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高校狩猎夜 E7.
作者:苏城哑人      更新:2022-04-13 02:33      字数:6075
  一名矮胖的食堂员工在前面讲解。

  “同学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秋千参加比赛, 每架秋千都有人计时,荡秋千坚持时间最长的那一位同学就是比赛的胜利者……好了, 现在大家可以自行选择秋千了, 我们的比赛马上开始!”

  他唾沫星子横飞, 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亢奋。

  春日的午后暖风融融,天光明朗。

  但黎渐川越过人群扫了眼那十几架秋千, 胃部却一阵翻腾,实在恶心得慌。

  这些秋千一晚过去, 全都是统一的崭新模样, 一时无法分辨出哪一架才是正常的那个旧秋千,而不是人肉秋千。

  队列随着食堂员工的话音散开了。

  学生们成群地叫着自己熟悉的伙伴,去选秋千排队, 脸上挂着明媚愉快的笑容, 叽叽喳喳的声音像开春的百灵鸟一样,绵响不断。

  “怎么说?”

  黎渐川状似挑选秋千, 低声和旁边的宁准说话。

  昨晚那群人做的人肉秋千位置杂乱, 根本不像现在这样是整齐的一排, 所以真正的秋千究竟是哪一个,还在不在原来的位置上,黎渐川一时也分辨不出来。

  “选那个也不一定好。”

  宁准话语含糊地说, 意有所指。

  两人像是在认真讨论一样, 在人群边缘晃荡, 演技十足地捏出或纠结或沉吟的表情, 吐出的话音却冷静沉凝。

  “按你说的, 那架秋千太红了……”宁准眼神幽沉。

  闻言,黎渐川立刻明白了宁准的意思。

  这一排秋千里,除了焕然一新的真秋千,就是人肉秋千。人肉秋千令人作呕,充满诡异,但真秋千也不一定是好的。它才是那群人昨晚开启杀戮的地方,必然有什么特殊缘故,高阳也死在上面了。

  两类秋千,似乎都不是好选项。

  但他们没有第三种选择。

  黎渐川带着宁准围着所有的秋千转了一圈,边低声说着话,边凑近了些,利用敏锐的嗅觉分辨着每一架秋千上的血腥浓淡。

  对比起人肉秋千,旧秋千的气味会稍显不同。

  秋千上的红漆在阳光下鲜亮无比,不染一丝尘埃。

  黎渐川注意到其他老师学生都差不多选好了秋千,十几架秋千前的人数都很均衡,没有特别多或者特别少的。

  还有少部分人像他们一样还在纠结,略一扫过,看不出有什么特殊表情。

  在最后一架秋千上似乎闻到了点不太一样的味道,黎渐川停下脚步,拉了下宁准的手腕。

  宁准扫了一眼那架秋千,和黎渐川一同站到了队列里。

  这时候荡秋千比赛已经开始了。

  十几架秋千上都坐上了人。

  黎渐川他们选的这一架上坐的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同学,包子脸,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十分开心地坐在秋千上。

  秋千不需要自己蹬地借力,就像是有人在推动一样,缓缓荡了起来,越荡越高。

  “哇,好高!”

  人群里传来惊叹。

  “阮阮都坚持两分钟了,好厉害!”

  “丁爽也不差,你看她荡得好快……”

  低声议论的浪潮将黎渐川和宁准卷在中间。

  黎渐川排在宁准前面,他仗着个子高,越过一众小黑脑袋,紧盯着几架秋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正在荡秋千的这些人里,有三个似乎越来越瘦,脸色在阳光下苍白至极,眼睛却黑得能发出光来。

  突然,几滴热烫的液体飞到了脸上。

  黎渐川下意识抬手一抹,竟然是一道黏腻的血痕。

  “是血。”

  他微微皱眉。

  宁准掏出湿巾给他擦了下,同时略微倾身,在黎渐川耳边轻声道:“你看,他们像被黏住了。”

  黎渐川眯起眼。

  他比宁准的视力要更好些,此时明确地看向那些秋千椅,果然发现其中有三架秋千椅像是涂了胶水一样,即便把秋千上的人荡得再高,也不会让椅子上的挪动分毫,就仿佛有什么黏住了他们的身体一样。

  而这些椅子上的人,就是那些他看着越来越瘦,越来越奇怪的人。

  面前的秋千又是一扬,向他们荡来。

  “啦啦——!”

