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户口2

  赵大爷沉默了一下, 才又道：“开学就没再见到你下那个小闺女了, 她明年要念一年级。”该不会想省钱，不让念，哎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 可这有了后爸的, 一样也有了后妈啊！

  林珍眼看着赵大爷那脸色从沉默变得愤怒, 就知道这赵大爷也是个脑补帝，看来又有一位知情人了。

  木溪市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地方, 原主的家就住在市公安局的家属楼，隔条街就是那个站前派出所，跟立德小学就隔了一个转角。

  而立德小学里的学生家长多数都是同事或是邻居，她等着看那个有后台的张建设成为众人茶余饭后一起征讨的日子, 在这个可以贴大字报的年代, 这被众人的舆论掩埋的日子可不是什么好过的。

  林珍和三宝没能见到玲宝, 只得告别了立德小学的门房赵大爷，往那家买肉包子的国营饭店敢去。

  “等晚上回去找大爷问问, 让大爷和大娘明天带着我们再来一趟市里, 明天一定能见到玲宝，”林珍和三宝一边快步赶路, 一边安慰三宝。

  “二姐, 我就怕玲宝被他们家的人欺负了，我不在她身边，谁给她出气？”三宝说着说着，眼圈是真的红了, 他觉得玲宝一定是受了大委屈了。

  “没事，明天就能见到了，等以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不分开，好不好？”林珍这时也很是自责，她是真的忽略了那个一次没见过的妹妹，她往城里跑了那么多趟，怎么就没去看一眼那个妹妹呢？

  “真的吗？以后再也不分开？”三宝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在林珍穿来的这段时间里，虽然偶有些孩子气的时候，但也一直帮着林珍照顾好小宝，他这样还是头一次呢。

  林珍拉着三宝的手紧了紧，低头看着三宝红红的眼圈，郑重的道：“嗯，姐姐保证！”

  她又伸手摸了摸三宝的头，继续道：“这都要怪姐姐，要不是姐姐觉得姜静到底是玲宝的亲妈，便疏忽了，但现在想想，她也是小宝的亲妈，但对小宝却是不闻不问，她咋可能对玲宝多好呢？”

  林珍猜的不错，姜静八月末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月事已经迟到了半个多月，已经生过双胞胎的她便心中有数，第二天便让张建设跟她一起请了半天假，去了市医院妇产科检查。

  结果跟姜静想象的一样，二人都是喜形于色，到家后，张建设还主动做起饭来，“小静，你现在又怀孕了，还能每天接送玲宝吗？”

  “这有啥不能的？现在还不到两个月呢！”姜静没有多想，并不以此为意。

  “医生不是说了吗，头三个月正是危险期，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而且你还有家务要干，玲宝才将将七岁，我这不是怕到不小心碰着你嘛！”赶紧把那个小崽子弄走，他好搬到主卧去，现在姜静怀孕了，把那个死丫头往姜静娘家一送，想要再接回来，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你说的也是，她跟朝阳和朝霞处得也不好，你就不能……，我这一怀孕，还真怕她再生我的气，你说这可咋整？”姜静这会儿也犯了愁，你说她容易吗？她是三婚，找个像样的男人容易吗？这个死丫头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她？让她搬个屋子怎么就那么费劲儿呢？

  “要我说，先送咱妈那，让她照顾几天，给她家玲宝双份的粮票，我合计咱妈咱爸肯定也乐意，你也不用担心玲宝吃了亏。”反正那户口本上还有那两崽子呢，这些个粮票白要白不要，给了媳妇儿娘家他也不心疼。

  姜静听了张建设的话眼睛一亮，她正愁怎么补贴一下她娘家呢，只是这粮票可有她亲儿子的一份呢，但转念一想，林珍那丫头手里有那么多钱，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个死鬼把钱都给那个丫头片子收着，就怕她这个后妈亏了他亲闺女和亲儿子，现在就让小宝花那丫头手里的钱，想来那丫头不会亏了自己的亲弟弟。

  ……

  林珍带着三宝从国营饭店里买了二十个肉包子，放在三宝身后的背篓里，便踏上了回程。

  回程要坐木溪到奉天的长途客车，这长途客车跟火车一样，想要在客运站买票上车得有介绍信，所以他们两个得步行到城外，在下道口等着。

  “姐，咱们今天晚上就搬家吗？”二十个包子的分量三宝还算受得，他又帮着林珍拎了一个大号的保温桶。

  “对，你不是不喜欢住林瑶那屋吗？其实二姐也不喜欢，现在虽然东西厢房只有个地基，但院墙已经起好了，连前后院门都按上了，也算能住人了，早点搬回去，也少遭点罪。”林珍也不想再在二大爷家住了，在他们家住不说林瑶不乐意，就林珍自己也不乐意。

