦走时自己拉上了那辆木板车。

  将毛驴和骡子栓到一起,棚子如今已经用高粱和玉米杆子四面围住,只留一道小门进出。

  霍兴华给这俩添上草料,转头看到媳妇,拍拍手上的灰反手推她:“雪下这么大,你跑出来干嘛。赶快回,有我呢,保管将这俩照顾好。”

  “没事,我不冷。”沈禾笑笑,伸手接了几朵雪花。“瑞雪兆丰年,咱的麦子明年一定好收成。”

  霍兴华伸手将她搂入怀中,用外头的大棉袄裹住“嗯,有你提供的种子,明年大家可以吃上白面了。”

  ————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在这北国的二月,燕子尚未归来,春日美景尚需时日才能看到。

  霍兴华赶了车去公社拉化肥,沈禾在家里将发好的白面放到案板上,加了苏打来回揉搓。

  今儿蒸包子,猪肉粉条馅儿。刚才拌馅儿的时候胃里就翻江倒海的难受,现在揉着面,依旧觉得不舒服。

  她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前世生理卫生课老师讲的那是相当清楚。绝不会发生肚子大了都不知道怀孕的情况。

  在心里算算日期,过了半个月了。看来极有可能怀了小宝宝。想着孩子,她脸上不禁带上母性那柔和的光。

  肖亚娟抱着闺女一进来就看到她笑的温柔,开口打趣:“有啥好事啊?笑的那么高兴?”

  “没什么。”没坐稳胎,暂时不能随便说。她仔细瞅瞅她怀里小女孩的脸“涵涵的脸,好多了啊!”

  一说这个,肖亚娟满脸喜意:“嗯,淡了很多,也光滑了很多。”女孩说着开始哽咽“苗苗,谢谢你。大费周章的给涵涵找药。”我托同学在京城的大医院问,都说没什么好技术呢。没想到你能找到这么好的药。

  沈禾摆摆手“管用就好……我也是听说了,就厚着脸皮讨来试试。”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再过三十年也休想达到这样的结果。她就觉得依依不简单,随手拿出的药绝非凡品。这才使用了三天,照这进展,不出半个月,涵涵脸上的疤痕就会消失无踪。这效果简直堪称基因改造。

  “你那朋友是做什么的?”肖亚娟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们一家都想谢谢人家,可是……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我想着给她做双鞋,聊表谢意。”

  “是我三哥的妹妹。”

  她一说完,肖亚娟就懵了。你三哥的妹妹不就是你或者你的姐妹吗?不对啊,你不是说你是独女嘛,哪来的妹妹啊?

  沈禾一看就知道她懵什么。笑笑解释了一下。肖亚娟这才恍然大悟:“哦,敢情那年冬天下大雪,你说的不能去参加婚礼了,就是说她啊!”

  “对。依依比我小几岁。自从找到我三哥,我们就像姊妹一般来往。之前都在一个城市上大学,经常一起出去玩。如今离的远了,只能靠通信来往。”

  肖亚娟点点头。心中暗道:两口子家室不凡,没想到她三哥的养父母家居然也如此不一般。这么好的条件,这俩却非得扎根农村干事业,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她要是有这样的亲戚帮衬,肯定早回城了。

  俩人闲聊着做饭,肖亚娟帮着她一起包包子,涵涵小家伙吃了一个大肉包,临走还被沈禾塞了一个在怀里。

  闻着大肉包的香味,孩子笑的见牙不见眼。“谢谢婶婶。”

  肖亚娟哭笑不得,孩子馋了,有大肉包连娃娃都不要了。“怎么叫婶婶?不是让叫姨姨的嘛。”

  “爸爸说应该跟他论。他跟霍叔叔是好兄弟,我得叫霍叔叔的媳妇为婶婶。”

  俩大人都哈哈笑。这个刘德才啊!就爱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涵涵性子倒是越来越活泼了,让俩女人颇为欣慰。

  傍晚,天都快黑了,霍兴华还为归来。沈禾担忧的站在街门口朝远处眺望,瞅到自家毛驴和骡子,她冲坐在车辕上的霍兴华笑笑,指指屋里示意他赶快回家。

  利索的卸了车,就着媳妇的手喝了碗水。“农机站外排的队得有三里长,我走的时候还有好多没轮到呢。每户两袋硝酸磷,限购。大家都舍不得走,说要连夜排,等着明天人家上班买。”

  这也太紧张了。想想也是,如今的化工不发达。之前生产队的时候化肥就难买,一年到头全靠农家肥支撑。

  两袋就两袋,有她的异能在,没有也没关系。“毛驴没尥蹶子吧?”

