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 54
作者:铁扇公子      更新:2023-02-20 13:36      字数:8371
  《胡桃夹子和绿宝石》  chapter 9

  “你妈妈说, 她情愿要一个妓女当儿媳, 也不要她。”

  沈易暗暗咬紧了牙, 瞳孔收紧。

  沈老爷子继续道:“现在,我和你妈妈的想法一样。”

  一旁的沈易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脸色铁青。

  沉默好一会儿, 沈易才转头看向沈老爷子,语气平静道:“爷爷。”

  沈老爷子原本还有话再说,可谁知竟被沈易投来的这一眼看得愣住几秒。

  沈易将视线投向远处,声音很冷很硬:“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很不爱听。”

  顿一顿,沈易重新看向面前的爷爷,声音里并没有太多情绪,“所以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这种话了。”

  沈易的语气随意,可陪在近旁的其他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沈老爷子铁腕执掌整个沈氏集团四十多年,哪怕如今年事已高, 但余威犹在,还从未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只是沈易似乎并未觉得不妥, 他转过头, 看向站在一旁的苏秘书。

  苏盈心中叫苦不迭, 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沈易的语气淡淡:“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苏盈赶紧应了一声。

  沈老爷子气得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怒声道:“混账东西!我还管不了你的事了是不是?”

  沈易原本已经转身走出几步, 听见老爷子这话, 他复又折返回来, 甚至还笑了笑, 语气依旧漫不经心:“恐怕您还真的管不了。”

  他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沈老爷子,为的就是要告诉他,他做不了自己的主。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看向坐在那里气得脸色铁青的沈老爷子,沈易淡淡道:“爷爷,公司事多,未来一段时间我就不来看您了。”

  他的目光将这别墅庭院打量一圈,然后继续道:“您在这儿好好休养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大踏步的离开了。

  直到沈易的背影消失,沈老爷子还是气得脸色铁青。

  他的手掌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气得浑身哆嗦:“混账!王八蛋!”

  像,果然是像。

  这混账王八蛋……简直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沈易大步走在前面,苏盈提着厚重的公文包、踩着三寸高跟鞋小跑着追在后面。

  一路走到车前,沈易终于停住步子,转头看向苏秘书,语气很冷:“我请你以后办事多动动脑筋,我花钱请你来上班,办什么样的事,该用什么样的人,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如今集团里的高层大半是沈易一手扶植起来的,个个皆是他的心腹。

  入股舒氏的消息这样快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只能是通过其他渠道。

  刚才沈易略想了想,便明白过来,必定是底下人办事犯蠢,找的第三方律所或是财务顾问里有老爷子的眼线。

  苏盈不敢分辨,只是低着头道歉:“沈总,对不起。”

  沈易没再看她,只是拉开一旁车子驾驶座的门,对着里面的司机道:“下来。”

  司机小傅赶紧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上下来了。

  沈易脸色铁青的坐进去,重重地摔上车门,一路绝尘而去。

  司机小傅被吓了一跳,他偷偷问苏盈:“苏秘书,沈总他……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解释也解释不清……苏盈叹口气:“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其实沈易并非一个苛责的老板,平日里他极少对着下属发难,因此苏盈就更加清楚,这回他是真被气得狠了。

  ……又是和舒小姐有关。

  沈易的每次情绪大变,都同舒小姐脱不了干系。

  舒小姐,这世上唯有舒小姐,才能左右他的情绪。

  苏盈突然就有几分明白过来,方才沈老爷子为什么要说那样一番话了。

  车子飞驰在高速路上,沈易心烦意燥地扯开领带,又将西装外套脱了,扔在一旁的副驾座位上。

  其实沈易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开过车了。

  因为公司事忙,开车又太费神,他每日都是在一件件公事之间奔波,实在是没什么自己开车的必要。

  从前沈父车祸意外离世,那时他和沈晏兄弟俩还远不到拿驾照的年龄,但沈母心有余悸,提前说了以后都不准他们兄弟俩自己开车。

  当然,母亲的禁令于沈易而言,其实是形同虚设。

  他十三岁那年便敢偷拿钥匙,趁着老爷子不在,开着他放在车库里的那辆大切诺基出去兜风。

  后来年纪再大一点,沈易甚至敢开着改装过的跑车出去同别人飙车,沈母又是气又是怕,可依旧拿这个大儿子没有办法,半点也管不住他。

  他第二次见到舒黎,便是同那群狐朋狗友在二环飙完车后回来的路上。

  十来点钟时四通桥那一带还十分热闹,他们几个轰着改装后的跑车行驶在街头,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旁人还对着他刚才跑出来的成绩津津乐道:“沈易你行啊,十二分半跑二环一圈,以后这‘二环十三郎’的名号就给你了吧。”

  沈易听见,勾了勾嘴角,却没吭声,他的胳膊搭在车窗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面前的方向盘。

  未几,旁边车里的人突然吹了一声又长又亮的口哨,“好正的妞!”

