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沈母突然出现在这个片场, 是舒黎并没有料到的。

  哪怕是到了这个年纪, 沈母依旧保养得宜。

  几年的时光滔滔流逝，岁月并没有在沈母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的模样还和舒黎十八岁那年见她时没有两样。

  在见到沈母的第一眼, 舒黎就打定了主意，无论今天沈母说了什么, 她都会好好受着的。

  妈妈欠了别人的, 那就由她替妈妈来还。

  沈母看着眼前的舒黎，不觉冷笑出声。

  黎蔓的女儿, 比黎蔓长得更漂亮，也更清纯。

  这样一个美人，难怪将沈易迷得晕头转向，哪怕她已经同别人订了婚, 沈易也还是要和她在一起。

  “舒小姐, 我从前是小看你了……我以为你妈妈是个婊子，但却能把女儿教成一位淑女。”

  “可谁能想到呢, 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舒小姐，你在攀高枝这件事上，和你妈妈真是如出一辙。”

  沈晏在旁边拼命使眼色, 本是想让舒黎赶紧走的, 可见对方看也不看他，就知道舒黎这是犯轴了。

  其实刚才宁女士说的那番话真是没有半点道理。

  什么未婚夫尸骨未寒, 什么迫不及待攀高枝……

  若是要较起真来, 其实从宁玮的飞机失事到现在, 都过了大半年了。

  人家也没脚踏两条船，大清早就亡了，现在还兴守节呢？

  哪怕是他自己，万一哪天突遭不测，那也不能耽误人家狗助理去找新东家不是？

  当然，沈晏不会直接将这些话说出来，因为那无异于火上浇油。

  看一眼旁边神色各异、正瞧着热闹的人，沈晏试图岔开话题，笑着对沈母道：

  “妈，我陪你出去逛逛吧，你看这旁边就是塞纳——”

  沈母并没有搭理他，只是看向了一旁正抬腿要往外走的严秘书，“站住。”

  她认得严秘书，这是沈易的心腹，看到他便知道沈易现在人一定就在巴黎。

  这会儿见严秘书不动声色地往外走，一看就是要去搬救兵的。

  严秘书怀里还抱着桃桃，听见这话，只得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沈母走到严秘书面前，看了一眼窝在他怀里的桃桃，笑了。

  沈易没能认出这只猫同三年前的那只胡桃夹子一模一样，可她却是分毫不差地认出来了。

  三年前沈易为女友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那只蓝双布偶猫，他生怕外面的人照顾得不好，又为了给她一个惊喜，于是在舒黎的生日前夕，沈易还将那只猫带回了家里来养。

  没有哪个母亲喜欢看儿子被其他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掏心掏肺。

  更何况这对象还是黎蔓的女儿。

  如今眼前这只猫看起来年纪还小，并不是三年前的那只胡桃夹子。

  ……可两只猫却长得一模一样。

  沈母看向站在一旁的舒黎，眼神是冷的，可声音里却带着笑，那种含着森森冷意的笑——

  “舒小姐，你和你妈妈一样，都喜欢猫……沈易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给你找来这么一只一模一样的猫？”

  没等舒黎说话，一旁的沈晏却是忍不住了。

  他当然知道宁女士看见舒黎必定会找茬，平心而论，哪怕平时他一口一个“仙女大嫂”不离口，可他心里总归还是更向着自己亲妈的。

  但现在……宁女士没必要这样故意找茬吧？

  见一旁的舒黎一副锯嘴葫芦的模样，沈晏更加烦躁了。

  他解释道：“妈，你说什么呢……那只猫是人家自己买的！”

  沈母瞪向他：“我问你话了么？”

  比起看到舒黎被为难，沈晏更加无法忍受的是向来高贵从容的母亲，此刻却像一个市井泼妇一般、不分青红皂白地刁难人。

  他深吸一口气，拉住沈母的胳膊，然后压低了声音道——

  “妈，您觉得这样合适吗……你刚才那样骂人家，人家也没说半句话吧？你骂完出了气就算了，怎么还不依不挠的？”

  他叹一口气，“宁女士，你看看人家……停一停，我们试着都体面一点，好吗亲爱的妈妈？”

  听见这话，沈母却再次冷笑出声。

  她看向舒黎，“舒小姐，你看，我儿子都觉得你行事体面。”

  舒黎依旧垂着眼睛、安静站在那里，默默听着，没有回以半句话。

  沈母便继续下去——

  “舒小姐，你当然体面。你在英国长大，在教学女校启蒙，接受上流社会的淑女教育……你今时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妈妈窃取别人的婚姻所得。

  你什么都不用做，已经有人把所有都捧到你面前来，挨我几句骂并不算亏，况且你还能摆出受害者的姿态来，充做体面淑女……

  你明知道你妈妈曾经破坏我的家庭，抢走我两个孩子的爸爸……你今天却还能和我的儿子在一起。

  你明知道沈易将来是要和之南结婚的……可你还是和你妈妈当初一样，为了攀高枝，连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舒小姐，你有没有算过，你和你妈妈曾享受过的一切，是建立在多少人的血泪之上？

  请问你所谓的体面就是犯贱，就是恬不知耻吗？”

  沈母说得太多，舒黎并没有打算反驳，因此只是默默听着，一时间却有些恍惚出神。

  直到沈易冲了进来——舒黎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竟然来得这样快。

  沈易一把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又转头看向一旁的严秘书，厉声道：“夫人在说胡话，送她回酒店去！”