  秋千上的马尾少女发出一声欢呼,小腿微翘,又是零星的鲜血洒落。

  这次黎渐川看到了,甩下血珠的是少女背后的马尾辫。

  再定睛一看,那根马尾辫飘扬的弧度的似乎有点不对劲,一飞一落间,总会从侧面一滑,像是避让着后颈上的什么东西一样。

  但马尾少女却恍若未觉。

  周围的学生也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落下的血滴,依旧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各个秋千的比赛情况,给秋千上的选手加油打气。

  站在秋千旁握着秒表计时的食堂员工一脸专注,盯着计时器。

  渐渐地,秋千上洒落的鲜血越来越多。

  几架秋千同时荡出来,就如同一片血雨铺洒,将队列靠前的学生们溅得一身是血。但他们毫不在意,抹抹脸,继续说话。

  黎渐川站在宁准前面,为他挡着血水,同时关注着那名马尾少女。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这女孩是真的在变瘦,而且也在变矮。其他和她情况类似的选手也一样。

  很快,微风送来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坐在秋千椅上的马尾少女微笑着,就像晒在日光下的冰淇淋一样,飞快地融化在了秋千椅上。

  秋千椅如同吸水的海绵,将马尾少女的血肉吸了个干净,只有残留的血水随着空荡荡的秋千甩下来。

  不只是她。

  另外还有两架秋千,也泼洒着鲜血,活生生融化了一个人。

  围观的人群兴奋而快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的人甚至吹着口哨鼓起了掌。

  “七分十八秒。”

  秋千旁负责计时的食堂员工有些遗憾地宣布时间,然后看向队列:“好了,下一位选手上来吧……”

  那三架秋千的空缺很快被补上。

  黎渐川慢腾腾向前挪了一位。

  他们队列第二个上秋千的是名富态的女老师。

  而这次,女老师安安稳稳地荡着秋千,直到一个不小心摔下来,也没出什么事。

  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又有三架秋千空了。

  是和第一次完全不同的三架秋千。

  秋千上的选手已经融化,血水滴滴答答,旁边食堂员工遗憾地惋惜着,记录时间。

  所有人神色如常,仿佛一个活人像一滩泥一样融化在阳光下,落下空荡的衣服,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

  黎渐川的喉头略微翻动了下。

  那副诡异的微笑,血肉骨头层层溶掉的场面,还有周围这群置身血雨却目露陶醉的人,都令人作呕又发寒。

  队列的人数在缓慢地减少。

  过了几轮,黎渐川就发现,每次死人的秋千只会有三架。秋千上的人融化后,再上去的人不一定会死。

  但这三架死亡秋千的出现是随机的,无规律杀人,也就是说,生死可能全看运气。

  “那些人死前,嘴似乎在动。”

  宁准贴着他的后耳根说,声音压得极低,“动作很微小,看不出口型,但看节奏,很像你之前说的荡秋千的儿歌。”

  黎渐川偏头看了宁准一眼,抬手帮他推了下滑下来的眼镜,安抚一般指腹悄悄戳了下宁准的鼻尖。

  “没事。”

  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最后一架秋千上,黎渐川前面的男同学安然无恙地掉了下来,从草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草屑灰土,绕到外围去看比赛。

  黎渐川在食堂员工的招呼下上前,忍着恶心一屁股坐上了大红色的秋千椅。

  在食堂员工说出“开始计时”后,他立刻感受到屁股底下的椅子被一股从后方来的推力狠狠向前一推,荡上天空。

  身体略一失重,徐徐的风声忽地呼啸过耳。

  苍蓝的天幕被瞬间拉近。

  黎渐川从高处看到了站在秋千前的宁准。

  那双被遮去了几分冷艳色彩的桃花眼正紧紧地盯着他,藏着浮沉的暗光和不易察觉的担忧,还有一丝笑意。

  也是,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委委屈屈地窝着长腿,像个娃娃一样荡秋千,确实挺好笑。

