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站在原地宋亦亭脸色越来越差, 那模样似是想要反驳，但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站在那里气得嘴唇发抖。

  舒黎没有看她，只是轻轻拽了拽沈晏袖子, 示意他不要太失了分寸, 然后便抱着桃桃走到一边去了。

  舒黎觉得自己很刻薄。

  其实刚才那位宋小姐并没有说什么过分话，只不过是问自己能不能当她替身。

  这样问题严格来说并不算冒犯, 毕竟外行人并不知道几乎所有芭蕾舞演员都有舞团合同在身, 在没有舞团允许下，她们是不能在其他场合跳舞。

  舒黎知道，其实她只要将理由说清, 正常拒绝这位宋小姐要求就行。

  可她并没有……非但没有, 她还站在这里看着宋小姐被当众奚落了一通。

  舒黎心里很清楚，她这样刻薄原因，不过是出于女人之间嫉妒心。

  刚进剧组第一天，她便听见有人风言风语, 说是这位小沈总实在是手段了得, 竟将新欢旧爱都塞进了同一个剧组里, 甚至同身边小助理都有点儿不清不楚。

  舒黎起先没反应过来, 后来才觉出几分味来：原来大家说旧爱是钟意，而新欢竟然是她。

  正是因为被当成了沈晏新欢，因此舒黎听到了许多本不该听到传言。

  宋亦亭一年之前还在不知名网络剧里当龙套打酱油, 如今却已经一跃成为圈内流量小花, 不仅如此, 网剧出身她竟能拿下《出水芙蓉》这种大投资电影女一号角色，背后要是没有人捧是绝不可能。

  因为舒黎和宋亦亭并没有说过半句话，两人看起来并不像是认识样子，因此旁人讨论起这些来时就更是不避着舒黎了，只是你一言我一语道——

  “她之前不就是个网剧女三吗？也不是科班出身，怎么这么多天降好资源啊？”

  “你没看她之前接那些代言吗，有人说她是那什么未来老板娘。”

  “你说是……沈？？？不是吧？？？”

  “那不然你以为她这些代言这些资源是怎么来？明显是背后有人捧咯。”

  当然，除此之外，剧组里一直都隐隐有流言，说是沈家兄弟俩如今为了家产斗得不可开交，已然是撕破脸状态，是以这位小沈总见了准嫂子，也从来都没半分好脸色。

  今天沈晏为了“新欢”怒怼宋亦亭事情一出，恐怕更是坐实了这一桩传言。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闹剧才停下来，剧组重新开始正常拍摄。

  沈晏走过来，小心翼翼觑着舒黎，“大——”

  说到一半，他硬生生将这个称谓吞回咽下去，说好不让旁人知道他们关系。

  想了想，沈晏才道：“你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啊，叫你给她当替身，真是痴心妄想……她再敢来找事，我一定把她给骂哭！”

  舒黎笑了笑，然后道：“我没事，阿晏，你去忙吧。”

  她从小就认识沈晏，几乎可以算是看着他长大了。

  撇开男女关系不谈，其实沈晏被教得非常好，哪怕家境显赫，但他从小到大也并未做过仗势欺人事情。

  沈晏逻辑很简单：你惹到我，那我就要惹回去。

  他再小一些时候，还时常因为和人吵架，气得回来躲在房间里哭，但他报复方式也不过是苦练嘴炮将对方骂得哑口无言，用家世压人这种事，沈晏倒是从来没做过。

  正如现在，沈晏觉得那位宋小姐冒犯到她，他做法就是帮她冒犯回去，而没有借着制片人身份给人穿小鞋。

  念及此，舒黎心里不安稍稍缓解。

  舒黎知道，嫉妒嘴脸很丑陋。

  可她刚才，却是确确在嫉妒那位宋小姐……所以她方才才会任由心中那一点恶意蔓延，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位宋小姐被人奚落。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好嫉妒。