  被沈易护在身后，舒黎脑海里空空的，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有些恍惚。

  她看到了站在沈母身边的周之南。

  周之南也在打量着她。

  一时之间，舒黎竟有些想笑。

  舒黎是真的没想到，竟会有这么一天，她居然会以小三的身份出现在周之南面前。

  周之南是在舒黎高一那年转入附中的。

  其实舒黎那时已经很少来学校了，她每天动辄要练十几个小时的舞，早已无暇学业。

  周之南之前一直在国外念书，回国后也没有什么朋友。

  周家和沈家是世交，沈晏本就从小和周之南认识，他又是朋友圈中的交际花，见周之南落单，便带着她一起玩。

  周之南第一面就喜欢上了沈易，但却又从沈晏口中得知，沈易早有女朋友了，长得特别漂亮、跳舞也跳得好，还去国外比赛了呢。

  舒黎从国外比完赛回来的那天，已经是小年夜了。

  沈易照例去给她接机。

  北京的冬夜森冷，沈易将提前准备好的大羽绒服套在她的大衣外面，然后问：“累吗？想不想吃宵夜？”

  舒黎记得今天是沈晏的生日，还专门在国外给他带了限量版玩偶，于是当下便扯扯沈易的袖子，笑眯眯道：“阿晏睡了没？没睡的话叫他一起出来吃夜宵吧，生日礼物正好给他。”

  和沈晏一起来的，还有周之南。

  那是舒黎第一次见周之南，但在这之前，周之南已经看过她的照片。

  ……许多张。

  沈晏热热闹闹的为她们俩做介绍——

  “这个是我大嫂，我跟你说了特别漂亮，舞还跳得特别好！刚在国外拿了金奖！”

  “这是周之南，她也可厉害啦，之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拿了很多奖呢！”

  舒黎的飞机晚点，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几个人吃完夜宵，都快凌晨三点了。

  舒黎不敢回家。

  家里的佣人们早就放假回老家了，舒父人也在外地，要明天才能回来。

  偌大的别墅，舒黎是不敢一个人睡的。

  沈易知道她胆小怕黑，早就在附近酒店开了两间房，打算将她哄睡着自己再去睡。

  沈晏摸着被撑得凸出来的肚子，看向周之南，“出租车马上就到，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去……哎周之南，你说你住那么远干什么？”

  周之南的目光在后面的沈易和舒黎两人之间流连，然后突然开口道：“我不回去了……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这么晚回去要吵醒家里人了。”

  沈晏怪叫道：“不回家那你住哪里嘛！”

  周之南笑眯眯地去拉舒黎的手，问：“lily，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舒黎不疑有他，欣然应允。

  到了酒店房间，她让周之南先去洗漱，自己则趴在床上同沈易发着短信。

  其实舒黎还没倒过时差来。况且她刚拿了国际大赛的金奖，哪怕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此刻仍觉得不可思议，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是真实的。

  她太兴奋，简直毫无睡意。

  没一会儿，沈易给她发短信——

  【出来。】

  舒黎一早就将羽绒服、大衣都脱了，这会儿只穿着一条薄薄的羊绒裙出去。

  沈易就等在门口，见人出来了，便上前搂住她的纤细腰肢，然后道：“去我房间。”

  舒黎摇头。

  她可是很有原则的，他可以进她的房间，那样她是主人，但她绝对不会单独进他的房间的。

  沈易无奈，只得搂着怀里的人，在酒店走廊里说话。

  情侣之间说话，也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不过是舒黎同他分享着比赛时的点滴琐碎。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是有星辰落在眸间。

  说到后面，她终于困了，要回去睡觉，可沈易却不放人走。

  他就将人压在酒店走廊的墙壁上，眼睛里含着笑，道：“晚安吻。”

  舒黎的一张脸瞬间就红透了。

  她还记着自己被他粗暴夺去的初吻，哪怕在一起了这么久，也只准他牵手，亲是从来不准亲的。

  她别过脸，小声道：“……不可以。”

  沈易捏着她的下巴，非要她正视着自己，哑声道：“……不亲睡不着。”

  顿一顿，他又继续道：“你之前去比赛那么久，我每晚都想你想得睡不着……今晚你也不打算让我睡？”

  她的一张脸更红，连耳垂上都沾染了粉色，“流氓！”

  沈易又笑，胸腔里发出闷闷的震动声。

  他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好，既然梨梨不亲我……那我亲梨梨了。”

  舒黎羞得要死，当下便一把推开他，转头跑回了房间。

  房门并没有带上，是虚掩着的。

  舒黎一推开门，却看见周之南急急地从门边退开。

  对方脸上带了几分慌张，又强笑道：“我刚要出去找你呢……”

  舒黎心里有些异样，但却说不上来。

  自那晚之后，周之南一下子就和她熟络了起来。

  她几乎每晚都要打电话和舒黎聊天，舒黎有时在练功房待得晚了，竟能接到她的十几个未接来电。

  舒黎自觉自己并没有和她熟到这种地步，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得委婉道：“之南，你们作业不多的吗？”

  周之南的语气微微沮丧：“多的呀，在国内念书压力好大……我在这里只有你一个朋友。”

  舒黎不忍心拒绝她，只得继续这样陪她聊下去。

  直到后来，她渐渐发现，周之南每次打电话来，都会欲盖弥彰的问上几句沈易。

  沈易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你和沈易今晚去哪里玩？

  沈易今天没有来找你吗？

  舒黎哪怕再迟钝，也终于有些回过味来了。

  所以在周之南下一次打电话来的时候，她直接开口道：“沈易今天没有来找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女生之间的气场就是这样微妙。

  不过是舒黎的一句话，电话那头的周之南也晓得了，舒黎读懂了她所有的动机和意图。

  因此下一秒，周之南便笑了，连伪装都懒得伪装。

  她轻声开口问：“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是晚上给你打电话么？”

  舒黎不语，只等她继续说下去。

  电话那头的周之南声音更轻：“我就想看看，你们上床了没有……”

  舒黎挂断电话，后背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