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蔡丹和徐州熙带着药回了蔡爷奶家。

  蔡姑姑也熬了粥给大家。

  蔡丹看到蔡奶奶面前的粥碗,但很明显，她一点没动。

  忍不住叹口气，全家最伤心的莫过于蔡奶奶了。

  打击太大了,精气神都没了。

  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明明之前照顾蔡爷爷很有精力的。

  “奶奶，你好歹吃一点,再把药喝了，我们还要体面的送走爷爷呢。”蔡丹劝道。

  蔡姑姑也过来了,“娘,你别吓我了啊！”

  蔡奶奶在众人的劝说下,喝了三四口粥，之后又将药给喝了。

  然后又去东屋陪蔡爷爷去了，谁也拦不住。

  天亮了,蔡四哥、蔡五哥还有小健小康都被派出去通知消息了。

  “你回去休息吧。”蔡丹不想让徐州熙陪着了。

  她是亲孙女,他又不是。

  徐州熙知道很快村里人都要过来,到时候屋里肯定没啥空间，他不好傻站着的。“那我先回去，过会再来，我爷爷肯定也要看老爷子一眼的。”

  蔡丹点头,送他出去，“今天晚上麻烦你了。”

  “你也要保重。”徐州熙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蔡丹摇头，“没事的。”

  将徐州熙送走,蔡姑姑喊她，要剪白布条绑胳膊。

  也算一种简易的戴孝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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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叔公都来了,蔡丹忙着给倒茶水。

  他们也问了蔡姑父想咋办。

  老爷子装老衣服是自己穿的，棺材也打好了，松木的，就放在仓房里呢。

  蔡姑父的意思是上午让亲戚们过来看一眼,下午就入殓送去祖坟。

  几位叔公都没意见。

  现在不让大操大办红白事儿，以前那种扛白帆撒冥纸摔盆更是别想。

  能穿一套没有补丁的装老衣裳，有副棺材就正经不错了。

  蔡母拉着蔡丹走到一边，“你回去吃口饭，你俩嫂子肯定做了，现在这也没啥事。”

  “我在徐州熙那吃了一些，还不饿呢，娘你回吧，咱们轮班。”蔡丹更心疼蔡母。

  蔡母回头看看，“我哪回得去。”

  到底谁也没回去。

  “爹啊！…”

  原来蔡四哥赶着牛车将蔡大伯一家接来了。

  蔡大伯哭号着跑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大群。

  “你们是咋伺候爹的，给爹看病了么，爹也不老啊，爹你也不说等等我。”蔡大伯质问蔡姑姑、蔡姑父。

  有村里老人看不下去，“你爹已经病了好几年，这事谁不知道。胜利和红早就不让他们老两口下地了。”

  蔡奶奶有些有气无力，“你爹已经没了，你别在这整景了，好好看看吧，下午就埋了。”

  蔡大伯抹了把眼泪，让后边的儿子、孙子都来跪拜。

  “娘，我爹已经走了，我这个做老大的没尽心，娘你就跟着我们过吧。”蔡大伯说的很是动情。

  蔡奶奶摆摆手，“我不会离开四大队的。”

  蔡姑姑松口气，“大哥，爹娘的供养早就说好了。”

  “和谁说的，我是长子，咋没人和我说，没我同意，那就是不算数。”蔡大伯这样就有些耍无赖。

  蔡姑姑本来不想吵，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为啥不和你说，你心里没数啊。”

  “姑姑你可不能这么说，我爹也想孝顺老人啊，这名声不能让你一个人占了啊。”蔡大伯家老大媳妇开了口。

  蔡姑姑皱眉，“这里没你小辈的事！”

  蔡大伯爆了，“蔡红，你别跟我吆三喝四的，我现在站的是爹的家，爹没了还有娘呢。”

  蔡姑姑还想说，被蔡姑父拉了下。

  蔡丹对这个大伯可没好感，“姑姑、姑父，你们没和大伯说么，这盖房子钱是你们出的，这房子自然就是你们的。”

  她是记账的，所以不会错的。

  蔡丹刚说完，就被蔡母拉身后了。

  “那以前的老房子是我爹的！”蔡大伯扯着嗓子，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蔡奶奶开口了，“所以我们俩老的才能住大砖瓦房，住到死。你爹还给我留了俩钱，你要不要分分。”

  几个叔公，有急脾气的已经开骂了。

  蔡大伯这才不敢吱声了，不过显然他家的不少小辈都是不服气的。

  蔡丹有预感，这事还没完。

  中午蔡姑姑仍然熬的粥，熬了两大锅，谁饿谁吃。

  吃完就开始装棺了。

  蔡家的几个青壮子侄帮着抬棺、挖土、掩埋、立碑。

  碑是木头的，蔡姑父说了会请人做石碑。

  蔡丹和蔡母她们在坟前哭了一场，扶着蔡奶奶回来了。

  蔡大伯一家人也跟着回来了。

  蔡姑父对着蔡丹小声说道，“带你娘他们回去吧。”

  蔡丹看了眼蔡大伯那一家子，他们人多势众的，她们不能走，咋地也凑个人数，“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走。”

  蔡姑父咧了下嘴，“随你吧。”

  蔡丹小跑到蔡四哥身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进了村子，亲戚们都散了，各回各家。

  还是蔡爷奶东屋，这次全是自家人了。

  大家或站或坐。

  一时之间谁也没讲话，气氛有些压抑。

  蔡姑姑开口，“娘，我扶你躺一会吧。”

