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每家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康熙在到了苏州之后也没留多久，五月中旬便打算启程回京。

  “你说说, 这么长的时间你就没想去老九那儿瞧一眼？”出来之后八爷也想先沉寂一段时间，可老大倒了之后这么大的盘子, 要他眼看着从嘴边溜了, 他不甘心。

  所以没过几天八爷便想从九爷那儿拿银子，替兵部侍郎把他侄儿从牢里头弄出来。那老小子犯的事不大, 虽说是买了几个良家女, 但是好歹吃穿没愁她们的还活得好好的，现在只要有银子就行。

  八爷想倒是想得不错，就是事实跟理想差得有点远。原本这点银子对老九来说不算什么, 可这回八爷平派贴身太监去拿，却连人都没见着。再一问才知道, 说是郭络罗氏身子不好, 请八哥多担待。这两兄弟这么多年好得比亲兄弟还亲，两人之间什么时候用过担待二字，八爷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

  要不说八爷这日子过得也是不容易呢，良妃在宫里从来就是缩着头做人, 这回虽然也跟着出来了，可连人成嫔的存在感都比不上。成嫔还知道为儿子挣一挣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良妃硬是连门都没出。

  还有自己家这个郭络罗氏就更指望不上，出事的时候这位祖宗就待在自己船上哪儿也没去, 硬梗着脖子不挪窝，说是这才多大的事儿，躲了丢人。逼得何焯带人守船守了一晚，损失惨重。

  “你让我去瞧她，她是什么东西配得上我去瞧她？胤禩我跟你明说吧，我一进老九那门都觉得全是铜臭，他府上的福晋我都不待见，还想我带着礼去瞧他那侧福晋，你也不看看，你那好弟弟府上有多少人。掉个孩子我就去看一次，你当我是什么呢。”郭络罗氏一点也不怕气死了八爷，自己和他这么多年了，连个孩子的音讯都没有，他还有心思让自己去看别人家掉了孩子的，晦气不晦气。

  十几岁还年轻的时候，郭络罗氏就是个张扬的主儿，连声儿都比别人大。八爷觉得好听啊，就喜欢她那又清又亮的嗓子。可到了这会儿，八爷看着郭络罗氏一副嫌弃得不得了的模样，突然就涌上一股厌烦，往日那点情分都抵挡不住。

  八爷强忍住心头那股火气摆了摆手，让她再别说了。“爷说不过你，你歇着吧。”到这会儿了，八爷才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一片情谊全是假的。京城里这些年时常都会有人拿老四专宠来说嘴，别人能说，就自己从来不敢去挑这个火星，不就是因为自己这儿更心虚。人家专宠人家还生孩子啊，自己这儿呢，宠上了天不算，还什么都没捞着，怎么敢去在这上头使劲。

  “哎，你等会儿，我这儿还温着药呢，吃完了再走。”八福晋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狠，八爷身子骨不算好，这回在倒座房里又分了间背阴的，可不就着凉了。

  八爷听了这话脚步顿了顿，还是没回头。“先放着吧。”八福晋看着八爷走出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她也不懂夫妻两个，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八爷那边蹦跶的再凶也没用，没了财神爷做后盾，要办的事一下子就变得不称手起来，八爷还想说起个局儿把让老十把老九弄过来，只可惜老十一听这话就摇头，问有什么难处也不说，气得八爷只好看着到嘴的肥肉都溜了，才算被迫消停下来。

  那边热热闹闹的想接盘子，这边四爷自打出来之后，就压根没有和老五、老七联系。就出倒座房的时候大家相视看了看，几兄弟心里明白就行了。

  几个大的都遁了之后，康熙那边就换成了十三十四守着，俩大小伙子天天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意往康熙身边去，还得李德全天天去请才行，说到底这回老爷子算是把儿子们都吓破胆了。

  不过这些跟阿若都没什么关系，四爷回来之后，两孩子就算是松懈了。尤其弘晖，一点也不管之前的避讳，到了饭点就拉着弘昀过来蹭饭。用他的话说就是，阿玛没回来自己吃饭都没滋味，也不知道饿。等阿玛回来了，才觉得自己饿狠了，这会儿得全补回来。

  十三岁的男孩子正是开始变声蹿个子的时候，吃得多。他吃得多弘昀就不肯吃亏，也跟着要。四爷看着两个儿子狼吞虎咽那模样，嘴里说着慢点慢点，一点规矩都白学了的训斥，眼里那柔软的劲儿啊，阿若看着都好笑。

  “我说你啊，我又没饿着你儿子，你至于那样吗。”等两个孩子吃了晚饭吃了点心回去之后，阿若才揪着四爷掰扯这事。“你看看你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特刻薄孩子。”