  黎渐川扯扯嘴角,未完成的笑

  容却忽然一僵。

  他的耳朵内飘进来一阵遥远空渺的童稚歌声:“荡秋千,荡秋千。小朋友们,真勇敢。一上一下,荡秋千……”

  随着这入耳的歌声,黎渐川眼前的画面扭曲了下,倏地褪成了一片奇异的灰黑色。

  在这片灰黑色的阴暗布景中,他恍惚看到几个人将一个不着寸缕的少年架到秋千上。

  他们中有人嬉笑打闹着解开裤子,有人弯腰捏开少年的嘴,还有人举着相机晃来晃去。

  少年四肢虚软地坐在秋千椅上,秋千缓缓晃荡,他垂落的双脚在草地上磨下道道血痕。

  他们的面容被缭绕的黑气遮盖着,看不真切,声音也很遥远,被儿歌完全覆盖,一点也听不见。

  画面越来越模糊,像溶在水里的墨汁一样,努力睁大眼也无济于事。

  只有耳边的儿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就从稚嫩欢快的童声合唱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少年的低唱。

  少年的声音清亮,但唱出这首儿歌时,却空洞又饱蘸寒意,仿佛行尸走肉的怨语,又恍惚地带着点痴傻的天真。

  这歌声有着奇异的魔力,在耳边挥之不去,搅乱着意识。

  黎渐川知道眼前的情况很不对劲,但他根本无法摆脱。

  他感觉到屁股底下越来越黏腻,像是坐在了沼泽里一样,不断地往下陷。响亮诡异的儿歌中,又慢慢掺杂进了第二道声音,在和陌生少年合唱。

  这个声音听着十分耳熟。

  黎渐川凝神听了会儿,突然心头一凛——

  这是他这个身体的声音!

  这时候,黎渐川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嘴竟然在跟着耳边的歌声微微开合着,无声地唱着什么。

  他盯着眼前灰黑色的模糊画面,漆黑如墨的眼底蓦地闪过一线蓝光。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清明,湛蓝的天空突兀地取代了混沌阴暗的场景,沉重的身躯猛地一轻,黎渐川立刻闭紧了嘴,假装支撑不住,从秋千上往下一栽。

  屁股上的黏腻拉力消失了。

  他摔在草地上,被宁准勉强接住手臂。

  “裴玉川,你没事吧?”

  沁凉的冷香从面前的细白手腕上幽幽传来,带着点药水的味道。

  黎渐川仿佛从泥泞里拔出来的神智陡然一清,他下意识深深嗅了口这淡香,然后抬头看了眼宁准,笑笑,就着他的手起来。

  “没事,宁老师……”

  他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身体不知不觉出了一层大汗,“下一个该你了,老师,别怕,我在下面接着您。”

  黎渐川抹了把汗湿的鬓发,对宁准挑起嘴角,视线在他的唇上多停了两秒。

  宁准微微眯了眯眼,看懂了黎渐川的暗示,一点软红的舌尖探出来,在唇缝悄悄一扫,然后闭紧了嘴。

  黎渐川下意识做了个含的动作,眼神刮了宁准一下。

  “四分二十二秒。”

  食堂员工道,“下一个!”

  宁准从调情状态抽身,上前坐上秋千。

  虽然他对这些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做的秋千厌恶至极,但椅子上黎渐川残留的体温和汗湿却将这种厌恶稍稍抚平了一些,让他颇有点懒洋洋的心猿意马。

  但分神也只有一瞬,下一刻,他就望着天空,看到了黎渐川见过的场景。

  黎渐川退在旁边,没有走远。

  他死死盯着宁准,手臂微抬,随时准备着接人。

  但没想到,一眨眼,宁准脸上正常的表情就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令人心里发寒的诡异笑脸。

  黎渐川心跳停了一瞬。

  但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飞快地扭头观察了下其他秋千,看到除最后一架秋千外,另外有两架秋千上的人露出了微笑,嘴部微微动着。

  这说明宁准确实是第三个。

  黎渐川缓缓平复着呼吸,他的视线锁在宁准身上,看到大量的汗水从宁准的毛孔里渗出来,慢慢打湿他的衬衫长裤。

  有零星的血点落下来,溅在黎渐川脸上,他没擦,只是盯着宁准。

  那两片微动的薄唇突然一僵,旋即紧紧闭上了。

  几乎同时,黎渐川一个箭步冲过去,张开手臂。

  宁准掉下来,一头栽到了黎渐川怀里,金边眼镜被结实坚硬的胸膛撞掉。

  “老师……”