  蔡奶奶靠在墙上摆摆手。

  蔡丹对着蔡四哥使了个眼色。

  蔡四哥说道，“大伯，要不要我借牛车送你们回去？”

  “干啥，你这是赶人咋地！”还是蔡大伯的大儿媳妇。

  蔡丹挑了下眉毛，“大嫂，你们是我四哥赶着牛车拉来的，他只是想有始有终而已，你多想了。”

  然后小声“嘟囔”，“炕就那么大，早晚不得走。”

  蔡大伯抹了把脸，“妹夫，我想搬回来，我才是老蔡家的长子。”

  蔡姑父满脸淡然，“大哥，没人否认你是长子，但户口是你自己迁走的。现在政策严格了，所有人都盯着呢，没人敢开这个口子。”

  蔡大伯一脸的“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直接跑炕边跪下了，“娘求你帮我说句话，我们想回来啊，娘！您儿子、孙子、重孙想回到你身边啊！”

  蔡姑姑皱着眉头，本来老太太精神就不好，他还闹吵着没完。

  但还是控制住自己了，她们一吵起来，老太太估计更伤心。

  蔡母她们也不是不生气，也都是顾虑蔡奶奶。

  “大哥！你不用逼娘！没用的。我和你交底吧，就是爹在的时候，他心软让你们回来也没用，不是我非要拦着，是其他的所有队员不会让你们回来，因为分红。你们一大家子如果回来要分走多少钱，这是在掏别人兜里的钱，大哥你一向聪明，难道想不明白这个理？你就是将娘逼死也没用的。”蔡姑父继续说道，“除非有一天四大队又穷了，工分又不值钱了，那个时候你想回来能成。”

  蔡大伯咬咬牙，废话！四大队没钱了他回来干屁！

  他也知道不容易。

  但他知道肯定有空子可钻。

  “娘，儿子真想你，我来陪你，不迁户口了。”蔡大伯改了策略，“就让我陪陪你吧。”

  说完咚咚咚的磕头不止。

  蔡丹忍不住看向蔡奶奶，这么半天，老太太一直闭着眼，一句话没说。

  她也拿不准她的想法。

  不过她那位大伯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这不是我的家，我留不了你。”蔡奶奶终于开口了。

  不过这话咋这么不对味呢。

  蔡姑姑自然也听出来了，“娘，你这话说的，这咋不是你家了。”

  “孩他姑姑，老太太累了，我们出去了，让她躺躺吧。”蔡母打着圆场。

  蔡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来之前她替姑姑、姑父说话，让老太太吃心了。

  蔡四哥要跟着蔡母往外走，忍不住回头又问了句，“大伯，用套牛车送你们不？”

  “不用！不用！”蔡大伯很是不耐烦。

  “大哥，让娘睡会，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合眼。”蔡姑姑口气也不咋地。

  “爹，我想让三宝来四大队上小学。”蔡大伯的大儿子突然插了句话。

  蔡大伯抓着蔡奶奶的手，“娘！”

  蔡奶奶又说，“这家我不做主，我管不了。”

  蔡姑姑本来脾气就不好，这火到底压不住，“娘，你说啥呢，这么多年我和胜利哪有不孝顺的地方了，你这一句一句的，就是拿刀子割我。”

  蔡母都到门口要出去了，一听这话就停下了，几步又回去了，“娘，你可别这么说，这些年红多孝顺啊，您肯定是累了。”

  蔡奶奶看着蔡姑姑说道，“我想让几个孙子陪陪我。”

  蔡姑姑气笑了，“这是你的屋，您想咋地都行。”

  说完拉着蔡姑父和俩儿子直接走了。

  蔡母也留下一句，“娘你多休息，我们晚点再来看你。”

  蔡丹自然也跟着走了。

  到了大门口，看到徐州熙端着药碗走来了。

  “徐州熙，这药还得吃几顿？”蔡丹问道。

  “先吃三副看看。”徐州熙认真回答。

  “麻烦小徐了。”蔡母现在看徐州熙，真的是越看越顺眼。

  “不麻烦，二伯娘，我去送药，你等我一会。”徐州熙看到蔡丹点头，赶紧端着药进去了。

  徐州熙出来看到就蔡丹在等他，心里更是高兴。

  赶紧小跑过来，压着嗓子说道，“里边气氛不对啊。”

  要是以前，蔡丹肯定是家丑不可外扬的，胡乱转移一个话题。

  这次她真的想找人倾诉一下，“你说人会突然性格大变么？”

  “理论上可能，现实中很少。”徐州熙回答的很严谨。

  “我奶奶居然要留大伯一家，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蔡丹简单将事情说了，“你说是我那句话惹得祸么？”

  她其实还有些耿耿于怀。

  徐州熙摇头，“如果让我来说，老太太这是在作呢，她心绪不畅，只是在发泄罢了。”

  “还能这样！”蔡丹无语了。

  “也算好事吧，起码这事占据了她的精力，她就不会沉湎蔡爷爷不在这事了。”徐州熙知道一旦老人左性起来有多可怕，还是劝解道。

  蔡丹托着下巴嘟囔，“果然事情都有两面性。”

  然后又想到，最后蔡姑父啥也没说就走了，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点。

  哎呀，她差的还有些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