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清欢刚把素红烧肉的酱汁倒进锅里,刘红星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师父，您快出去看看，冯奶奶和师公吵起来了。”

  “啊？吵起来了？”

  廖清欢不相信,冯巧巧那么疼陆长缨,陆长缨又那么尊重冯巧巧，所以俩人怎么可能吵起来呢？

  “对啊，就是吵起来了,我听了一耳朵，好像是什么房子的事。”

  廖清欢赶紧把锅铲递给刘红星，“煮到收汁的时候给我盛起来。”

  等她赶到外面，气氛确实很僵硬,只是陆长缨的表情很无奈,而冯巧巧却背对着抹眼泪。

  “怎么了这是？”

  她走到陆长缨身边问道。

  陆长缨低头在廖清欢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巧奶奶和李大爷搭伙过日子,我想着把小红楼给巧奶奶当嫁妆,她不愿意。”

  廖清欢明白了,感情是这么个事啊！

  她冲陆长缨使了个眼色,来到冯巧巧边上。

  “巧奶奶,来我这吃饭您可别哭啊，走,咱们到后院去,我给您打个热水洗把脸。有什么话啊，咱们待会再说。”

  冯巧巧随着她往后面走,廖清欢带着她到了房间，又从保温瓶里倒热水出来，取了一条新毛巾，浸水拧干再递给她。

  “巧奶奶，我和您说啊,这房子他给您，您收着就是了。您守了那么多年，房子早就已经是您的了。您啊，别觉得不好意思什么的。就算您想要给他，他能收吗？他也收不了啊，与其被充公了，您拿着不是更好？”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从小是被傅家养大的，我守房子那是我应该的啊。我只是傅家的下人，又不是什么小姐，哪能因为守了房子然后拿房子就是应该的？”

  “再说了，小陆那边说是给我当嫁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碰到老李，只是说搭伙过个晚年。又不办婚礼，又不办酒席，哪里需要什么嫁妆。”

  冯巧巧说得都脸红，嫁妆这两个字着实把她惊到了。

  廖清欢抿着唇笑，“哎呀，要我说，您就该办婚礼的。这一辈子，您守着房子没结婚，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李大爷人不错，搭伙归搭伙，但不清不白的就搭伙了？您也是女人，咱可不能因为年纪大了，就不清不白的。小陆他为什么说给您当嫁妆，我猜他的意思就是想风风光光的送您出嫁。”

  其实冯巧巧不愿意还挺好理解的，据廖清欢接触她能感受到的。就算现在已经废除了以前的那些老旧的制度，什么丫鬟小姐老爷少爷这些都是不允许出现的。但冯巧巧还是以丫鬟自居，因为从冯巧巧的母亲开始，就一直是傅家的丫鬟。再到她，也是陆长缨母亲身边的丫鬟。

  但这丫鬟的身份里还有点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冯巧巧更像是傅家的孩子，获得照顾不是一般丫鬟能有的。

  正因为傅家对她好，所以她守着小红楼，一守就是这么多年，直到等来了陆长缨。

  她觉得等到了陆长缨，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可现在陆长缨告诉她，这房子要给她。

  冯巧巧接受不了，她觉得自己是丫鬟，守着房子也是应该的。然后就是自己获得了傅家那么多的照顾，只不过是守了个房子而已。

  这房子是小姐的，那就该是小姐的后人的住着，她就算住了很多年，那也不是她的。

  而陆长缨这人，心里一直记挂着冯巧巧的恩情，把她当长辈对待。给房子当嫁妆，换句话的意思，不能搭伙，只能出嫁。

  但他的表达有一点点小问题，于是俩人就闹了起来。

  冯巧巧听了廖清欢的话，眨巴了下干涩的眼睛。

  以前年轻的时候，也想过嫁人，后来一拖再拖，拖到这么大年纪了，嫁人什么的早就不想了。

  “不嫁人，就是搭伙过日子。你们要不同意，我就跟老李拆伙。”

  冯巧巧坚持说道。

  而在前面的陆长缨，则用审视的眼神看了老李一圈又一圈，看得老李头皮都麻了。

  他也是一个年纪大的老头，什么都经历过，可偏偏在陆长缨的眼神下，愣是整个人都慌得不行。

  “那什么小陆，我那有房子，不用你给你奶奶拿什么陪嫁的。我们俩就是搭伙，年纪大了嘛，孩子不在身边，搭伙过日子，平时有个人说说话，这日子过得快一点。”

