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电话那头沈母的声音波澜不惊, 可听在舒黎耳中，却像是一道惊雷。

  ……“哐”的一下将她给炸醒了。

  刚才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喂”字并没有令沈母认出舒黎的声音。

  但舒黎听出来了，电话那头的人……毫无疑问正是沈母。

  平心而论, 其实舒黎同沈母之间并没有过太多接触。

  在知道自己母亲同沈家长辈之间的那些纠葛之前，沈易从没让她和沈母见过面。

  在她知道上一辈之间的事情、又同沈易闹了一场分手后，沈易就更是没让她们俩再见过面。

  这圈子说大不大, 若是有心，想要见面还是很容易的。

  可舒黎也不知道沈易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在从前的那么些年里，她竟真的就再也没同沈母碰过面。

  沈易知道两人必定处不来，于是索性将两人隔开, 也免她受委屈。

  那时舒父都赞他这件事办得妥帖，换成任何一个男人, 女友和母亲之间水火不容，至多也就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所以那时舒父才会放心将女儿交给他。

  当然，尽管只见过一次, 可时至今日, 舒黎仍然能够一丝不差地回忆起沈母从前对她说的那些话。

  软刀子割肉最疼，舒黎怎能不对她的声音印象深刻？

  舒黎这会儿是彻底醒了，房间里遮光窗帘密密实实地拉着, 透着手机屏幕的光, 她看清楚了, 自己手里拿着的, 是沈易的手机。

  是, 她方才睡得迷迷糊糊，错接了沈易的电话。

  见这边的人迟迟没有回应，电话那头的人再次开口了，语气中的严厉不减：“说话。”

  舒黎就是再实诚，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犯傻出声。

  她不敢吭声，只是伸手去推身边熟睡的男人。

  男人睡得正熟，但手臂还是如铁箍般紧紧圈在舒黎腰间。

  被舒黎这么一推，男人依旧还是睡梦中的状态，他沙哑着嗓子咕哝了一句“别闹”，然后将怀里的女人圈得更紧了。

  舒黎听见，电话那头的沈母更是听见了。

  这会儿她似是已经平静了下来，声音又恢复了一向的雍容高贵，只是对着电话这头道：“让沈易接电话。”

  舒黎此刻只觉得这手机拿在手中仿佛一只烫手山芋似的，见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还是一副熟睡状态，不由得来气。

  她伸出手指，在男人光裸的手臂狠狠掐了一指甲。

  沈易“唔”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舒黎赶紧将手机塞进他手里，又忙不迭地要甩开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干什么？”沈易低斥一声，没松手让她得逞，只是依旧强硬将她圈在自己身边。

  他看了一眼手机，头疼欲裂道：“怎么了？”

  l

  经了刚才那么一通，沈母自然是气得够呛，这会儿听儿子这种语气，她沉声道：“等你清醒了再给我回电话。”

  沈易没吭声，直接抢在沈母之前将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就将手机往旁边一扔，又转头看舒黎，冷声道：“动动脑子，什么电话你都接？”

  说他不孝顺，倒也没什么错。

  可无论如何，在确认了当年那件事情就是沈母做的之后，对于她，沈易的耐心已经少得可怜了。

  听见他的话，舒黎没有回应，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见这女人这样，沈易冷哼了一声，也松开了手，没再管她，直接从床上起身，进了浴室。

  之前他被舒黎气走，在苏黎世一连待了四天，硬下了心肠，半个电话也没打过来。

  沈晏又是八卦好事的性子，还专门打电话同他报告这女人在剧组里的风吹草动，顺带着还煽风点火——

  “哇！沈易，那个王八蛋竟然还敢接着泡你的老婆撸你的猫！”

  “这王八蛋真的天天对着你老婆放电，沈易你不是男人！这都忍得下去？”

  “哎呀别说，姓林的这王八蛋脱了衣服看身材还挺好……啧啧，这腹肌啊！沈易，我看你是不是这方面比不过人家，大嫂才懒得搭理你啊？”

