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作者:花日绯      更新:2022-04-16 04:23      字数:6009
  第六十四章

  在齐妤看来, 吴家现在所作的一切, 其实归根结底就是想要掩藏源头恶事。

  他们一直觉得, 吴家做的源头恶事是打了小李氏,然后为了掩盖他们打小李氏的事情,才做了后续的事情,但他们忽略了一点, 当初吴友堂为什么会打小李氏。

  因为春桃。

  因为吴友堂强占了小李氏身边的丫鬟春桃, 小李氏才会找吴友堂理论, 继而发生肢体冲突。

  所以,事件发生的根源是春桃。

  官差把无赖们带走之后, 齐妤他们就直接去了将军府,见到了惊魂未定的满堂李家女眷。

  齐妤来不及听顾氏、王氏和小李氏的哭诉,直接把小李氏喊到一边问询:

  “小姨你知道春桃后来他们怎么处理的吗?”

  小李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回忆后摇头:

  “我只知道,我被吴友堂打了关进房间,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春桃,春桃自知无望,不甘受辱,便投井身亡, 可那时候我在房里, 不知道后来他们把春桃送去了哪里。其实说到底也怪我,我隐约察觉吴友堂对春桃不怀好意, 便有意无意的让春桃远离他, 可春菊那个贱婢, 自己爬上了吴友堂的床之后,就想讨好吴友堂,悄悄把春桃骗进她的房间里,让吴友堂施暴。若是能让春菊开口的话,事情真相就知道了。”

  小李氏提供了线索,剩下的就是齐妤要派人去查,去问的了。

  齐妤有事要做,稍微安慰一番顾氏和王氏之后,便匆匆离开将军府。

  现在的关键是,务必要把春桃的尸体找到,还有就是找到那日将春桃尸体运送出去的吴家下人,只要有春桃的尸体和吴家下人的口供在,必然能一定程度上证明吴友堂的罪行。

  至于罪魁祸首——春菊,自然也是不能让她逃脱的。

  吴家请小女婿的父亲,谏义院大夫写了参本之后,就回客栈等待消息了。没想到当天下午,谏义院就派人来请他们过去,说是折子已经递了上去,风纪署正式受理,如今还有一些后续事宜,请这对父子前去配合。

  父子俩深觉亲家公的效率太快了,他们早上才去说明情况,下午居然折子就已经送上去了,并且成功让风纪署受理,风纪署是内阁的直接下属单位,专门查看公侯伯爵,文武百官的私德风纪问题。

  吴家父子参的是平阳郡王薛玉章私德有亏,仗势欺人,闯宅放火,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情结十分恶劣。

  所幸薛玉章素来在京城里名声不好,听说跟他岳家齐国公府闹不和,最近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关系,相信在这证据确凿和薛玉章的前科累累之下,齐国公府也不会给薛玉章撑腰。

  他们这要是告成了,说不准薛玉章这个郡王的帽子都要被摘。

  等到把薛玉章告了以后,他们再去李家谈判,李家自知理亏,定然不敢跟他们多口舌,至于小李氏这个女人,吴友堂早就想休了她,成亲快十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还把身边的丫鬟看的比命还重。

  人家做妻子的,恨不得把身边的人都塞给丈夫享用,偏她小气的很。身边的丫鬟也是不识抬举,居然宁愿跳井自杀也不愿跟他,逼得他一步步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吴家父子被带到谏义院的大堂外等候,吴大人还不忘叮嘱儿子:

  “待会儿进去之后,你别说话,全由我说。薛玉章再不济也是郡王的身份,咱们属于越级告,若是能告成最好,若是告不成,也别太纠缠,横竖不过是表个态,走个过场,就是让人家知道知道,薛玉章在咱们家做了那档子事儿就成。”

  吴友堂少年读书成名,却往歪门邪道上越走越远,闻言道:

  “我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嘛。”

  父子俩这边说完,内院官就出来传唤他们入内了。

  “大人们都准备好了,二位随我走。”少年内院官如是说。

  父子俩有点紧张,吴大人见多识广,想给内院官塞点银子打点下,谁料刚碰到内院官的手,就被内院官给直接抽了回去,斥道:

  “干什么干什么?”