  骡子还小,不能拉重车。这毛驴最近挺好,所以让它一起,也算带着骡子适应干活。她虽然安抚过多次,这家伙也对她挺亲,不知道动真格的时候会不会又犯倔?

  “挺好啊!”霍兴华笑笑:“还挺照顾大骡的,好像知道大骡未成年不能太用力。一路都尽量在前头多用劲儿。”

  “是嘛。”

  沈禾笑笑,端着杂粮料去喂它。俩家伙对于沈禾给的饲料非常喜欢,顾不上叫唤,低头猛吃。

  沈禾摸摸毛驴夸奖:“真乖,答应我好好听话,真的没尥蹶子。今晚给你俩奖励一顿夜宵。”

  毛驴闻言高兴的抬头叫唤:“啊……呃……”真好,有宵夜吃。你要一直对我这么好,我肯定不尥蹶子。

  沈禾不由想起老牲口把式的话。打马、骂骡、摩挲驴。马儿最忠厚,毛驴最记仇。且心眼小的很,找到机会就要报复。她这回算领教了。

  明知道回去会加倍的挨打,它却执意要给自己报仇。真不知它是精还是傻,撞个头破血流,却依旧坚持自己。

  “不许偷奸耍滑,我肯定好草好料喂你们。要是表现好,还会有额外的奖励。”

  “啊……呃……”真好,真好。我一定好好干。

  这回的叫声更加欢快,看来这是头只吃夸奖,不接受打骂惩罚的驴子啊!沈禾呵呵一笑,转身回屋准备晚饭。

  粮食我有的是,保管喂的你饱饱的。好话嘛,多说两句又不费劲。看来以后多个忠心毛驴了。

  热炕头,霍兴华一口气吃了八个大肉包,第九个时被沈禾一把夺下:“小心撑着。”

  这包子多大啊,八个有三大碗饭的量了。你刚才还喝了一碗蘑菇疙瘩汤,中午都带干粮了,怎么搞得跟饿了三天似的。

  霍兴华呵呵笑笑:“你蒸的包子太香了。”他摸摸肚子“我就是肚饱眼不饱,香的停不下来。”

  “都是你的,又没人跟你抢。”沈禾白他一眼,忽的想到什么开口问:“咱承包南面山林的事儿怎么样,有眉目吗?”

  “我去林业局和国土资源部打听了,如今正在发展经济,应该没问题。不过……所需资金不菲,咱一下子上哪儿弄这么多钱?”

  沈禾笑笑:“我之前催了挺多人参,放在我爸那儿。如今改革开放好几年了,我二哥说卖了个好价钱。已经给我寄过来了,我估计够前期投资的。”

  霍兴华目瞪口呆,他这是娶了个聚宝盆回来吧。他还在计划启动资金的时候,他媳妇已经早准备好了。

  沈禾笑笑亲他一口:“你只管大胆干,钱不够了我催几根人参就是。听我二哥说,如今这玩意可以随便买卖,而且价格一路飙升。

  它值钱了,咱就不会缺钱。今年承包的事儿要是谈下来,咱种上它几亩,几年后发了财,大伙保管跟着一起种,到时一起致富。让咱柳溪屯彻底改头换面。”

  霍兴华反手将她抱进怀里:“没想到我媳妇有这么远大的理想呢,自己富还不算,还要带着大家一起富啊!”

  沈禾被他亲的痒痒,笑着伸手推他带着胡茬的下巴:“别亲,痒死了。”

  霍兴华停住动作,不敢再这么挑战自己。“那你的种子公司还开吗?”

  “开啊!改良小麦玉米种子,提高产量。粮食问题是最根本最重要的问题,我有天大的作弊器,为什么不干。”

  抬头亲他一下:“我只管改良种子基因。找各屯谈培育种子,包括之后的种子销售,还有其中的运转都是你的事儿,我可不管啊!”

  刚觉得自己没用呢,媳妇转眼就给安排这么多的工作,好像他是不可缺少的。霍兴华大男人的心顿时满足。

  “好,这些都交给我。明年我们注册公司,你只管干你喜欢的擅长的,其余跟人扯皮打交道的事儿都我来。”

  男人激动的将她压在炕上,刚亲了一下,沈禾急的伸手推他。“重,别压着我。我现在……”

  怎么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男人双手撑住直起身子:“你怎么了?”