  这群人发情发惯了,平日里荤腥不忌,沈易看都懒得看,只是漫不经心的盯着前面的红绿灯,一下一下的在心里数着数字。

  另有人接着吹了一声口哨:“身材更正,这腿我能玩一年。”

  “这么细的腰,在床上扭起来一定很带劲。”

  说着,旁边几个人一齐很下流的笑了出来。

  这一大堆下流话往沈易的耳朵里飘过,没来由的,他眼前突然浮现起一张脸。

  一副哭唧唧的模样,小鹿一样又大又圆的眼睛里蓄满了水,仿佛下一秒就能在他面前哭出来似的。

  ……还有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不过是一面之缘,明明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可回忆里的这一点片段仍是叫沈易不自觉地下腹发紧。

  等回过神来,他又在心里笑话自己。

  就是一丫头片子,至于么?

  他喉头发涩,探身从一旁拎出一瓶矿泉水来,拧开灌入喉中。

  后面车上的人在疯狂按着喇叭,冲着旁边人行道上高声道:“妹妹,一起去兜个风吧?”

  沈易便顺着这一声喊,余光往旁边一扫。

  这一眼却是叫他愣住了。

  站在路边的女孩雪肤黑眸,头发披下来刚好到肩膀,越发显得一张脸小巧白润,同他记忆中的那双泪光盈然的小鹿眼一丝不差的对上。

  小鹿眼身上穿着芭蕾练功服,哪怕外面罩了一件外套,可女孩腰臀间的美好曲线依旧暴露无遗。

  见车上的人冲自己起哄,小鹿眼没有回应,只是抱紧了自己胸前的背包,低垂着头往旁边站了站,离车上的人远了一些。

  鬼使神差的,沈易直接将车子靠边停下,同其他几辆车里的人说道:“我家妹妹,都散了吧。”

  旁人哪里会信,纷纷调侃起来:“沈易你还有妹妹呢?是干妹妹吧。”

  沈易转头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小鹿眼,转回来时脸色已经微微沉了下来,他的声线绷得很紧:“有完没完?”

  旁边几人看出他是有几分恼了,于是纷纷打圆场道:“沈大少的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

  说着又冲不远处的女孩高声道:“这么晚了,妹妹赶紧回家吧。”

  这群人连嘴上的便宜都不放过,沈易皱着眉将人轰走了,然后走向远远站在一旁的小鹿眼。

  他觉得好笑:“害怕的话不知道走开吗?”

  小鹿眼抬起脸来看他,短暂的怔楞过后,她瞪圆了眼睛,将他认了出来,“是你。”

  其实她非常怕羞,见到生人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因此只看了他一眼,便又重新迅速低下头去,小声解释道:“我在等人……走远了就找不到了。”

  彼时舒黎才回到舒父身边,家里的练功房还没接好,因此每天都要借用外面的舞蹈房。

  舒父帮她找了附中附近的一家舞蹈房,附中每天下午四点放学,司机送她去舞蹈房是四点半,她每日雷打不动的练习六个小时,司机十一点来接她回家。

  谁知今天整层楼停电,舒黎连身上的练功服都来不及换。

  这会儿才十点半,离司机来接她还有半个小时,她的手机早已没电,也不记得电话号码,因此只能在路边等。

  沈易皱着眉,“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舒黎当即便很有安全意识的闭紧了嘴,脸颊微微鼓起来,模样一派孩子气。

  沈易看向安静垂眸的小鹿眼,目光一路往下滑,却突然愣住。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只小小的平安扣,通体碧绿,是老坑玻璃种,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沈易对女人的这些珠宝首饰并无太大兴趣,他认得这一件,不过是因为它是沈父一年前在佳士得春拍上高价投得的翡翠珍品。

  那时沈父就已经很少回家了,偶尔回来也是为了应卯。

  那日沈老爷子过大寿,沈父终于回了家一趟,除了给父亲过寿,又再次同妻子提出了离婚。

  两个人吵得惊天动地,沈母冷笑道:“你可真是痴情,全世界人都知道你花几百万拍一块翡翠,转头送给姓黎的那个贱人……你就是想让全世界看我的笑话!”