  舒黎了解沈易性格，他从来都嫌女人麻烦。在她回国之后、在他要求她做他情人之后，舒黎能够感觉到，他身边应该是没有其他女人。

  可在这之前呢？

  他们分开这三年，沈易身边也许曾经有过很多女人……这位宋小姐也许正是其中之一。

  所以在外人眼里，这位宋小姐身上才会有那样多外人觉得不可思议代言和资源……也许那只是沈易给她分手费。

  舒黎心里清楚，她早就和沈易分手了，在这之后无论他有过多少女友，都和她无关。

  哪怕是现在，她也不过是沈易一个情人而已，他没有向她承诺过一心一意，因此哪怕如今他还和那位宋小姐有着关系，她也没有资格、更没有立场吃醋。

  可她还是吃醋了……舒黎痛恨这样没出息自己。

  当初捉奸在床后，她选择那样决绝地离开，就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心软。

  其实那时舒黎相信沈易不会背叛她，那次也许是酒后失行……她不能接受感情里带了半点瑕疵，可她也知道自己软弱又糊涂，如果纠缠下去，最终也许还是会心软原谅沈易。

  她不要带了半点瑕疵感情，也不想给自己半点心软余地，所以才选择了那样决绝分手方式。

  直到三年后现在，她重新和沈易在一起、答应做他情人、让他进她房子、主动亲近他、和他做爱……所有这些舒黎都可以解释成是为了保住爸爸公司、为了拿到宁玮留给她录音而讨好他。

  直到刚才……舒黎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在意他。

  不是为了爸爸公司，不是为了宁玮录音，和这些都没有关系……她明明就是还喜欢沈易这个人。

  舒黎羞于承认，哪怕他背叛过她，哪怕他还有过其他女人，哪怕他逼着自己做他情人……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喜欢他。

  苏秘书出现时候，舒黎有些意外。

  苏盈也不说自己是被老板专程派来陪她，只是将所有锅往沈晏身上推，小声解释道：“把他车都卖了，他心里不痛快……沈总怕他闯祸，所以派我来看着点儿。”

  说完苏秘书又笑眯眯地同舒黎怀里胖桃桃打招呼，“桃桃你好呀，阿姨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便从包里拿出用密封袋包得严严实实彩色毛线球，笑道：“已经消毒过了……是cashre。”

  胖桃桃用肉爪子拨弄着那一团毛线球，很快乐“呜”了一声。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苏盈注意到一旁放着一个药盒，当下便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口问道：“您在吃药？”

  舒黎呼吸一滞。

  那还是刚才苏秘书来之前，她定每天吃药提醒闹钟刚好响起，药盒是钙片盒子，但里面装却是她每天都要吃避孕药。

  唯恐被苏秘书看出端倪来，舒黎将那个药盒从苏秘书手中拿回来，也不看她，只是小声解释道：“我之前骨折过好几次……医生让我多补钙。”

  苏盈看出来她不自在来，但却不知为何，于是索性将话题转开，笑着道：

  “您在剧组里要是觉得累，就还是辞了这个工作……趁这个时间去度度假也是好。”

  舒黎摇摇头，也笑道：“不累……其实我一般都是坐在这里休息，导演和演员他们才累。”

  苏盈笑：“我来之前沈总就说了，您脸皮薄，哪怕真累了也不会说，一定会撑下去。”

  听她提及沈易，舒黎不知该如何接话，便沉默了下去。

  其实舒黎先前同沈易说，要苏秘书来陪自己，为便是宁玮那一段录音。

  苏秘书是沈易心腹中心腹，沈易处理宁玮录音遗言，必定是经过了苏秘书手。

  她若是想要不惊动沈易拿到那段录音，也只有从苏秘书这里下手了。

  只是苏秘书跟在沈易身边这么多年，深得沈易信任，可见不是等闲之辈。

  沈易离开之前那晚，她曾经枕在他怀里，状若无意问：“你为什么……那么信任苏秘书？”