  三宝和小宝小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肉，就在二大爷家借住期间愣生生给又饿回去了。他们家顿顿吃的都是粗拉拉的棒子面窝窝头，她两个弟弟是真不爱吃啊。

  三宝刚要再跟林珍说话便听林珍道：“车来了，一会儿上车的时候主意脚下和手里的保温桶。”

  林珍使劲挥了挥手，示意有人要在这上车，那辆半新不旧的铁皮客车便在她跟三宝的面前缓缓的停了下。

  刚站稳，林珍便对售票员道：“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同志，我和我弟弟到枣树沟道口。”

  “为人民服务，同志一块钱，”售票员看上去有四十多岁，面目表情有些严肃的中年女子，她看向林珍姐弟二人，眼中闪过一道金光，低声问道：“要票吗？”

  林珍很是干脆的回道：“不要，”就见售票员便不动声色的把那一块去揣在自己的衣服口袋中。只是林珍并不管这里，她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拎着一个跟三宝手中一模一样的大号保温桶，朝最后一排走去，那边正好还空着两个位置。

  ……

  “大爷，大娘，在家那，我回来了。”林珍把买来的东西先撂新房子，让三宝看家，自己拿了两个洗得干干净净的白棉布做的布袋子，各装了四个肉包子，便朝林大爷家走去。

  “快进屋，怎么才回来？我都让你三哥去村口看两回了！”大娘拉着林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瞅着快黑天了，她还怪担心的。

  “没事，大娘。这回进城我在国营饭店里买了几个包子，那了四个来孝敬我大爷跟我大娘，”林珍笑呵呵的把其中一个布袋子塞到了大娘的怀里。

  大娘连忙又推了回来，你大娘都跟你大爷是老么咔嚓眼儿的了，快拿回去，让三宝和小宝补补。

  “您可别跟我客气，再说我们几个小的想吃包子还不是以后有的是时候？”林珍说着又把放包子的白布袋子又推到了大娘怀里。

  这会儿，大堂嫂拎着颗白菜从后院走了出来，“是珍宝回来了啊，那咱们就放心了，小宝跟小屿他们还没回来，我这给你叫去啊。”

  大堂嫂用余光瞄了一眼林大娘怀里的白布口袋，便连忙出了院门，这珍宝堂妹买了包子，那指定是肉馅的，老二家的两个小的，一个还在月里，一个才一岁，吃不多少，她得赶紧把她家那两个叫回来，省的被老三家的那个狐狸精划拉肚里去，那可是个没皮没脸的。

  大娘看了一眼蹭蹭往外走的大堂嫂一眼，也就顺势收下了手里的包子，就算自己不吃，家里还有孙子呢，珍宝送的包子指定是肉馅的，她也想让她的几个孙子尝尝哩。

  “珍宝回来啦？”是林大爷的声音，下了工他便在村上大队里跟村里的会计王小庄算各家个人的公分来的，这是才回来。

  “大爷回来啦，我正有事找您哩，”林珍一边跟着大爷往他家东屋走，一边便把今天去城里回小三居和玲宝没上学前班的事给说了。

  “大爷，我当初合计着，等小宝上了小学就让他回小三居住，跟玲宝一起，还念立德小学，但是现在看来，这还真不行，那粮油关系一直被姜静和那个张建设捏着，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林珍皱着眉头道。

  “这粮食可真是个事，你这都瞎了三个月粮票了，你啊你，你怎么不早给我说这事？买高价粮，这得多花多少钱？”林大爷还以为林珍往市里跑了那么多趟，是把三宝和小宝的指标粮顺道也给带回来了呢。

  “大爷，我也没想到那个姜静能那么不要脸，就算不管三宝，那小宝的口粮她都能克扣了。”林珍犹豫了一下，又接着道：“我正好也想借着这个事，想把玲宝要回来，跟她彻底撕撸开，最好是能让局里把原来那个小三居，给换开两个小的，咱们跟姜静一人一间，到时候三宝和玲宝、小宝的户口就能跟姜静分开，不至于让她拿捏咱们。”