  沈易知道这蠢货满嘴跑火车，因此哪怕听见这些不着四六的话，也没多搭理。

  果然，见他不说话，沈晏又怕他生气，最后殃及自己这条柔弱又可怜的小池鱼，于是又慌里慌张的干笑着解释道——

  “哈哈，我跟你开玩笑呢，刚才拍一场泳池戏，他脱了我才看见的，你别多想啊，哈哈哈哈哈哈。”

  沈易不愿搭理这个弟弟，但这回却是真的被舒黎气得狠了。

  沈易长到这样大也没对着第二个女人这样伏低做小、殷勤小意过。

  也不过就是她，也不过只有她……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花样百出地讨好着，可人家照样是一言不合就甩脸子。

  有什么好甩脸子的？

  沈易心中火大，他是唯恐她误会，不等她问就先将所谓的未婚妻和小明星的事情给解释清楚了，别人栽到他头上的账，这也能赖他？

  什么臭毛病，晾一晾就好了。

  沈易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将人晾了四天，自己也硬生生的憋了四天的闷气。

  在苏黎世虽然说是度假，其实倒比平日里上班还要更费心思。

  整整四天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周旋下来，沈易只觉得自己要脱了一层皮。

  只是整整四天过去，他不打电话过去，那个女人便也懒得搭理他，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沈易独自生了四天的闷气，到后面自己又先想开了：这女人不识好歹，他不去哄就是了，该用还是要照样用的。

  在苏黎世的第四天，该碰的面都碰得差不多了，十天的假期，总不可能让这一群人一直忙工作，因此第四天往后都是自由活动时间，到最后一天大家搭专机一道回国便是了。

  严秘书的能力不错，但到底是年纪轻，又是个男人，做事就不如苏秘书周到。

  往常苏秘书最能揣摩沈易的心思，既知道他要来苏黎世开会，必定是为了方便能去巴黎会佳人。

  苏秘书办事妥帖，向来都考虑老板面子，总是能为老板找出各式各样不得不去巴黎的借口……虽然这样做不过是掩耳盗铃，但总能稍微显得老板不是那么巴巴儿的上赶着去倒贴人家。

  严秘书对沈易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可办起事情来却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自作主张便帮沈易定下了去巴黎的航线。

  他大概还觉得自己颇为体贴：“晚上和舒小姐吃饭的餐厅就订在酒店二楼，您到了之后可以先回房间洗个澡，再去吃饭。”

  沈易看他一眼，语气冷冰冰的：“谁说我要去巴黎了？”

  严秘书倒是没预料到他这样的反应，一时欲言又止。

  这几天手机一直捏在手里，震动一下便要立即去看，看见是垃圾短信还要骂人……严秘书又不是傻子，那天老板从舒小姐那里离开时明显带着一身怒气，这会儿是等着人来哄呢。

  严秘书是觉得，大家都是男人，心思都这么明显了，还有什么好装的？

  也不嫌累得慌。

  当然，沈易也的确没有再装腔作势下去。

  算了，去就去。

  苏黎世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是他定的，来这里是意外，去巴黎也不过是因为近水楼台，方便、正好。

  只是这一次的沈易也没了先前的那些体贴。

  既然人家不领这个情，那他也没必要自讨无趣。

  沈易要得很快很急，动作粗鲁，也没再刻意收着自己手上的力道，才做完一次，她的腿根就已经被他掐得指痕斑斑。

  房间里灯光大亮，他便就着这光亮细细的打量着那一处，嘴上还要招惹她：“怎么那么嫩，跟豆腐似的，碰一下就这样……”

  身体每一处都被他把持着，舒黎羞得脸通红，半张脸都恨不得埋进枕头里，偏偏还拿这人毫无办法，只得咬牙骂道：“下流！变态！你、你好了没有……”

  好了没有？

  当然没有。

  沈易本来是想等她服个软，但却依旧没等到。

  因此他连心中的最后那一点怜惜都淡了，当下便又压着人肆意欺负了起来，这回连牙齿都用上了，又啃又咬的。

  昨夜沈易将人折腾到了三四点，这会儿被电话吵醒，倒也不觉得头疼，只有欲望纾解后的神清气爽。

  他进了浴室洗漱，出来后见舒黎站在床边，正弯着腰穿丝袜。

  见沈易走过来，舒黎立即一脸防备的往旁边避了几步。

  ……刚才她下床的时候腿还是软的。

  昨晚餍足，这会儿的沈易自然不像之前那样急色。

  为了显示自己没那么精虫上脑，沈易没再往她那边去，只是在原地站定，然后问道：“今天还去剧组？”