  那时沈易只觉得好笑，将她抱起来亲了亲，还是忍不住笑：“你不会连苏盈醋都要吃吧？”

  沈易说她吃醋，她便真装出吃醋样子来给他看，“苏秘书其实很漂亮啊……”

  说完又将他推开，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闷闷道：“你不想说，我以后再也不问就是了。”

  察觉到她在使小性子，沈易倒是笑了出来，又将人重新扯了回来，按进怀里先是亲了一通，然后才耐心解释道：“她能力很强，办事也牢靠……最重要是，她有家庭、有孩子，这样人是不会背叛我。”

  舒黎终于明白过来，因为这样人几乎没有可能背叛沈易，所以才最得沈易信任。

  她本想利诱，可苏秘书是聪明人，她能给得起价格一定不足以令苏秘书背叛沈易。

  舒黎还在想着，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男声：“lily。”

  她抬头望去，竟是林修。

  舒黎进组第一天，林修便过来同她打招呼了。

  对方问她记不记得去年两人在巴黎拍广告时曾见过面，舒黎印象全无，对方却是微笑，然后道：“那天你只拍了一个上午就走了，我想找你留下来同事问电话，但我和我工作人员都不会法语。”

  舒黎想起来，那是芭蕾舞团为她们接一支香水广告，当时工作人员确说过有当红华人男星一同拍摄，不过舒黎拍都是单人图，是以并没有注意到。

  没想到这位家喻户晓大明星竟然还记得自己，饶是舒黎不善言辞，但还是试着活跃气氛：“我看过你拍《武当》，你在里面演得很好。”

  对方一双桃花眼无时无刻都在放电，这会儿听见舒黎这样说，也只是笑：“《武当》是任淮西拍，我拍那部叫《武道》。”

  舒黎一时间尴尬得满脸通红，立刻一脸心虚地道歉：“对、对不起！”

  谁知见她这样，对方又笑了起来：“逗你玩，《武当》主演就是我。”

  舒黎并不习惯这样自来熟交际节奏，不过对方倒不是很在意。

  林修在认识她五分钟后便直截了当问：“他们说你是沈晏新欢……不过我猜你们俩不是那种关系，对吧？”

  舒黎对这问题直接程度瞠目结舌：“你……”

  见她这样，林修打了个响指，眉毛扬起来，笑起来样子倒是十分少年气，“看，我猜对了。”

  多几桩这样事迹下来，舒黎和他之间，便是再不熟也熟了。

  这会儿看见坐在舒黎身旁苏秘书，林修扬了扬眉毛，笑道：“这位美女姐姐从来没见过呀？”

  没等舒黎开口，苏秘书先自我介绍道：“我是lily朋友。”

  林修拉了一张椅子在两人对面坐下，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美女都是和美女做朋友。”

  苏秘书见多了这样甜言蜜语挂在嘴边小青年，当下脸不红心不跳，只是笑，笑完又用手在他耳边比了比，然后道：“我儿子和你……也就差半个头吧。”

  舒黎在一旁忍笑。

  被损了一通，林修倒也不在意，面上依旧是那副笑吟吟模样。

  又低头逗了好几下胖桃桃，然后林修突然指了指舒黎面前剩下小半份沙拉，“你中午就吃这些？”

  舒黎摸了摸肚子，下意识答道：“我已经饱了。”

  “就饱了？”林修做出一副夸张神情来，下一秒便将舒黎面前沙拉盒拖到自己面前，就着她先前用过叉子，十分自然挑起里面剩下意面吃了起来，“让我尝尝。”

  舒黎瞠目结舌：“……”

  饶是苏秘书见多识广，这会儿也不由得转向了舒黎，眼神里带着探究。

  五分钟后，苏秘书拨通了沈易办公室电话——

  “沈总，小沈总这次没有谎报军情。”