  她恨得咬牙切齿:“沈立,我告诉你,我不会离婚,我死也不离婚,我让那个贱人一辈子都是妾!”

  沈易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小鹿眼,这才发现她的背包上绣了名字。

  shu li

  沈易不动声色的开口道:“你叫shu li?哪一个li?”

  大概是为刚才言严词拒绝了他要送自己回家的请求,舒黎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还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于是便很乖地答道:

  “是我妈妈的姓,也是巴黎的黎。”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生动的神情,眼波流转,明艳不可方物,“我妈妈她以前的梦想是去巴黎跳舞,但是没能实现,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沈易吻得越来越密,含着她的唇重重吮吸着,舒黎透不过气来,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口中“唔唔”出声。

  沈易短暂将她松开,两人呼吸还未平复,他将汗湿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触碰到她微凉柔软的肌肤,竟是说不出的熨帖。

  他掐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如烙铁般滚烫,还没等舒黎来得及抗议,下一秒,沈易哑声道:“还是渴。”

  话音刚落,他便重新低头吻住怀里的女人。

  不比刚才那样生涩,舒黎似是终于回忆起该如何接吻一般,她从男人密密实实的亲吻中挣扎出一口气来,含糊道:“我给你倒水……”

  沈易不放,手上使的力气甚至还大了几分,将她紧紧箍在自己怀里。

  舒黎使劲挣了挣,却发现动弹不得。

  实在无法,她只得对着沈易的舌尖重重地咬了一口。

  果然,沈易低低闷哼了一声。

  舒黎松一口气,趁机推着他的肩膀将自己与他分开。

  沈易一声不吭的松开她的唇,但却没放开人,仍将她压在身下,两人额头相抵,姿势无比亲昵。

  他伸出手指,在女人嫣红的唇上重重地拂过,然后沉声道:“我亲你……你也忍受不了?”

  舒黎脸上的红晕未消,还在轻轻地喘息着。

  沈易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他低头在她的唇角啄了一下,然后哑着声音问:“姓宁的这样亲过你吗?”

  他猜是没有的……身体反应没办法作假,方才他吻她时,她的回应和从前一样生涩,并没有第二个男人教她这些。

  他猜没有,但却还是忍不住问她。

  舒黎听见这话,原本脸上还残存着几分红晕,可眼神却是冷了下来。

  她挣开他的桎梏,将脸别开,然后平静反问道:“宁玮是我的未婚夫……你觉得呢?”

  沈易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冷声道:“可惜他已经死了。”

  从飞机失事到现在已有大半年的时间,搜救队伍连飞机残骸都没找到,更遑论幸存者了。

  可哪怕心里清楚宁玮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舒黎还是不能忍受沈易用那种语气提到宁玮,她看向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不光是我的未婚夫,也是你的表兄!”

  听见她的这话,沈易似是觉得好笑,语气里带着嘲讽:“对,一个觊觎表弟女朋友的表兄,一个趁着我和你分手、就迫不及待上位的表兄。”

  舒黎竟然一时语塞。

  是,当初为了顺利同沈易分手,宁玮主动提出和她假装订婚。

  她知道宁玮是沈易的表兄,正因为此,她同意了宁玮的提议,选择用这种最决绝的方式同他一刀两断。

  舒黎没想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到了今天竟成为沈易用来攻击宁玮的凭据。

  见她不说话,沈易轻轻摩挲着柔嫩的耳垂,声音很冷:“梨梨,难道就因为现在他死了,所以你觉得我会去灵堂上悼念他,再假惺惺地为他掉几滴眼泪吗?”

  沈易原本就同母亲那边的亲戚不大熟络,从小到大同宁玮不过几面之缘。

  更何况中国人一表三千里,恐怕连沈母自己都算不清楚,宁玮同她到底隔了几层姨表关系。

  过去的三年里,每一次想到宁玮可能亲吻过她,可能与她一起分享过无数个温暖又甜蜜的时刻……每一次这样的瞬间,沈易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如果没有那一场空难,沈易甚至怀疑也许自己会先动手。

  只是刚才的那个吻,却似乎将沈易之前的那些猜测全部推翻。

  他俯身,又在她的唇角吻了一下,然后哑声道:“梨梨……你没让他亲过你,是不是?”