  舒黎看了他一眼，然后语气平静地反问道：“不然继续伺候沈先生么？”

  她本来还想再刺他一句“难道沈先生现在还有兴致”，但又担心沈易听了这话后，真的要来证明一下自己的兴致，于是还是将后面那句忍住。

  沈易烦躁。

  这女人不知道怎么了，那天莫名发脾气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沈易原本以为过了昨天晚上已经好了，谁知道现在还是这样。

  他是看她腿软得差点下不了床，好心才问了一句，现在她这反应，倒显得他是个变态似的。

  直到出了酒店、坐上了车，沈易胸腔里的那一股气还没有平息。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严秘书眼睛底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

  既然舒小姐来了，原本他以为今天一整天老板都不会找自己的，谁知道刚才又突然一个电话打来，说是要去看合作项目。

  恰好沈易之前约见过的珠宝设计师那边反馈过来了戒指的设计初稿，为了打破车里尴尬的气氛，严秘书试探着开口道——

  “沈总，don那边已经把戒指的设计初稿返过来了，您要不要看一眼？”

  “什么戒指？”沈易语气不善，“让他赶紧给我滚。”

  严秘书透过后视镜偷偷打量了老板一眼，心里犯起了嘀咕：

  看这样子，像是没吃着……

  不然一大早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舒黎到剧组的时候，沈晏早就到了。

  他看见她还有些惊讶，语气颇为惊奇：“哟，你怎么来了啊？”

  沈晏这话其实没恶意，但潜意识里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

  但凡是他家大哥来了巴黎，那她便得寸步不离地作陪。

  舒黎如今看这沈家的男人只觉得一个比一个厌烦，当下根本没搭理他，只是一言不发的将桃桃从他怀里抱走了。

  在沈晏的印象里，哪怕生了再大的气，舒黎永远都是那副温温柔柔有礼貌的模样，今天怎么了？

  这还是他那个温温柔柔的仙女大嫂吗？

  想了几秒，沈晏赶紧掏出手机来，给沈易那个狗男人打电话，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你是不是又欺负我的仙女大嫂了？”

  沈易的语气不耐：“没事别打我电话。”

  “怎么没事啊？”沈晏往舒黎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赶紧道，“跟你说了这剧组里有人在泡你老婆，男的，长得特帅，国内一大批女粉丝……不是沈易，我说认真的啊，大嫂她这几天真有点不对。”

  电话那头的沈易沉默着。

  想了想，沈晏继续道：“她这几天看起来心情就不太好，那男的一不拍戏就来找她说话……呐呐呐，两个人现在又聊上了……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那天来的时候惹着她了？”

  沈易本就心烦，傻子弟弟将这事翻来覆去的讲，话里话外又是要将错怪到他头上来的架势。

  是，那天沈母那通电话是惹她生气了，可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该解释的他都解释过了，还要他怎样？

  谁知道她又在发什么疯？

  等等……

  沈易揉着额头，突然发现，舒黎的确就是从那天开始不对劲的。

  从前生气时，她多半是独自忍着，哪有那样大火气和他吵架的时候？

  更没有哪次和现在一样，他解释过了还摆出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她是因为……

  听见了沈母关于未婚妻的那一番话。

  沈易突然就笑了。

  不但是严秘书，连同电话那头的沈晏，全都被他这一笑弄得心里有些发毛。

  沈易直接将电话挂了，然后看向前座的严秘书，“去沈晏他的那个剧组。”

  严秘书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哦……哦？”

  下一个路口，车子调转了方向，朝着《出水芙蓉》剧组的外景拍摄地驶去。

  车厢内一片寂静，沈易翻了几页手里的商业计划书，又突然抬起了头来，“图纸给我。”

  严秘书这回依旧没能跟上老板的节奏：“图纸？”

  什么图纸？？？

  沈易没好气道：“戒指的设计图纸！”

  沈先生要来剧组探班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大家紧张期待的同时，又悄悄的八卦开了——