  吴大人银子没送出去,有点尴尬,陪笑道:

  “内院官莫生气,就是不成敬意。”

  内院官冷冷瞥了他一眼:“大人快收起来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兴这套的。若被人瞧见,参我一本受贿,我都要受你们连累了。”

  吴大人讪讪把银子收回了袖袋中,跟着内院官穿过官署,往内衙去。

  一路走去,没什么人,周围安静的厉害,没由来的吴大人心里有点发虚,所以尽管内院官的态度不是很好,但他还是腆着脸上去套近乎询问。

  “那个,不知参本上了之后,大人们还要询问些什么,我们父子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事情,给内院官添麻烦了,烦请告知,事成之后,定少不了内院官的好处。”

  吴大人在地方官场摸爬滚打好多年,自有一套地方官场的为官之道,内院官在京城,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京官,对吴大人这种的还真没怎么见过。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内院官还是耐着性子回他:

  “吴大人真是听不懂,你那点好处不是人人都惦记的。”内院官凉凉道:“至于待会儿大人们要询问什么,我可不知道,还是大人亲自进去听吧。”

  饶是吴大人老脸皮厚,被个小小的末品内院官这番奚落也感觉很没有面子。当即便不再与他搭话,跟着一路穿过了好几座衙门口,来到了谏义院正院。

  刚到院子,就有另一个内院官迎出来,小声嘀咕:

  “怎么现在才来,摄政王都等好久了。”

  给吴家父子领路的内院官回道:

  “还不是他们慢慢吞吞,拖拖拉拉的。”

  吴大人气闷至极,先前也没人让他们快点啊。不过现在这不是他关注的问题,他刚才仿佛听见他们说摄政王来了。

  摄政王!

  摄政王楚慕!

  “哎,不是,这么点儿事,怎么还劳烦了王爷?”吴大人心中隐隐有不妙的感觉。

  领路内院官冷哼一声:

  “您参的可是平阳郡王,您在地方上当官儿,消息是不是太闭塞了,不知道平阳郡王和摄政王是连襟关系吗?”

  吴大人觉得头顶一道晴天霹雳,要说刚才只是感觉隐隐不妙,那现在就是感觉大大的不妙了。

  他当然知道薛玉章和摄政王楚慕是连襟关系,可薛玉章不是跟岳家不睦嘛。再说,摄政王楚慕与齐国公府嫡长女的婚事,天下皆知乃先帝所定,感情可想而知。

  再说了,薛玉章和楚慕,这两人一个天一个地,怎么样也没法将他们放到一起考虑吧。

  “敢问一声,我那亲家宋大人何在?”吴大人沉声问道。

  从刚才到现在,他们进谏义院都好久了,也没看见亲家的人影。

  内院官道:“您是说宋大夫吗?您来之前,已经过过堂了。现在应该在后堂等二次审讯吧。”

  吴大人膝盖一软,想要跪地,幸好吴友堂扶住了他:

  “爹,您振作点。咱们人证物证俱全,便是摄政王也不能公然包庇吧。再不行,咱家被烧了的十几间房屋总是最大的证据,您怕什么。”

  儿子的话倒是稍稍安慰了些吴大人,这倒是真的,不管怎么说,就算摄政王想偏袒薛玉章,可他们家也确实被薛玉章给放火烧了,摄政王总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枉顾证据吧。

  “好了,快进去吧。没听说王爷都等急了吗?”

  先前迎出来的内院官催促着把吴家父子带进了大堂内。

  吴家父子进门之后就双双跪倒在地,头恨不得埋到胸口,谏义院院正坐在偏坐上,两边还各有三命听审官在,而大堂正中的座椅上,坐着一位玄衣大人,必然就是那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楚慕了。

  “开始吧。”

  一道清冷严厉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大堂上响起。

  尽管摄政王亲自来问,但主持的人还是谏义院院正,他将宋大夫写的参本折子中的内容与吴家父子一一核对,问是否为事实,吴大人低头应答:

  “回大人,小人所告皆为事实。薛玉章其人,蛮横跋扈,仗势欺人,在我家放火烧宅,这是无数双眼睛亲眼所见的。至此,我们家的房子都烧焦了,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往大兴,一探究竟。”

  谏义院院正看了一眼沉默不言的摄政王,见他没有别的指示,于是又问:

  “那平阳郡王为何要放火烧你宅院?”