  舒黎身体一僵,下意识反应便是推开他,“你在发什么疯……我去给你倒水喝。”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就要推开他下床去,沈易便顺势将她抱坐在了自己腿上。

  舒黎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你干什么……”

  沈易本就喝了酒,刚才又闹了一通,现在体温更是高得惊人,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嗓音沙哑:“我难受。”

  舒黎结结巴巴道:“今天不可以。”

  沈易忍耐道:“……马上就过十二点。”

  她的声音越发的小:“明天也不行,我、我……生理期。”

  沈易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你怎么不早说?”

  舒黎的一张脸慢慢地红了。

  ……她又没有将生理期昭告天下的习惯,再说了,她要是主动说了,他是不是又要以为她是耍心机故意躲他?

  念及此,舒黎垂着眼睛,慢吞吞地开口道:“如果我说了,你是不是又要问我,是不是忍不了和你——”

  她说不下去,将后面的两个字咽下去。

  沈易紧皱着眉头,“我问你这个了?”

  一时间他甚至后悔刚才求欢,以至于在她心中面目如此不堪。

  舒黎的生理痛向来发作得厉害,又因为跳舞时常受伤,她不敢滥用药物,所以连止疼片也不吃,每次都是硬生生捱过去。

  沈易知道,因为怕长胖,红糖水她向来是不喝的,不然跳三个小时也抵消不了那热量。

  又因为她身上实在是太过细皮嫩肉,以前给她一次暖贴,用完揭下来后却是低温烫伤。

  沈易躺回了床上,“睡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不动你。”

  舒黎还带着先前的满腔委屈没消,犹犹豫豫地躺了下来。

  下一刻,她便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躯凑上来贴在她的背心,男人的手从后面伸过来,环住她的腰肢,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微凉的小腹上。

  第二日一大早,沈易起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还带着宿醉后的头疼,沈易从床上坐起身来,一旁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用杯垫温着,入口温度刚好。

  他知道舒黎几乎每日都要跳舞的,长则是演出前的十几个小时排练,短也要跳两三个小时,来保持舞感和肌肉记忆。

  从前两人还在一起时,两人作息不一致,沈易不喜欢她在两人难得的独处时间里也要挤出那么多时间去练舞,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她便会笑嘻嘻的同他说:“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知道,三天不练观众就知道啦……你难道想看着我在台上出丑吗?”

  他从前也来过舒家做客,知道舒父疼爱女儿,在家中的别墅里都专门为她建了练功房,就在楼上。

  沈易将那杯水喝完,换好衣服便要去楼上的练功房找舒黎。

  谁知道一开门却正撞见苏秘书。

  沈易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在这里?”

  顿几秒,他又朝苏秘书挥了挥手,道:“今天上午我不去公司了,你下午再来接我……你也顺便放半天假。”

  苏秘书无奈的笑:“沈总,是老爷子有请。”

  沈老爷子如今不再在集团任职,自然也没有再住在沈宅里,而是在沈家在全国各地的度假别墅里来回住。

  前阵子老爷子回京了,沈易没打听到人住在了哪儿,还是今天司机将车开了过去,沈易才知道,原来老爷子兴致好,住到了密云这边来。

  老爷子在别墅的院子里弄了一块地,地里甚至还种着各式各样的青菜,看起来竟然还挺像模像样。

  老爷子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比划给沈易看,“过段时间那里开一个小鱼塘,放一些鱼苗进去,过些日子你再来,就能吃到自家养的鱼了。”

  因为拿不准老爷子此次叫他过来的意图,因此沈易一时间没吭声,只是静静听着老爷子说话。

  顿了顿,沈老爷子又道:“听阿晏说,前阵子你妈又生病住院了……她一个人这么多年不容易,你多关心关心你妈妈。”

  沈易笑了笑:“我去看了,打一支葡萄糖的事情,她非要住院。”