  沈禾大眼珠来回乱转,“没什么,这两天不方便。”

  是嘛,居然来例假了?那就不是怀孕了。霍兴华一翻身平躺到炕上。生孩子那么疼,他又替不了她。就她们俩其实也挺好。可想想要是有一个小小的苗苗跟在后面叫他爸爸,他一定心都被融化了。

  “肚子疼不疼,我去给你冲碗红糖水。”

  眼眸的失落一闪即逝,快的沈禾根本没看到。他已经爬起来去给她倒水了。很快端着碗进来,将滚烫的红糖水放到炕桌上。

  “烫,晾一会儿再喝。你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去洗了锅碗过来陪你。”

  男人说着话,弯腰亲她一下拽过炕柜上的被子给她盖上。然后起身收拾桌子,端着一摞碗筷去了外间厨房。很快传来叮叮当当小声的锅碗瓢盆碰撞曲。

  沈禾呆呆的望着厨房的方向,他高大的身影偶尔从隔间门闪过,动作利索的在收拾着厨房。

  周围的这一切让她感觉安宁满足,眼眶发热泪水涌出。也许是怀孕的关系,觉得心里变的非常柔软,很容易感动。这些事他经常做的,可今天就是觉得有他真好。

  伸手擦掉眼角的泪滴,伸手摸摸肚子。宝贝,是你在里面吗?让妈妈如此幸福又如此敏感。

  翌日,沈禾找来屯里的老大夫给把脉,结果是滑脉。这种脉象可能是怀孕,但来例假前夕也会出现。所以老大夫不敢保证。

  谢过老爷子,沈禾含笑出了屋门。自己身体的变化自己最清楚,既然是滑脉,那肯定就是怀了。

  摸着小肚子,心情非常的好。好神奇,这里有一个小沈禾,或者一个小霍兴华,这是多么奇妙的事儿啊!

  霍兴华今儿一早去了县里,临走嘱咐她别洗衣裳,来例假肚子不舒服,等他回来再洗。

  他要是知道自己要当爸爸了,会是什么表情?她坐在炕上呵呵傻笑,等乐够了才去给自己冲了杯麦乳精。如今可是有孩子了,得多补补。下回让二哥给她寄些奶粉,那个比麦乳精有营养。还有孩子的衣服,再弄点儿毛线给宝宝织毛衣。

  二哥如今在南方搞进出口贸易,这些东西很容易弄。给他几根人参就全齐了。

  一杯麦乳精没喝完,她听到外头吆喝卖小鸡仔的叫卖声。放下杯子她快步出了院子。

  这几年已经放开饲养家畜,好多人家都养着老母鸡自己抱窝,是以买的人并不多。霍兴华也养了几只鸡,不过他们结婚的时候给杀了。如今家里一只鸡都没有。

  “小鸡仔怎么卖?”

  “一毛钱俩,或者拿高粱换也行。”

  她正要买,隔壁孙腊月出来了。望着她含笑开口:“我们家也孵了小鸡,送你几只就行。何必花钱买呢。”

  沈禾被她这忽然改变的态度弄懵了。自从王丹凤疯了后,他们不说势同水火吧,也是见面不吭声的,如今这是要闹哪样?

  “那怎么好意思,我也养不了几只,就不麻烦您了。”沈禾说完利索的掏钱买鸡,根本不给她继续的机会。

  “哎……”

  孙腊月还想再说,卖鸡仔的已经收了钱,开始帮她挑。

  “我这鸡啊,买了保管你不亏。全是精挑细选的,母鸡多公鸡少。个顶个的能下蛋,稍微多喂点儿食儿,个个下双黄蛋。”

  沈禾不习惯跟陌生人多言,回屋拿了个篮子装鸡仔,始终都没吭声。一旁的孙腊月撇撇嘴,小声的吐槽。

  “大话说的倒不小,不就看她一个年轻小媳妇没经验,所以才坑她嘛。那二十只鸡我看有一大半都是公鸡,也就沈禾这傻子才会上你的当。”

  我们家鸡仔比你这好多了,这大傻子还挺记仇,不要我的。哼,凤儿那个丧良心的偷了家里的钱跑了,之前为了逃避劳动居然装疯,她回来老娘先打断她的腿,你还跟我记恨那些干啥。