  这个问题,吴大人昨晚动心思要告薛玉章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如何回答,此时对答如流道:

  “因着我家老二与他夫人闹口角,他夫人自是蛮横,便向娘家求救,诸位大人有所不知,老二夫人的娘家乃是将军府李家,平阳郡王薛玉章便是为他妻姨出头,不分青红皂白便打去我家,委实嚣张,无视法纪。”

  院正大人又看了一眼楚慕,表示自己没什么想问的了。

  楚慕接过院正递来的文书,一眼没看,便放在案桌之上,开口问道:

  “你口口声声要告平阳郡王,你倒与本王说说,那平阳郡王长的什么模样?”

  吴大人低着头,觉得摄政王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现在正是紧张关键的时刻,他也来不及去想着声音哪里耳熟,赶忙回道:

  “回王爷,平阳郡王其人模样生的倒还好,就是脾气爆烈,见人就打,跟街边的霸王似的,下官全家都怕了他了。”

  “那让你再见到他,你能认出来吗?”楚慕在上位问。

  吴家父子连连点头:

  “认得认得,便是他化成灰,下官也认得他的。”

  “好。”楚慕将手中文书再次拿起,道:“抬起头来。”

  吴大人一愣,慌忙摇头:“下官不敢。”

  楚慕冷哼一声,旁边自有官员呼喝:“让你抬头就抬头,听不懂吗?”

  吴大人身子一颤,父子俩缓缓将头抬起,对上了正堂中心座椅上坐着的那个人。

  楚慕面无表情盯着吴家父子,全然没有那晚在吴家放火打人时的嚣张,但眉眼俱厉,气势压人的厉害。

  吴家父子看着眼前这张脸彻底傻眼,吴大人更是一个没忍住,挺身当场昏厥过去。

  楚慕从座椅后走出,来到抱着老爹的吴友堂面前,蹲下身子,对吴友堂比了比人中的位置,吴友堂惊愕之余,领悟点头,拿出最大的力气掐在自家老爹人中上,终于让老爹一口长气缓了过来。

  吴大人缓过气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楚慕凑近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脸,差点又吓得厥过去。

  楚慕拿着宋大夫给他们写的参本,当着他们的面翻看两眼,然后合上,微笑问道:

  “听你们说起来,薛玉章好像是挺可恶的。”

  吴家父子就是向天借个胆子也不敢再告啊,把头摇的都快掉下来似的:

  “王,王爷恕罪,下,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有罪,下官罪不可赦。”

  楚慕敛下笑意: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罪不可赦,那本王就不客气了。”这么说了一句之后,楚慕站起身,居高临下继续道:

  “从今日起,革去大兴知府吴良之官职,关入大牢,等候三司会审。”

  吴大人欲哭无泪,但也知道无力回天,整个人像瞬间被抽干水的茄子般,再无半点精神。

  惩治了一个坏官,做了好事之后,楚慕从谏义院走出,觉得天更蓝了,草更绿了,腰间垂下的禁步更加鲜红了。

  现在才正月十三,离朝廷二十开印还有几天,各衙署有人办公,但除非特别紧急的,一般公文都是要等到二十以后才能加盖印章,所以他虽然罢免了吴良的官职,押入牢中,但一应手续还得二十以后再办。

  想到一会儿回到王府,又能跟齐妤领功劳,楚慕就开心,加上早上他派人去将军府门前处理那些闹事的人,一共两件,齐妤也不知道会不会一高兴就过来亲他一下。

  “哈哈哈哈。”楚慕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高兴,忍不住大笑起来,刚要上马,那边一个王府护卫策马而来,翻身下马,对楚慕回禀道:

  “启禀王爷,纪护卫让属下来告诉王爷,王妃去大兴府了,他一路随行相护,请王爷不必忧心。”

  楚慕蹙眉:“啥?她又去大兴做什么?”