  大爷听了林珍的话，摩挲着他的旱烟杆子，老半天没说话，在一旁大娘却开口道：“珍宝，不是大娘说你，那姜静毕竟是小宝和玲宝的亲妈，哪是你想撕撸开就撕撸开的哩？再一个那房子是咱们家的，是你大哥的哩，那姜静可是改嫁了的，不是咱们家的人了，现在先让她住着，是让她占个地方，等你大哥回来，咱们还得要回来哩。”

  “大娘，这事不是想的那样，她是在我爸牺牲后才改嫁的，那房子也是有继承权的，这个就是说到法院去，也是得分给她，再一个她现在嫁的那个张建设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看他是巴不得把玲宝踢出去呢。有他在，就能跟姜静掰扯开了。”林珍却觉得只要把户口分成两个就行，也不是真不让姜静跟玲宝和小宝这边没个往来。最起码那个姜静得给他们这边龙凤胎的抚养费。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林大爷说话了，“那珍宝，你觉得这个事该怎么办？”

  “大爷，我合计，明天让你跟我大娘带着我们去趟我爸以前的单位的领导，就以小三居换锁和三宝、小宝的口粮为由，让局里出面去找纺织厂那边姜静的领导联系这事。若是他们不答应，我们就去工代会或是市妇联那里找找，我合计着市局那边是愿意帮咱们解决这个问题的，他们应该也不想家丑外扬，您看怎么样？”

  林大爷意外的看了一眼他这个侄女，心中暗自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得等周一，一般周一领导都得开会，那会儿子，人齐全。到时候我和你大娘，你大堂哥和你大堂嫂都去，省的人少了说话声小。”

  林珍讪讪一笑，那哪是说话声小？大爷这分明是怕到是舌头碰了牙，打起来吃亏啊。

  “行，那就这么办。对了大爷，我爸牺牲才几个月，我家新盖了房子是没办法，但那个席面我合计就不请了，一家发几块好糖，您看行不行？”

  林大爷一合计也是这么回事，现在虽然不讲究啥守孝了，但是侄女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那就按你说的办，但是给你帮忙的那几个你的礼得多点儿。”这样以后用着人家，才好说话，不能谁家都一样。

  “嗯，我知道了，给我家该房子的，我都多给送一份果子，保证就是不请席面，也给这件事办的妥妥的。”

  “好了，你不是还得去你二大爷家？赶紧去，是不是还打算今下晚儿搬家？等会我叫你三个堂哥去帮忙。”林大爷伸手指了指林珍怀里抱着的另一个白布口袋道。

  事儿都跟林大爷说了，林大爷也同意自己的法子，林珍心下一松，她笑眯眯跟林大爷道：“那行，我先去我二大爷那边啦。大爷大娘，我走啦！”

  拎着还剩的那个白布口袋，林珍出了屋门，正见着她家小宝带着大堂哥家的小屿和小岭生在院子里，人手一根高粱秆子比划呢，便朝小宝吆喝道：“小宝，跟姐回家了。”

  小宝一回头，便见着姐姐站在门口看着他，立马就把手里的高粱秆子往柴火垛那边一扔，朝林珍跑了过去，不过这会儿，他到是记得，不能随便往姐姐身上扑，跑到林珍身前便站了下来，“二姐，咱们回家！”

  “那要给大爷、大娘说什么？”

  “大爷、大娘、大堂嫂、小屿和小岭再见，”小宝跟着林珍一边往院外走，一边回头朝着院子里的人挥手。

  林珍带着小宝先去了二大爷家，跟堂哥林瑭约好一个小时后，再去他家搬东西，便回了新房。

  三宝已经把包子热上了，“小宝，跟着哥哥去洗手，姐姐炒个菜，咱们就吃饭。”林珍快速的炒了个青椒土豆片，又做了个洋柿子蛋花汤，撒上葱花香菜末便出了锅。

  ……

  周一早上，林珍带着三宝和小宝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便急忙去了林大爷家，今天便是他们约好去城里找姜静的日子。

  “都来啦！这边也马上好了，你三堂哥说也要跟着，”大娘看见林珍带着两小只走进院门，便扬声道。

  “那感情好，我还合计着，小宝太小走不快，要是让大堂哥一个人抱着吃不消呢！”

  “小璋快点，就等你呢！”大爷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边走边催着还没出屋的三堂哥。

  很快一群人便来到了村口，一起朝长途汽车来处的方向张望，“要不咱们还是做村里的马车得了！”大娘有些舍不得做汽车花的那一个人五毛钱，管他们一家就是五个，再加上林珍和三宝那可就是三块五，这还没算小宝也得买的半票呢。