  她打的主意倒是挺好,说是送,可她知道以沈禾的为人绝不会亏了她。可没想到人家压根不接她示好的话茬。

  沈禾不管她怎么想,提着鸡仔回了家里。如今天气还是有些冷,将小东西们安顿到东屋,给它们撒了一把小米,又找了个小盖子倒了些水放进去。

  午饭凑合煮了一小把龙须面,吃完了躺炕上睡觉。可能怀孕的缘故,最近老觉得困,睡多少都睡不醒。

  很快会了周公,梦里霍兴华赶着一群小牛犊回家,一只只看到她都高兴的仰头叫。围着她转圈。

  从梦里醒来她尚自发蒙,这梦是什么意思?一群小牛犊,跟她那么亲。难不成她肚子里怀了双胞胎?或者多胞胎?

  想着这个可能性,她唇角弯弯呵呵笑了。妈妈生了双胞胎,好像她的一个表姨也生了双胞胎。前世在什么杂志上看的,双胞胎体质具有遗传性,她肚子里说不定真是一对宝贝。至于多胞胎,还是不要了。一胎太多孩子发育受限,如今医疗技术也不发达,到时大人孩子都危险。

  壮的跟小牛犊一样吗?或者是忠厚如牛犊。胡思乱想之际,屋门被人从外推开,肖亚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快,快,给我这个地方躲躲。”

  “怎么了?这么慌里慌张的。”

  “我怀二胎了,计生办的人来查。这要被逮着了,听说当即就要被拉去医院流产。”

  沈禾闻言领着她往西屋走,打开西屋的大衣柜:“进这儿躲着,我把柜门锁上,他们应该不会查。”

  刚安顿好好友,计生办的很快就到。找了一圈没找到,说她若是看到肖亚娟一定要告诉他们。生二胎违反国家政策,让她配合他们的工作。

  沈禾不吭声,只是点头。等把他们送走,她把赛虎叫回来,让它看好门。她这才回家将肖亚娟放出来。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不是农村户口允许生二胎吗?这又怎么不让生了?”

  肖亚娟站在地上揉揉自己的胳膊:“谁知道呢。你说这一下子只让生一个,以后养老可咋办?”

  “计划生育好,国家给养老。”沈禾笑笑“标语不是这么说的嘛。”

  “可……这么多的人,国家养的了吗?”

  “让下一代交养老保险,然后给上一代发放。这样不就轮上了嘛。”

  沈禾这话够超前,肖亚娟楞了一下笑道:“那不还是年轻人养老人吗?”

  “对啊!不然你以为呢。”沈禾瞅瞅她的肚子:“你这是刚怀上吧,这些人消息够灵通的。”

  “嗐,我家邻居是妇女主任,就管这的,可不消息灵通嘛。”

  “那你这怎么躲?”

  “哎”肖亚娟长长的叹口气“其实一个也挺好,可刘德才想要儿子,我这……也就上头开会的时候抓得紧,等公社的人走了,她跟咱一个屯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不出门就没事。”

  “那万一再生个女儿呢?”

  “他说了,俩孩子有个伴儿,女儿儿子听天由命。”

  别人的家事,沈禾不再多言。反正若是霍兴华流露出一丁点的重男轻女,她肯定是不会生了女儿再生二胎的。他有那样的意识,一旦有了儿子,很难不轻视闺女。

  躲过了计生办,肖亚娟在这儿喝了一杯麦乳精才走。沈禾看天色不早,起身到厨房做饭。

  白面和好放盆里醒着,发泡好的蘑菇木耳洗净切丝,鸡蛋摊成饼也切丝,铁锅放油,放入材料翻炒煸香,加入西红柿小火熬煮几分钟出锅。

  锅里加水小火慢慢加热,等男人回来揪入面片,起锅加调料和刚才的菜就是一顿美味。

  霍兴华一进来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又香又鲜,有媳妇真好,天天都能吃到美食。”

  “快去洗手,马上就开饭。”

  “嗯。”

  应了一声,低头亲她一下才去后头的洗漱间。等他洗完出来,沈禾已经将饭端上了桌。除了面片,还有昨天的肉包子和生菜蘸酱。

  咬一口肉包子,他开口说今天的结果:“山林的承包合同我已经签了,等天暖和些就能下种。不过,媳妇你有那么多人参种子吗?要不要我写信给我姐夫,让他想想办法。”