  宁准一副高度近视的模样摸索了下,趁机揉了把黎渐川的腹肌,又顺势滑过腿间,才摸到眼镜戴上,撩起的桃花眼里掠过一丝狡黠的满足,表情却一本正经,带着点虚弱:“谢谢……扶下老师。”

  他有点腿软地站起来,半靠在黎渐川怀里。

  之前有不少栽下秋千的老师学生都很虚弱,被人接住搀走的不少,黎渐川和宁准并不显眼。

  黎渐川扶着宁准到一棵大树后坐下。

  这边没人。

  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操场上的风有点凉,黎渐川悄悄圈住宁准的腰,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给他套上。

  宁准和他一样,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不过宁准身上很凉,但他这一身汗热得很,里边的短袖很快就要被体温蒸干了。

  黎渐川为宁准挡住风,看着宁准身上的白衬衫湿透了,汗津津地贴在他透着肉粉的肌肤上,将他漂亮的腰线和薄薄的肌肉勾勒得清晰好看,朦胧地散发着欲色。还有胸前的殷红,突刺出来了一点……

  喉结难耐地滚动了下。

  黎渐川抬手,把校服拉链给宁准拉上:“你也看见了?”

  宁准点点头,被汗水打湿的脸颊凑近了点:“算上被欺辱的那个少年,一共六个人。看身形,都是学生。”

  操场上人多,有些不能多说。

  黎渐川心里猜到了点什么,没再问。

  他靠在树后默默吹着凉风,一边打量着人群,一边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握着宁准温凉滑润的手指,摩挲骨节,揉捏指腹,又把手指插到柔软的指缝间,轻轻抽动,过着干瘾,暗示意味十足。

  宁准面上一派为人师表的斯文儒雅,口里问着黎渐川的数学学习情况,手上却缠着黎渐川的手掌,收缩着指缝。

  眼似桃花,从镜片后抬起,划开一抹潮红。

  就像真在办什么事一样。

  黎渐川喉咙一干,屈起一条腿。

  荡秋千比赛结束得很快。

  和昨天一样,由男老师王敏给胜利者发放了一个黑色礼盒。

  黎渐川回去路上听了一耳朵,这次的胜利者叫郑非凡,荡秋千的时间最久。他有种预感,今天晚上要死的第一个,恐怕就是这个郑非凡了。

  不过他有一点不明白。

  如果这个学校所有学生,或者大部分学生都知道晚上的事,也知道白天的活动胜利意味着什么,那为什么还有人去争取胜利?

  看郑非凡领奖的模样,那激动兴奋是做不得假的。

  他好像很渴望胜利的奖品。

  那个奖品,到底是什么?

  很快又到了晚上。

  这次晚餐异常安静。

  男老师王敏也没有更新鲜的话题,照例很官方地肯定了一番大家白天的表现,然后埋头吃饭,吃完就走。

  这多少让黎渐川有点不习惯,毕竟不管是第一局的哈里男爵,还是第二局只见过一次的韩树,都很能言善道,并且隐藏着秘密,对玩家拥有一定的目的性。

  而这些,王敏这个说明人似乎都没有。

  餐桌上又少了两个玩家,四号和六号。

  其中一个被黎渐川杀了,而另一个,黎渐川猜测,很有可能死在了下午的荡秋千活动中。

  毕竟那阵儿歌实在是有股过于诡异的力量,如果不是有一定的防范和一些手段,很难全身而退。

  这顿寂静无声的晚餐结束。

  似乎大家都各有心思,没兴趣说话。

  九点到,离开餐桌后,黎渐川躺在床上开始浅眠。

  但没过多久,他大腿上就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灼烫热度。

  他睁开眼摸了摸,从裤兜里掏出那张钉在树上的纸条。

  在奇异的热烫里,纸条上的字慢慢扭曲改变,换成了一段崭新的文字。

  “时间:凌晨一点。

  集合地点:男三宿舍楼。

  狩猎任务:收集猎物的舌头,制作乒乓球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