  “大娘，汽车快，直接能到站前，离市公安局进，咱们今天还得去纺织厂找姜静呢，我就怕今天一天着时间不够用呢！”林珍可是很怕还得再跑第二遍呢。

  ……

  “大爷，您好，我想找高强高处长，”林珍当先推开大门，直接敲了敲收发室的窗子，等着收发室的窗口被拉开，便对着里面的大爷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找谁、事由、时间都写清楚了，快点写！”大爷从窗口里面丢出一个签名簿，有些不耐烦，但看着眼前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说话的口气也不算多不好。

  “我们几个月前牺牲的原刑侦科科长林评的女儿，高处长是我爸爸的领导，我们这次来是有些关于我爸爸的身后事找他帮着解决一下，您能帮着尽快联系一下高处长吗？”林珍一脸诚恳的看着收发室的这位大爷。

  “是评子的女儿？”老头从窗口伸出脑袋，仔细端详了林珍一会儿，又瞅了瞅站在一边的三宝和小宝。

  嗯，这个丫头他见过，之前也是因为她爸的事来找过高处长，收发室大爷的口气明显缓和了不少，“那你先等一下，”说着，收发室大爷便拨起了内线电话。

  林珍盯着那个还是拨号的电话，心中满是羡慕，等到电话普估计还得等将近二十年，想到这，林珍就有种草泥马在脑子里狂奔的感觉。算了，现在连电灯都没用上呢，还是先别合计那个电话的事了。

  “高处长正好有空，你们上去，这边上三楼左手边第二个办公室，认识，”收发室大爷看了看林珍，跟她确认道。

  “谢谢大爷，我来过，认识路。”林珍一行人直奔高处长办公室，他们得抓紧时间，要是动作快的话，今天就能把事定下来。

  ……

  高处长皱着有些不耐烦，这个林评家里的事也是真够乱的了，他家那个大丫头又来了，这回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你说要是不见，难免就给人一种人走茶凉的感觉，而且这还是一窝子烈士子女，他要是不管了，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呢！他这回要是不见，指不定就能给他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起来，高处长收起脸上的不耐，挂起了亲切而慈祥的微笑，扬声道了一声：“进来。”

  率先走进门的是林大爷，紧跟着便是林珍和两小只，随后是大娘、大堂哥、大堂嫂和三堂哥。

  “高主任，这次又来打搅您，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林大爷是认识这个高处长的，当初就是这个高处长通知他们林评牺牲的事。

  “为人民服务嘛，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高处长朝坐在他对面新分来的工农兵大学生关干事扬了扬下巴，“关干事，麻烦你给这几位去别屋借几个凳子。”高处长一看这么多人来，估摸着还真不是什么小事了。

  林珍看屋里现在就剩高处长和他们这一行人了，立马朝林大爷使了一个颜色，林大爷会意眼神一暗，他咬了咬牙，当下掏出林珍早上给他的那一卷十元的大团结，直接就塞高处长兜里了。

  高处长都被林大爷这么快的动作给弄楞住了，他可是警察，竟然就毫无防备的，让一个老农进了身，但他随即一摸，心下便有了低，这一圈卷得实在，应该是十张大团结。

  “你们这是干什么，”高处长作势就要把衣兜里的那卷大团结还给林大爷，却被林大爷一把按住，“高处长，您是我小弟的领导，咱们麻烦您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您要是再给我退回来，我这个侄女和两个弟弟侄子就得饿死了。”

  “你看你这是个什么话，有党、有组织在，怎么能让眼看着人民群众饿死？你们要相信党、想让组织！”高处长连忙作势要再掏兜，把那卷大团结还给林大爷。

  可就林珍看来，那高处长是退伍军人专业，又当了那么多年的警察，就算是现在升任处长养尊处优了，也不应该连林大爷这样的普通农民都对付不了。

  正在这时，关干事一手拎着两把折叠凳子回来了，高处长和林大爷顿时也就都各位各位，而那一卷十张的大团结还是留在了高处长的上衣口袋里。

  高处长兜里虽然揣上了十张大团结，但是他心里却越来越没底了，这到底是什么事啊？上了这么大的礼，可见还真是小不了了，但是这林评家的事，能算得上事的，统共加起来也就算是那个小三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关于工会的问题。那个时候应该是工代会，而工会已经被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