  沈禾笑笑:“我早有准备,就咱们包的那点儿林地,种子绝对够。”

  霍兴华摇摇头,媳妇太能干,他省多少事儿。跟媳妇闲聊着吃完饭,他收拾碗筷去洗,顺带先给她冲了碗红糖水过来。

  沈禾其实不怎么爱喝红糖,但他听说红糖可以温经止痛,就买了在家里备着,她来例假,他必定每天都给她冲。

  “我怀孕了。”

  霍兴华在厨房将碗放进温水里,听到她说话又转回来。男人眼神惊异,满是不可置信。

  “你不是来例假了吗?怎么……”

  难得看到他这副惊讶模样,沈禾呵呵直笑。“那是你以为的好不好,我可没说。今儿让许老爷子给号了脉,说是滑脉。”

  他对这些不太懂,不像沈禾前世看过很多关于生理方面的书籍。不过,媳妇说怀了,那肯定就是怀了。

  “真的?”他嘴角扯扯“我真的要当爸爸了?”

  沈禾点点头“高兴吗?”

  “当然高兴。”

  低头望着她的小腹,他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漆黑的眼眸中闪着欣喜的光,嘴唇颤抖着明显激动的很。

  沈禾笑笑,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他现在只有小蝌蚪大,得五个多月才会有胎动。到时你就能感受到他了。”

  男人受教般的点点头,迷迷糊糊的去洗了碗收拾好厨房,又去喂了牲口。这才想起来媳妇如今一人吃两人消耗,这会儿是不是会饿。

  “你饿吗?我去给你煮点儿面。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沈禾停下铺被子的动作,非常认真的想了想:“想吃烤红薯。”

  “等着,我马上去生火。”

  望着他急切利落的背影,沈禾躺倒在炕上望着房顶呵呵傻笑。真好,此生有你相伴。

  ————

  肖亚娟为了躲计生办,在公社大集上买了两只羊,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放羊生活。

  沈禾在林地种上人参后,也开始了安心养胎的日子。锄草、间苗、搂土这些杂活全交给了霍兴华。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到夏粮收割后,沈禾的肚子已经大的让人看着都心惊。屯里有经验的接生婆说她这是双胎,公社的黄海燕大夫也说她这十有是双胎。

  借了粮种的今年全大丰收,看着那颗粒饱满的麦子,一个个对着沈禾两口子忙不迭的道谢称赞。

  被男人退了种子的刘婶子,这些天把自家老头都快骂死了。这不,扛着锄头从地里回家,路上跟邻居又开始抱怨上了。

  “我们家那口子真是蠢货,他要是当初不自作主张退了麦种。我家如今也可以吃白面了。哎,你都不知道,我看着人家的麦子心里有多羡慕。”

  另一人也是叹气:“别提了,我们家那口子当初也是说这事怕不靠谱。我们家就东拼西凑的那点儿种子,拢共不足一亩。可那产量,跟霍兴华他们的差的简直没法看。不如人家一半多。”

  “知足吧,你好赖还有一亩。我这一点儿都没有。顿顿都是高粱玉米。”

  俩女人说着话,看到屯子里借种子的扛着袋子往霍家走。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好似得胜的将军。羡慕的他俩又是一叹。

  大家收成好,一个个喜气洋洋的给霍兴华来还种子。霍兴华却根本无心料理,麦子收回来就带着媳妇去了县城医院。他们去了全扑了个空。

  沈禾的肚子实在是太大了,尽管大家都说可能是双胎,可没去县医院,他还是不放心。

  赶着骡子和毛驴,车子上垫了厚厚的褥子,一路倒是不怎么颠簸。县医院根本没有b超,不过经验丰富的妇产科医生仔细摸了一下,肯定的说是双胎。

  “发育的很好。不过因为双胎这之后得控制饮食,否则坚持不到月份就会因子宫负担太重而提前早产。早产的话会影响胎儿发育和存活。你们得格外当心。”

  真是又喜又忧,听闻双胞胎两口子都十分高兴,可大夫后来的话又让人担心不已。

  “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许做。好好躺着养胎,吃饭都我喂你。”

  沈禾哈哈大笑,这也太夸张了。“我会小心的。”伸手摸摸肚子,正逢小家伙不知是抬腿还是伸胳膊,“孩子踹我呢。胎动这么频繁,你说会不会是俩儿子?”