  沈易：“继续。”

  苏盈还没来得及继续，手中电话便被一旁沈晏抢走了，他嗓门奇大——

  “苏秘书可以作证，现在确有王八蛋在泡你老婆，还撸你猫，气不气？沈易你气不气？？？”

  沈易：“你闭嘴，电话给苏盈。”

  苏秘书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沈总，桃桃每次见到你是叫三声，这是猫见到陌生人应激反应……但桃桃见到那位林先生是叫五声，这是猫见到亲近人时、极度喜悦表现。”

  直到第三天，舒黎还在向苏秘书解释：“那天真是他第一次吃我东西，我也没想到……这种小事你就没必要告诉沈易了吧？”

  苏秘书面无表情道：“可是舒小姐，我觉得他在玩火。”

  舒黎：“……”

  虽然她不喜欢林修有时过于越界行为，但……没必要因为人家吃了一口她东西，就搞得人家失业吧？

  面对她担心，苏秘书最终还是绷不住脸，忍不住笑起来

  “舒小姐，您是真不知道吗……只要您对沈总好一点，哪怕是多笑几下，他什么都会依您。”

  一旁沈晏声音远远传来——

  “苏姐姐，帮我去买瓶啤酒吧……lily，我游戏机在车上，能不能帮我去拿一下？”

  舒黎转头一看，发现沈晏正戴着墨镜躺在椅子上，活脱脱一副高位截瘫模样，一旁鹿晚晚正在埋头帮他剥核桃。

  她无奈，只得将桃桃抱过去交给沈晏，让他代为照看。

  一下子被胖桃桃压在身上，沈晏“哎哟”了一声，“我小祖宗，怪沉。”

  说完又提醒舒黎：“是那辆奔驰。”

  舒黎只以为沈晏又换车了，并未在意，直到她找到那辆车，拉开车后座门，却愣住了。

  车后座上坐着，不是沈易又是谁？

  她反应过来自己被诓了，转身就要关上车门离开，却被人攥住手腕拖回了车上。

  沈易仍是一张冷冰冰扑克脸，可声音里带着笑意却已经将他情绪泄露了几分：“你见到我跑什么？”

  被人强行箍进怀里，舒黎气得伸手推他，“你干什么……别人都知道我们在里面。”

  说话间，沈易已经将前后座之间挡板放了下来，深色车窗将车厢里空间隔绝得密不透风。

  他低头去吻她，一边吻一边含糊道：“就沈晏知道，没别人了。”

  沈易直接将她外套给剥了，只留下她身上那件紧身小背心，顿几秒，他又闷闷笑：“这车不会震。”

  舒黎从他密密麻麻吻中挣扎出一口气来，“……那也不行！”

  沈易被推得身子往旁边一歪，他看着面前小女人，此刻她紧紧贴在车门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颊微红，一张白净小脸艳若桃李。

  本来是想生气，可见了她，却又半点气都生不出来。

  沈易伸手，宽大掌心托着她一张莹白小脸，他低头凑上去在她唇角浅浅吻一下，然后两人额头相抵，沈易哑声问：“穿泳衣了吗？”

  后来沈易专门找人要了这部电影剧本来看，这才知道里面竟然有不少泳池戏份，当时便打了电话过来，告诉她不准在别男人面前穿泳衣。

  这会儿听了他这问话，舒黎又成了个软乎乎受气包，好半晌，她才开口道：“我没穿，不过女主角穿了……你应该去管女主角。”

  沈易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意思。

  嗅到空气中酸溜溜味道，沈易努力抑制住上扬嘴角，只是又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吻一下，然后忍笑道：“酸。”

  舒黎咬紧了唇，没有说话。

  看着面前这只酸溜溜受气包，沈易只觉得她可爱极了，“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阳怪气了？”

  他将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然后哑声道：“你有什么想知道事情……亲我一下，就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