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思珑杀人未遂案，再一次开庭审讯。

  被告席上，米思珑一身囚服，依然素着一张脸。但是，她的眼睛下面，已经有了明显的乌青，整个人看上去也愈发得憔悴了。

  证人席上，米思琼正在接受乐韵的盘问。

  “米思琼小姐，根据你之前所说，事发当天，你也到过那家酒吧。”

  “是的。”米思琼点点头。

  “请问，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法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米思琼的身上，第一次上法庭，她显得有些紧张。她略一停顿，定定神，开口回答乐韵提出的问题：

  “我当时刚到停车场，就看到康晶晶从酒吧里走出来，接着，她上了自己的车。”

  “是不是就是在这个时候，你看到了那名男子，也就是后来经过我们调查之后确认的，拥有和我的当事人米思珑同款黑色保时捷卡宴的莫晓辉？”乐韵抛出了问题。

  “是的。就是她。”米思珑凑近话筒说。

  原告席上，陈一帆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们的“表演”，他的唇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眼睛不时地望向被告席上的陈宗翰和米思珑。

  陈宗翰的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请问你之前有没有见过这名叫做莫晓辉的男子？”

  “我曾经在酒吧里见过他，当时他曾经跟康晶晶发生过冲突。当我从酒吧出来，准备到停车场开车接我的姐姐米思珑回家的时候，我发现他也跟着来到了停车场。”

  “然后，你看到了什么？”乐韵继续提问。

  “当时，我正在找米思珑的车，准备开车带她回家。这时，我听到一声巨响。我赶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结果，我看到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飞快地驶离了停车场。”

  “米思琼小姐，请问，你是不是确定，你看到的迅速离开现场的车，就是和被告米思珑同款的黑色保时捷卡宴？”乐韵需要她再笃定地回答一次，遂又问。

  “是的，我很确定。”米思琼很配合地回答道，“我还看到，那辆车在离开的时候，撞到了墙，火花四溅。”

  安黛青坐在听审席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米思琼小姐，既然你目睹了如此重要的情景，那为什么不早点儿将事情说出来呢？”

  乐韵特意设置了这个问题，她知道，这将是原告必然会提出的质疑，甚至可以以此为突破口，来降低米思琼证词的可行性。

  她决定争取主动。

  “我本来早就想来作证的，”米思珑说，声音放低了一些，“但是我的姐姐，也就是被告米思珑，她知道我性格比较内向，所以不愿意让我出庭面对盘问。”

  “谢谢你，米思琼小姐，谢谢你今天勇敢地出庭作证，讲出真相。”

  乐韵向法官鞠躬：“法官阁下，我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了。”

  接下来，最让他们紧张的时刻到了，陈一帆开始对米思琼进行盘问。

  “米思琼小姐，”陈一帆态度看上去非常亲切，“作为一个性格敏感内向的人，为了你的姐姐，今天能够勇敢地出庭作证，我相信，你们姐妹俩的感情一定非常好。”

  “是的。”米思琼的表情明显地戒备了起来。

  在证人预演的时候，乐韵和陈宗翰都告诉过她，原告律师一定会给她挖坑，抓住她证词里的某个漏洞，对她的可信度进行攻击。

  她知道，自己必须注意每一个说出来的字，步步为营。

  “你的姐姐，也就是被告米思珑，在她的微博当中曾经这样写到，”说着，他拿起一份摘录自米思珑微博的资料，看着读了起来：

  “‘是的，从小到大，我和米思琼经常给对方打掩护’。”

  陈一帆将资料放回桌上，锐利的眼神，盯着米思琼，似乎顷刻间可以洞穿她的防线：

  “所以，米思琼小姐，你现在出庭作证，也是在给你的姐姐打掩护吗？”

  “不，我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米思琼急切地说。

  “是啊，”陈一帆摆摆手，“你说的当然是真的。因为，非常巧，你在停车场看到了有一个男子，恰好开着跟被告一样的车，然后发疯一样地撞击康晶晶小姐的车。”

  眼看着米思琼脸色煞白，说不出话，乐韵急忙起身：

  “我反对，法官大人。”乐韵厉声说，“原告律师打压证人。”

  一场庭审下来，乐韵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法官宣布退庭之后，她看着米思珑被法警带走，重新羁押回看守所，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乐律师能不能中午赏光一起吃饭？”

  熟悉的声音，让乐韵心中一动。她扭头，果然看到陆胤站在身旁，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乐韵又惊又喜。

  “今天公司没有什么事，我特地来听审。你今天表现很棒。”陆胤十分欣赏地说。

  “很棒吗？”乐韵摇摇头，苦笑着说，“我感觉糟糕极了。”

  “哪有，是真的很棒，绝对不是恭维你。”陆胤一脸真诚。

  他说的绝对是真心话。直到现在，每一次想起第一次在法庭上看到乐韵，她周身闪着光的样子，就立刻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乐韵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工作很伟大，很有成就感。有的时候，我又很讨厌它。”

  “为什么呢？”

  乐韵轻轻咬了咬下唇：

  “因为，它让我不得不去做一些违心的事。”

  “违心的事，”陆胤皱眉，“比如？”

  “我也说不清楚，”乐韵耸耸肩，思索着：“比如……，明明知道有些东西很可疑，却要说得言之凿凿，让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自己，认为它是真的。”

  “嗯，”陆胤点点头，“这点确实挺让人头疼的。”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乐韵挑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当然，”陆胤非常肯定地说，“就像我在公司开会的时候，也会说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对了，现在员工管这个叫‘画饼’。”

  乐韵不由得笑出了声：

  “没想到，陆总，你还挺会安慰人的嘛。”

  看到她笑了，陆胤心里也轻快了不少。

  “走吧，”他揽住她的肩膀，“中午一起吃饭。”

  “吃什么？”

  “你做主。”

  两人依偎着，一边聊天，一边走出了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