  霍兴华回头瞅一眼,眼中依旧噙着担忧“什么都好。只要你们平安。”

  从医院出来拐弯去了电报局,奢侈的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沈妈妈如今退休了,说下个月来陪她。等帮她做了月子再走。

  “才五个月,你来得住多久啊。”

  “怎么,嫌妈妈烦了。”

  “当然不是,我是怕你在这儿住不惯。”

  “后小屋改造的能洗澡就行,其他的也没什么。”

  娘儿俩又说了几句挂上了电话。有人关心惦念,连农村的环境都不在乎了。沈禾当然高兴。这都没跟她说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呢,这要是让她知道,估计担心的现在就要来。

  “不给你妈妈打一个吗?”

  霍兴华点点头,本来一月一封信或者电报沟通一下就好。可如今媳妇怀了双胞胎,他就不淡定了。他妈曾经在医院工作,还是问问比较好。

  电话拨通,他把情况一说,他妈就是一叹。接着就开始训他:“说了让你回城,非犟。这下好了,就你们那小县城医院,能不能做剖腹产手术都是未知。双胎肯定比单胎难生。万一出了意外,到时可怎么办?”

  霍妈妈一通数落,霍兴华更慌了。“那……那现在怎么办?”

  自己的孙子,霍妈妈当然是万分上心。想了下建议:“送沈禾回家来吧!我照顾她。如今月份不大,火车软卧坐着应该没问题。”

  这样当然好,可是,霍兴华沉默一瞬回:“我跟沈禾商量商量,有结果了我给你打电话。”

  “行。你好好劝劝沈禾,双胞胎还是回京城来更安全。你俩非要在农村安家,等生了孩子过了百天再回去就是。”

  沈禾隔着听筒已经听到婆婆的建议了,等男人挂上电话,俩口子对视一眼,她摇摇头表示不愿意。

  开玩笑。跟陌生的公婆住一起,那多尴尬。她才不要呢。

  霍兴华没再多言这个话题,转而问:“饿吗?要不去食堂吃点儿东西咱再回。”

  沈禾瞅瞅天边的太阳,再耽搁等它落山他们也回不到家。“不了。带的饼子就水吃点儿就行。”

  霍兴华怕她累,也没强求。在食堂停下后,进去灌了壶温水,俩人就着边走边吃饼子。俩牲口也套上了装料的袋子开始进食。

  葱油烙饼,沈禾放的油不少,比食堂的料足。就着温水吃的挺香。

  怕颠到媳妇,他一路都赶的极慢。到公社时已是圆月初升,太阳彻底落的不见了踪影。

  沈禾下午睡了一觉,此时倒是精神抖擞的,拽着男人的衣衫跟他东拉西扯的聊天。

  忽的,拉车的毛驴低低叫唤一声停住了脚步。骡子也跟着站好。霍兴华拿着手电凝神去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禾已经听到毛驴的示警,前头有狼。伸手拍拍这俩,她轻声安慰:“不怕,不怕,千万别乱跑啊!”

  狼并未攻击,大牲口还是能稳住阵脚的。加上他们之间的沟通更有效,这俩比一般的家畜更镇定。

  手电清晰的照出野狼的身影,霍兴华转身先将媳妇扶下来站到自己身边。随即快速的拿出车源底下准备的弓箭。

  搭弓瞄准,没等他发射呢,野狼跐溜一下朝旁边的玉米地里跑去,瞬间没了踪影。只余玉米地里飒飒的声响。

  “跑了。”沈禾笑笑,一丝害怕都没有。她如今异能照旧,一伸手就可以将它困死在荆棘杂草中,或者一根尖刺直插心脏瞬间要命。

  霍兴华也放松下来,出鞘利刃瞬间敛了锋芒。“这家伙挺识时务,好像知道咱俩不好惹。”

  从新扶着她上车,吆喝一声牲口哒哒的缓缓开路。

  “动物对危险的探知非常敏锐,这只好像特别识时务。”它刚才若是稍微露出攻击的苗头,她就要出手了。

  “不管它,咱赶紧回家。你想吃什么,我回去先给你做。”

  “……煮面吧!荷包蛋龙须面。”

  “图省事啊?”

  “不是。是你儿子说要吃了,荷包蛋要糖心的,不然他不喜欢。”

  “哈哈……他这是挑战他老子的技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