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德从弘昀那儿出来之后, 就再没想过留下这档子事。毕竟连最后一条路都绝了，或许草原深处，才真的是自己这辈子该留下的地方吧。就这么直到快要回蒙古的前几日，事情才突然有了转机。

  “在想什么，跟你说话都听不见了？”巴雅尔盯着下人收拾了大半的行李, 才抽空过来看看自己这侄儿。要不说孩子就是孩子，总以为自己瞒着大人的事, 那就是□□无缝。其实长辈们都看在眼里, 只不过不多说而已。

  巴雅尔现在年纪渐大, 越来越管不住府里那些个崽子们。早些年替齐木德请封的这个台吉，就成了□□。几个庶子明里暗里, 都想着要争这个位子, 府里那些个女人可不像京城们的少奶奶那般和善, 若是到头来, 她们的儿子什么都没捞着，巴雅尔可拿不准她们能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这回齐木德所求之事, 他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到底私心还是占了上风，只想着这事成与不成都随这孩子去, 到了是个什么结果，那就都是天意。

  “啊？啊，叔父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我这头乱的很，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屋里正收拾东西的两个奴才且腾不开手，齐木德赶紧把桌子凳子收拾出来, 好叫巴雅尔也有个坐的地方。

  “这马上就要回去了，就没想带点东西回去？”要不说到底还是京城好呢。再是在草原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到了这花花世界，也难免迷了眼。有些早几年与宗室联姻的后辈，就留在了京城，几年时间这温柔乡就把那些个草原汉子，都磨成了翩翩佳公子。

  “该见的都见过了，该吃的也吃了，没什么好带回去的。”齐木德府上正经主子就他自己一人，因着没父母管着，屋子里如今连个暖床的丫头都不曾有，就更没什么好带回去的了。

  巴雅尔听他这么说只是笑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这回进京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岔子，除了有一家把婚事跟七爷定下之外，其余宗亲愣是哪个都没动作。家世差一点的不愿白来一趟，也有跟红带子，大臣家结亲的，但大多数，还是打算先回去再说。

  如今这世道，不怪草原上这些王爷们没骨气。早些年大家过得好不好的，都还差不多没什么好计较的。可近几年，五皇子领兵守在科尔沁，那火铳的威力谁也抵不过。

  不是没想过去罗刹买火器，可人家都是改良过的好东西，五爷那脾气，只要发现有人偷着买，就能想法设法把连买带卖的人都一锅端了。这样的事儿多得几回，敢私下里有小动作的自然就少了。

  再加上京城的商队，在罗刹开了商路，沿线倒买倒卖，草原上普通人家的日子倒是有了起色，可他们过得越好，这些王爷们就越憋屈。可商队明面上是九爷的产业，五爷什么都不管也不可能不管亲弟弟，甭管大家恨急了眼，这商路该如何还得如何，出不了岔子。

  所以怪不得孩子想走，要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说不得这心，也多的是不甘，多的是花花心思。

  巴雅尔不说话，齐木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叔侄俩正是尴尬的时候，院子里突然热闹起来。“怎么回事，走，出去看看。”

  来的是康熙身边的太监，是带着圣旨来的。圣旨点了四个人留下，说是之后便会在理藩院开设学堂，以做满蒙交流所用，这四位，就算是头四个吃螃蟹的主儿。

  被留下来的，都不是各个府上的世子。出一个庶子，能留在京城，万一有机会搏一个出头，没什么不好的。

  这几人中唯一一个有爵位的，就是齐木德。齐木德被这圣旨弄得头脑都有些不清醒，看着自家叔父嘴一张一闭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自己已经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脸面都不要了，低声下气的到处求人。却没想到事情的转机会在这个时候来临。

  既是被康熙下旨留下的，那就不存在要把爵位舍弃一说。但齐木德还是在叔父临走时，把自己手下的人马都交给他，自己来京城时已经变卖了大半之前的东西，剩下的往后叔父如何安排，齐木德就都没有异议了。

  “额娘，阿玛这回怎么想的啊，怎么还真把那人给留下来了。”四爷最近都泡在康熙那儿，跟人老爷子死磕。磕到今儿，才算让老爷子让步，下了圣旨光明正大的把人留下来。

  其实这事背地里干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四爷非说这事事关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甚至更久更远。自己若是完不成的，说不得还得留给子孙。如此一来头一步就不可走得下作，要不然日后都是叫人说嘴的把柄。

  不过到底要干嘛，现在除了四爷和康熙，那还真就谁都不知道。十三领了理藩院的活儿，现在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既是满蒙交流的书院，那就不可能只有蒙古留下的四人，现在各个府里都在观望，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要分杯羹。

  “你阿玛怎么想的，你问你阿玛去，问我有什么用。”其实四爷那人吧，心里也藏不住话，只不过他只愿意关上门来跟自己叨逼叨。阿若现在一听有关这事的话就头疼，可还不能跟别人说。现在弘昀又来问，可不是没好气。

  “额娘您别嫌我，儿子来跟您请安怎么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呢。”弘昀最是会哄着阿若高兴，只要他装痴卖傻的逗得几下，阿若再生气也生不起来了。

  “儿子就是担心，嫡额娘那边怕是又要闹。”府里谁都没想到宁楚格还是个犟种，甭管怎么好说歹说，就是非得缠着她额娘打听齐木德的事。可布尔和又怎么会如她的意，现在母女两个在正院里三天两头的闹，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

  阿若其实明白，宁楚格闹到现在，到底有多喜欢齐木德，肯定是谈不上的。只不过十多岁的小女儿正是叛逆心重的时候。额娘越不让的，她就越想去做。可不就杠上了吗。

  不过这事太敏感，稍有不好就得落埋怨。尤其这事刚开始还把弘昀给牵扯进去了，现在阿若是一点都不敢开口管闲事。要不说到底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了呢，那时候什么闲事都敢管，总觉得世间不平事就得靠自己，才能有个青天白日。可如今到底没了那股子心气，只要是不出大事，什么事都能缓缓。

  “这事你别管了，实在不成了，我再跟你阿玛说说。”阿若拉着弘昀叮嘱又叮嘱，直到这小子烦了，才放人离开。

  “满儿，你去前边问一问，今晚爷打算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