  “我这也有房子，整个小红楼都是巧奶奶的。我给她做陪嫁，是因为我希望她就算这么大的年纪，也能风风光光的嫁人。不能因为年纪大了，就这么潦草的搭伙。”

  陆长缨挺直着身板，慢悠悠的说道。

  “她一辈子没嫁过人，既然跟您看对眼了，那我还是希望，她能堂堂正正的跟您结婚。除非，您觉得麻烦，觉得她年纪大了，不需要认真对待。如果您是这样的想法，那不好意思，我不会同意你们俩在一起的。”

  老李头噌一下站起来，指着陆长缨火冒三丈的说道：“谁不同意了，我老李怎么是那种人？她年纪大了我年纪不大？还不是因为我们俩都想给孩子们省点事。我还巴不得跟她打结婚证呢。只要你们能把她说动了，我回头马上就去操办。”

  廖清欢扶着冯巧巧过来，就听到老李头跟表白似的说这一番话，

  冯巧巧都害羞了，看得廖清欢直乐呵，心里想着别看人年纪大了，这追求爱情的模样还是很坚定的嘛！

  “您看，李大爷还是很想娶您的。”

  她在冯巧巧耳边小声说道。

  冯巧巧轻咳一声，“这老头子，我都不知道他想法那么多。”

  等她们俩过去，老李头看到冯巧巧愣了下，还有点不大好意思的扯了扯衣摆。

  “巧，巧巧。”

  冯巧巧这会大方了起来，睨了他一眼，然后对陆长缨说道：“房子我不要，这事没得说。至于嫁人，我们俩老的再商量，过来就是吃饭的，其他的事以后再谈。”

  她态度坚决，陆长缨也不好多说什么。

  廖清欢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对冯巧巧他们说道：“那你们在这坐会啊，我那些菜也快了。中午我和他一道陪你们吃顿饭。”

  说完，她带着陆长缨去了小厨房，瞥见刘红星嘴角红色的酱汁，廖清欢都没骂他一句，只是将人撵了出去。

  “你去给我看看火，等我做菜。”

  廖清欢指挥着陆长缨，等他坐到灶膛口开始弄火的时候，她一边卷豆皮一边跟陆长缨说。

  “李大爷和巧姐拢共认识了一年不到，我听巧姐的意思，就是这么大年纪了，不好意思办什么婚礼。但嫁人，我看她的样子，倒是挺想嫁的。至于房子，你也别说什么了，巧姐坚持不要的。再说了，那房子现在虽然没充公，也只是给巧姐住着。话说难听一点，巧姐没了，房子也跟着充公。所以这房子你说当成嫁妆给她，那如何到得了巧姐手里？”

  “我可以……”陆长缨想说有办法的。

  廖清欢轻飘飘的横着他，俏目含霜，“你可以什么？我告诉你啊陆长缨，你现在的身份可不一样。别看你现在受国家重视，可盯着你的人也多。但凡是被抓到一点错处，那乡下牛棚可就等着你呢。”

  她就猜到了这一点，陆长缨胆子大得很，为了小洋楼做出点什么小手段是他能干的事。

  要放以前，廖清欢还真不管这些，房子给了就给了，反正她有自己的酒楼，可不惦记那边。那房子既然是陆长缨家的，想给谁就给谁。但问题是，现在的陆长缨可不是之前没身份的人。

  他现在的地位不大一样了，不晓得多少人盯着呢。再加上他大伯的身份，万一碰到个什么钻眼子的，就掐着你做的事不放，那后果可能就是往农场往牛棚了。

  这世道跟以前不一样，越是权力大的人，若是犯了错，反而被折腾得越狠。

  她和陆长缨现在是夫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陆长缨折腾点小的，她搭一眼也就过去了。要是折腾大的，这里面有什么隐患肯定得提出来。

  这脾气发完了，廖清欢语气又放柔了。

  “我不是拦着你，只是房子这事，你得再慎重考虑考虑。若是以后，我是说以后万一形势好了，那房子能回来了，你再名正言顺的给巧姐也不迟。现在的话，咱们考虑给点别的。当然了，最重要的就是，咱们给巧姐一个保障，那就是她的晚年身后有咱们，咱么是她一家人，会给她撑腰的。”

  陆长缨视线落在廖清欢脸上，从灶膛后面站起来，来到廖清欢身后将人抱着，大脑袋靠在廖清欢肩膀上。

  “还是我媳妇想得细致，都听我媳妇的。”