  沈老爷子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

  沈母闹着要住院,于是沈易索性把那家私立医院的整层都包了下来,又因为怕吵到母亲,索性让苏秘书将连带着的上下两层一齐包下来。

  他特意嘱咐了医院,说是自家母亲身体弱,需要静养,所以规定医生护士们只准在饭点进去送一日三餐,顺便为沈母检查身体,其他时候一律不许去打扰沈母静养。

  如此住了一天不到,沈母便自己自动自觉地出了院。

  沈老爷子气他荒唐,竟用这种方法对付自己的母亲,可若真要骂他,骂的话也说不出口,最终叹了口气:“你爸走得早,你妈妈没有再婚,反而在我们沈家耽误了这么多年,我们已经够亏待她了……真要闹,你是她的大儿子,就多顺着她点儿吧。”

  沈易点头答应下来。

  祖孙之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沈老爷子先打破沉默:“我听说,舒家的那个丫头回来了。”

  沈易没有说话,心中却是起了怒气。

  沈老爷子捂着嘴咳嗽两声,然后道:“行了,你也别生气,不用去找告密的人。”

  他最是知道这个孙子,当初刚接管集团的时候,曾在工作空隙中去过巴黎几次,为的就是见见舒家的那个女孩,当时沈老爷子知道后,特意把沈易叫过来问了话。

  那次沈易面上是好好地应付着他这个老东西的话,回去之后却是直接开除了总裁办里近半数的人,为的就是以儆效尤,告诉集团里的所有人,如今早已改朝换代。

  沈老爷子知道,这个大孙子的手段,比之年轻时的自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几年来,他已经渐渐左右不了沈易了。

  “不用去找告密的人……你爷爷我活这么大年纪,要是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那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沈易依旧没作声。

  沈老爷子继续道:“你爸爸不像我,只知道儿女情长,最后抛下老婆和两个孩子,自己那么早就走了,好在你是像我的……所有孩子里,只有你最像我。”

  “阿易,你知道的。从前你和那个小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很不高兴。”

  “我本来觉得,小年轻谈谈恋爱,过几年说不定就分了,所以一直都没有干涉你们……我真没想到,过了三年,你居然还是把她给找了回来。”

  沈老爷子拄着拐杖,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阿易,你是我的孙子,你要是想找女人,多少个都没关系……可你对她太上心了。”

  他不会允许大儿子的悲剧再在自己这个最看重的孙子身上重演。

  “你还记得你妈刚发现你和她在一起时,说过的那句话吗?”

  沈易皱紧了眉头,并不愿提及这并不愉快的记忆。

  沈老爷子说了出来:“你妈妈说,她情愿要一个妓女当儿媳,也不要她。”

  沈易暗暗咬紧了牙,瞳孔收紧。

  沈老爷子继续道:“现在,我和你妈妈想得一样。”

  舒黎的外公外婆退休前都是自来水厂的员工,日子过得十分朴素。

  后来女儿嫁给了有钱人,本想给老俩口换个房子,可老人家节俭惯了,怎么都不肯,依旧是住在这几十年的老房子里。

  再到后来黎蔓同舒父闹离婚,老俩口更是气得以断绝关系来威胁。

  不过黎蔓对这样的威胁自然是不以为意,依旧是带着不过才五六岁的舒黎出国,义无反顾地嫁给了第二任丈夫。

  舒父虽然同黎蔓这个前妻恩断义绝、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但他对着曾经的岳父岳母却是十分感念,等到后面黎蔓车祸离世,舒父便也直接承担过了赡养老俩口的责任。

  自来水厂的职工宿舍是旧的家属区了,门禁并不严格,再加上沈易开的是好车,保安没有拦他,直接放行了。

  沈易从前总是来这里接送舒黎,对里面的家属区自然是熟门熟路,车子开进大门,再转两个路口便是她外祖家住的家属楼。

  车子刚开到家属楼下面,沈易远远便看见了站在家属楼下的一抹白色身影。

  沈易眸色一紧,当下便坐直身子吩咐司机停车,车还没停稳,他便推开车门,大步迈了下去。

  舒黎一看便是从床上刚爬起来,外面披着的风衣下摆露出里面睡裙的下缘来——她久居巴黎,学惯法兰西做派,平日里打扮得一丝不苟,是从不会在卧室以外的地方穿睡衣出现的——可今天她却只披了件风衣就下楼来,可见是倦得狠了。

  夜里风大,沈易看她光裸在外面的小腿,心里不悦,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几分火气:“谁让你下来的?”

  舒黎看他一眼,没有同他吵架,只是语气闷闷的:“……你自己说要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