  “胡说，知道你对孩子好，爷都看在眼里。”四爷这回回来之后就更喜欢抱着阿若了，只要没外人在，四爷就得搂着她。“你不光对孩子好，你这心啊还软得很。不是说了开船了之后就不让你天天去郭络罗氏那儿了吗，怎么还说不听了。”

  “她现在又不能出门，多闷得慌啊，咱们这就住在隔壁，我去陪一陪她也没事嘛。”郭络罗氏自从九爷回来之后，就几乎被禁足了。其实郭络罗氏只要九爷在，她那毛病就好了大半，可人九爷不信啊，人说了，没全好就不准出门，哪儿也别去，请安也不行，宜妃不缺那几次请安。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怕八贝勒那边记仇，是不是？”现在九爷跟八爷翻脸的事儿已经传开了，四爷是担心阿若去多了，也搅和到里头去。

  “胡说！”四爷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这话说得，好像自己还怕了老八不成。“爷能管他记仇不记仇？再说了，爷答应老五让老九掺和到商队里去的时候，就已经把人得罪了。”

  “那你还担心什么。”阿若往自己跟前摆了个小碟子，给四爷磕松子吃。阿若现在沉迷吃松子，四爷没耐心吃这些小玩意儿，就得她磕好了送到嘴边。

  “你这自己还大着肚子呢，我担心什么你还真不知道啊。”别人家掉了孩子多的是忌讳，就自家这位，什么也不怕。四爷捻了几粒松子扔嘴里，又把空了的碟子往阿若那边推，意思就是麻烦侧福晋您继续剥吧。这东西太小，还没尝出味来就没了。

  “哦，弄半天为这事啊。”阿若有时候会忘记自己身处在一个封建社会，不过这都怪四爷，他好像越来越开明，越来越不像四贝勒爷，不管阿若承认不承认，她心底里已经把四爷当成了自己的伴侣，不被时空地位所左右。

  “还不上心是吧，早晚爷也把你锁起来，哪儿也别想去。”四爷被她这态度给气着了，干脆把人抱起来就往里屋去，邵嬷嬷想拦一拦，也被云香给拖住了。主子爷这几天馋得抓心挠肝的，当奴才的说什么也要替主子分忧不是。

  阿若这一胎怀得好，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王太医每次过来就只说好好好，能让那些老油条说这话，那就说明是真的不错。两人折腾了半宿，阿若都不显颓势，还能嘴硬着撩拨四爷，问他是不是不行了。

  四爷倒是想放肆来着，可到底还是孩子为重，“你给爷等着。”

  等着就等着，阿若又不怵他，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才哪到哪儿，到时候谁求饶可真说不定。

  到京城的时候已经进了六月，开始热起来了。要说京城里的气氛，那比出行的圣驾更紧张。谁都没想到，太子会被废，还被提前送回京城了。太子和直郡王回来之后，一个被关在毓庆宫连太后都见不着，一个被关在直郡王府，整个王府被围得连个苍蝇都飞不出来。之后接连传回来的圣旨内容更是触目惊心，整个京城从上到下，都老老实实装孙子。

  按老规矩，四爷还要奉圣驾回宫，阿若就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府。以往还会有各府的奴才在城门口迎着，这回谁家都不敢出头，就怕一个不好招了康熙的眼，吃挂落。

  布尔和在知道太子被废之后，就马上关了府门，谁也不见。哪怕乌拉那拉氏派人过来，都没能进门。这时候敢上门一定是想来押宝到四爷身上的，布尔和可以不顾四爷，可自己儿子还是要顾的。外家这东西，好用也不好用，不过不管用不用，都不是现在该想的事儿。

  弘晖回程这一路多少把瘦了的那点肉给养了回来，这孩子一下马车，布尔和第一反应就是长高了。“儿子啊，这回在外头没闯祸吧？”

  “额娘，我能闯什么祸。”祸都是阿玛和叔叔伯伯闯的，自己哪有他们那本事啊。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弘晖不见布尔和的时候多少还有点想，见了吧又受不了她那唠叨劲，没说几句话就带着弘昀溜了，剩下个阿若挺着肚子独自面对福晋。

  阿若心里吐槽，弘晖这小子白吃自己那么多饭菜了，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给人四福晋请安。

  “你瞧瞧你，咱们俩这么多年了，哪来那么多虚礼。你那院子里啊我都已经把冰安排好了，路上这么累我就不多留你了。”布尔和话说得好听，不也是等着阿若礼数周全了之后才把人扶起来。

  阿若觉得四福晋现在的套路越来越幼稚了，就是要瞧自己到底规矩不规矩，自己老老实实尊着她吧，她嘴里要埋怨自己见外了。要是自己但凡随意一点，她心里立马就不舒服，这不是小孩儿脾气是什么。

  不过小孩脾气就小孩脾气吧，摊上个不害人，不堕胎，不下药的福晋，阿若已经很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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