  廖清欢抖抖肩膀，没把人抖下去，用锅铲把锅里的豆皮翻了个面。

  “你啊，聪明，做事其实比我细致。但有时候太不把现在的社会现状放在眼里，既然来到了这里，咱们都不是以前的人了，遵守现在的制度是应该的。所以以后黑市那边的衣服别给我买了，那么多衣服我也不能天天穿出去，若是穿了有心人见到肯定会怀疑，小心谨慎些，我觉得挺好的。”

  她温声软语的，陆长缨越听越喜欢，不过听到她说黑市那边的衣服不买了，他还是耍赖一般在廖清欢肩头蹭了蹭。

  “再说吧。”

  刘红星之前偷吃了一块红烧肉，他真以为是红烧肉来着，结果入了嘴才知道居然是冬瓜，不过这冬瓜吃起来有红烧肉的肉味，偷吃了一口还挺不满足的。

  于是他又悄悄摸摸的来到小厨房，想着从师父那里再骗两口吃的。结果探着眼睛看了下，赶紧就收了回去。

  哎呀，师父和师公也不害臊，□□的就抱在了一起，太叫人不好意思了。

  ……

  冯巧巧和老李头在年前相当于一个插曲，一起吃了顿饭，就这么过去了。

  至于要不要婚礼，就像冯巧巧说的那样，他们自己商量。再说了，这都要过年了，就算想办也办不成。

  陆长缨依然在他的研发室里忙活着，据廖清欢听他说的，好像是有一个什么重大突破，正在测试阶段，若是测试通过了，那这突破就算是坐实了。

  饭店里刘红星和林香香俩人终于挨不住没有肉吃的日子，央着廖清欢给他们做肉吃。

  索性就是饭店里吃而已，不让旁人知道就好了。

  廖清欢便特意上国营菜市，看到有卖明太鱼的，便买了几条。又买了只挺大的甲鱼，想着做个冰糖甲鱼给陆长缨补一补，他天天用心费脑的，这些天都是凌晨一两点多才回来，早上六点多又爬起来，吃个早饭就匆匆走，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这样啊。

  之前她还做了些血肠，这可是北方名菜，陆长缨就是北方人，肯定喜欢吃。

  她挽起袖子要做肉菜，刘红星和林香香俩人就忙前忙后的帮忙。李淑华身体好了又过来上班，大家伙不让她做事，她就绕着院子溜达，医生说了，多溜达到时候生得快。

  血肠放水里煮一遍，捞出来不用廖清欢切，刘红星自己就给切块了。

  廖清欢只要把酸菜炒一炒，加入煮开后放入血肠就行了。

  血肠弄好了，放在炭炉子上慢慢的炖着。

  明太鱼处理干净后切成大段压制腌制一会，然后清水煮开放入豆腐，只需要稍微烫一会就把豆腐捞出来。锅里再重新热油，放入葱姜蒜煸炒，直接放入腌制好的鱼块稍微煎到两面发白，再倒入开水，煮开后豆腐放进去，撒上胡椒粉装到砂锅里，同样是放在炭炉上慢慢的炖。

  至于冰糖甲鱼，就是本帮菜的做法，甲鱼处理干净后过一遍水，合着香菇葱姜蒜一块翻炒后，加入冰糖酱油，大火烧开后转小火闷烧。

  甲鱼的味道非常香浓，酱汁翻滚的过程裙边收敛，胶质都慢慢的烧了出来。

  刘红星和林香香俩人眼巴巴瞅着看，要不是有张嘴兜着，那哈喇子能淌一地。

  等甲鱼烧好了廖清欢用砂锅装起来，刘红星识相的端着炭炉子放到外面去。

  廖清欢刚把砂锅放好，准备再去端一碗凉拌萝卜缨子的时候，那溜达到桌边的李淑华突然捧着肚子弯下腰。

  “疼。”

  林香香大惊失色，上前扶着李淑华，“不会是要生了吧？”

  廖清欢也没处理过这个啊，手一抖，也上前扶着李淑华，“刘红星，你快去借个板车来。”

  李淑华抱着肚子，歪靠在廖清欢身上，脸都白了。

  她看着桌上的那些菜，努力挣扎着仰起头看向廖清欢。

  “廖师傅，我听说坐月子油盐都不能吃的，那我能、哎哟，能不能，先就着这些菜吃两口饭再生啊？”

  作者有话要说：李淑华：孩子你慢点，等妈过个嘴瘾你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