  看来宋亦亭真的和那位沈先生关系匪浅，哪怕不是老板娘，也至少是个受宠的小情儿吧，不然沈先生这样日理万机的大人物，怎么会放着那么多事情不管，亲自来他们剧组？

  小艺也跑来一脸兴奋的同舒黎八卦——

  “lily，你见过沈先生没有？帅不帅呀？”

  剧组里都知道舒黎和小沈总的关系不一般，那她多半也是见过大沈总的吧？

  舒黎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开了：“好好的怎么问这个？”

  小艺不好意思的笑：“我看小沈总就很帅，他哥哥应该更帅吧……就是感觉宋亦亭的命好好哦，男朋友那么有钱就算了，还这么帅。”

  舒黎笑了笑，没有发表评价，只是低头去挠怀里桃桃的下巴。

  桃桃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缩在她怀里“喵喵”直叫。

  想了想，小艺又忍不住道：“lily，你说宋亦亭能成功嫁入豪门么？不是说豪门都不要女明星的么……但看沈先生对她很上心的样子哎。”

  话音刚落，前面就传来一阵骚动。

  是沈易到了。

  尽管严秘书说了让大家照常工作，但拍摄进度还是因为沈易的到来被影响。

  副导演很殷勤地为沈易介绍剧组的众人——

  “沈总，这是我们的男一号林修，这是……”

  说到宋亦亭，副导演的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来，“……这是我们的女一号亦亭。”

  舒黎站得远远的，正想着找个机会溜出去，谁知道她一个不注意，桃桃“喵”了一声，然后从她怀里溜了出去。

  她脱口而出：“桃桃！”

  只是不等她胖桃桃捉回来，小家伙已经一溜烟儿的蹿到了沈易的脚边。

  桃桃仰着脸冲着沈易一脸欢快的“喵喵”叫。

  沈易唇角勾起，朝着舒黎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弯腰将脚边的胖猫抱了起来。

  这只胖猫蹿出来，副导演原本还担心沈易会不高兴，见他这副反应，便放宽了心，笑着同他介绍道：“它叫桃桃，是舒老师的猫。”

  一旁的宋亦亭不自觉地咬紧了牙。

  她刚才本来还打算同沈先生自我介绍一下，可谁想到被这只猫打断，沈先生都没看她几眼。

  宋亦亭越想越气，这只猫真是惹人嫌，平时对着她高冷得跟什么似的，可见着了有钱人，倒是和它主人一样，不知道多殷勤的贴了上来。

  沈易怀里抱着桃桃，听见副导演的话，只是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来：“舒老师？是哪一位？”

  听见他这样问，副导演连忙一溜烟儿的小跑着到了舒黎身边，强行将她给拖了过来：“这就是舒老师，我们剧组的舞蹈顾问……舒老师，快！来和沈总打个招呼呀！”

  舒黎看也不看他，只是低声喊了一句“沈总”，然后转身便要走。

  沈易轻笑了一声，叫住她：“猫不要了？”

  宋亦亭的牙咬得更紧了。

  沈易看也不看她，可对舒黎的兴趣却是显而易见。

  可舒黎分明就是沈晏的新欢，难道这女人还想要两头都霸着，勾搭完弟弟又勾搭哥哥？

  宋亦亭心下愤懑，但脸上却更是笑意盈盈。

  她也上前一步，叫住舒黎：“舒老师。”

  舒黎回头看她。

  “别动。”宋亦亭走过去，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帮她拂开耳后的柔顺黑发，“头发上沾了东西。”

  这一套动作下来，原本舒黎耳后被柔顺黑发挡住的那一块白嫩肌肤暴露出来，上面红痕斑斑，一看便是男人吸吮出来的吻痕。

  在场众人大半都是风月场里打滚的，又怎么会认不出来这痕迹？

  先前舒黎无意间撩头发时，她便看见了这一处痕迹，这会儿她只是想叫沈易看见，叫他知道这个女人看起来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纯洁。

  这种女人……白天看着跟仙女似的，晚上还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压过呢。

  下一秒，一旁的鹿晚晚就惊讶得低呼出声——

  “舒小姐，你怎么被蚊子咬成这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