  “纪护卫说,王妃似乎要找吴家杀人的罪证。”传话的护卫道。

  “杀人的罪证?”楚慕念叨这么一句后,左想右想,脑中灵光一闪,击掌恍然:

  “她定是要找那丫鬟的尸体。胡闹,这种事哪需她亲自去。”

  只要派人告诉他一声,楚慕无不给她办妥的。

  “王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韩风问楚慕。

  楚慕没有作答,而是翻身上马:“还能怎么办,遇上个操心的婆娘,本王也得跟着操心啊。你去大理寺找几个办案的人,随本王一同去大兴府接王妃回府。”

  齐妤坐马车赶来大兴,让金荣骑马先行,等到她下午赶到大兴的时候,金荣已经在吴家探听出了眉目。

  吴家现还乱着,很容易混进去查问,一来二去就让金荣找到了前几日送跳井丫鬟尸体出门的两个运尸人。

  金荣寻了个由头将他们骗到后门,然后着人在墙根底下候着,见人出来就直接布袋套头,麻绳捆身,把两人塞进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一路带到之前跟齐妤说好的落脚客栈。

  到了客栈以后,也没把两个运尸人的头套扯开,直接问他们初五那日把投井而亡的春桃尸体送去了哪里掩埋,两人被绑着手脚,又套着头,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就把抛尸地告诉了金荣知晓。

  金荣按照他们所说的地点,带上他们一路找寻过去。

  抛尸人把春桃的尸体直接送到了大兴城西的一片乱葬岗里,丫鬟死的突然,没人敛葬,就直接被他们用一卷破席子卷巴卷巴,抬到乱葬岗算完事儿,连埋都没埋一下。

  这是正月里,天气尚寒,要是在夏日里,这么多天过去,尸体早发臭发烂了。

  金荣敛了尸,装进一具临时买来的棺材中,从乱葬岗把人带了出去。

  他还留了几个人在吴家找寻春菊的踪迹,但情况却不太妙。

  金荣将尸体和运尸人看守起来之后,就上了客栈二楼找齐妤回话。

  “王妃,春菊那丫头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昨天晚上居然就卷了好些家财,趁乱跑了。现在吴家乱作一团,我们的人打听之后,吴家的有些人才发觉春菊跑了这件事。”金荣说。

  齐妤拧眉:

  “跑了?”

  金荣猜测:“嗯,反正不是咱们的人打草惊蛇,她应该昨晚就跑了的。会不会是她见吴家父子去京城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担心牵连到自己,所以连夜跑了?”

  这猜测也不是没可能,春菊自知有罪,先是背弃主母,爬了相公的床,犹嫌不够,为了讨相公欢心,知道相公对春桃心怀不轨,春菊竟然将黑手伸向了自己的姐妹,最终害的春桃投井自尽,也害的小李氏落得这般下场。

  她肯定是想到,现在事情已经闹大,她一个没名没分的丫鬟就算留下,约莫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干脆趁乱卷了家财跑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齐妤冷道:“春菊是能不能定吴友堂罪行的关键,必须找到。”

  有春桃的尸体和两个运尸人,并不能完全证明吴友堂的罪,若是吴友堂不能定罪,那凭着他是小李氏夫君的身份,将来定会给小李氏带来无尽的麻烦。

  金荣了解点头:“是,那小人再加派人手去寻。”

  “大兴府的路四通八达,谁知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呢?咱们也没办法把所有的路都搜查一遍啊。更被说,她还长了腿,自己会跑,回藏。”巧娘对漫无目的的搜人一事并不怎么看好。

  齐妤也知她说的不无道理,可现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明珠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递到了齐妤面前。

  “王妃,先前有个孩子将这封信交给奴婢,让奴婢交给您。”

  齐妤疑惑的接过信件,就是一封普通的信,信封上空无一字,内里倒像另有乾坤。

  将信件打开,抽出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齐妤的眼眸,纸上写了一行字:

  ‘春菊在梅庄,我亦在,静候君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