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傅青城便是主角了罢？”许文华向连翘确认。

  连翘正和其他人玩叶子牌呢, 便胡乱点头算是答应了。

  这些日子《鸳鸯蝴蝶剑》连载正热, 剧情越来越进入正轨。女主董圆圆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从她开始登场, 那集中的戏份, 以及下大力气的刻画已经说明了一切。关键是男主, 始终是让人不好断定的存在。

  傅青城是够酷炫了, 但实际上他正面露脸的剧情并不多。再加上和女主的年龄差距，辈分差别，实在让人很难买他的股。然而等到董圆圆最终来到无过涯, 找到他的时候，这个时候大多数的读者终于能够确定了。

  傅青城看着非常冷淡, 实际上有别人看不到的温柔，他只是不会表达而已。当董圆圆来到无过涯, 他问她, 他这里常年不见外人，没有好玩的好吃的，也没有同龄的伙伴。至于他, 他也不懂得教导小孩子——她要不要留下来。

  虽然和眼前的这个大哥哥不熟, 但是在人生最重要的选择面前, 那一瞬间女主跟随了自己的直觉她觉得眼前这个曾经救了她的人是可以信任的。

  这个情节其实就是全篇剧情的一个暗示和映照, 此时的女主选择了男主, 不只是给自己选择了一个监护人而已。实际上这预示着在多年以后，她再次做出的选择很有可能不变——

  “想好了，想好了可就不许变了。”

  “不变就不变, 一辈子都不会变！”

  当时这样说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但是事后回首起来，其实很多事情是早有预示的了。

  紧接着便是一段女主董圆圆在无过涯生活的描写，无非就是无过涯中的嬷嬷和大姐姐教她女子的一些东西，女红之类。至于别的，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走江湖的功夫，都是由傅青城手把着手教她。

  然后倏忽之间时光易逝，转眼已经是八年后了。此时男主三十二岁，依旧是孑然一身，每日只在无过涯练剑，偶尔出门做一件‘大事’。不过这些年随着他越来越厉害，名气越来越大，他出门也越来越少了。

  在这种寡淡规律的生活中，只有女主董圆圆是他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有的时候傅青城也会思索，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那么聒噪、那么懒惰、那么多事、那么但是就是不会讨人嫌，甚至他必须承认，他还挺喜欢的——当然，他是从来不会说的。

  女主是机灵小可爱，能够让读者会心一笑。男主则是江湖剑仙，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偏偏拿女主一点办法都没有。表面上他会对她板着脸，实际上没有一次能够真正下狠心。

  说起来他对自己是非常严格的人了，少年时代读书练剑，没有一刻懈怠过。那样的勤奋，旁的人看了都要惊叹，但他自己并不觉得那是难，那是苦。然而面对董圆圆的时候，只不过是安排起的早些做早课，她起不来床，可怜巴巴地看他他忽然就不忍心了。

  严以律己，宽于待人。他这样告诉自己，但实际上这个宽于待人只是针对女主一个人而已。

  连翘不太会写言情，但是有一个原则还是知道的。这种禁欲系男主重点不只是外冷内热而已，更重要的是，对所有人都很寻常，唯独只对女主不同，在这里这一点被利用到了极致。

  此时的鸳鸯蝴蝶派也有写情写的真的，其中优秀代表就是许文华那一系列的作品。但是写情的套路相比后世人那就是弟弟啊！往往几句话，几个微妙的动作就到头了，哪像后世的作者，总结出了无数的套路！

  在连翘笔下，男主冷淡、木讷、不会表达，这没错。但是通过‘我只钟情你’‘默默关心’‘暗暗隐忍’等等成就达成，那些性格的缺点也变得动人起来。特别是连翘借中洞悉一切的无过涯老仆表达出了‘喜欢一个人是放肆，爱一个人是克制’这个概念后，所有读者，尤其女读者，通通为之倾倒。

  爱一个人爱到可以为了对方，放弃去爱她这就是现在的男主角了。

  他是她的长辈，在江湖上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他不愿意她被人指指点点。同时，他也担心她只是小孩子心性，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依赖还是爱情。于是面对她迫不及待的表白，他选择了拒绝，同时隐忍自己的感情。

  而女主角的人气也同样高的可怕！

  其实说起来这两个角色都有点反传统的感觉，时下才子佳人的，男主角往往都是要伏低做小，格外怜惜女子的（具体参考贾宝玉）。这是对的，因为生活中这种男子难得，所以有这样一个男子，哪怕只是出现在书中也是好的。

  而女子呢，往往是大家闺秀，嗯，偶尔也会有一代名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是知书达理还是聪慧机敏，都脱不开温顺贤淑的圈子（古代中也有活泼一些的女性角色，甚至有侠女。但是一旦到了与男子的相处中，便会回归男子所希望的那种角色）。

  女主不同，她敢爱敢恨，书中评论她的性格是‘天下第一爽快人’。面对爱情她也是一样的，当她意识到自己是爱着傅青城的时候，她就不再犹豫了。她勇敢地伸出手，勇敢地去表达。

  她绝不是原地等着别人奉上一切的女孩子，如果她想要，她就会主动踏出去、伸出手。甚至在傅青城拒绝她之后，她依旧会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

  她问他，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她身上有什么缺点嘛？如果有她能改的，她一定去改。其实对他而言，他喜欢她这样的女孩子，她不需要改变。但是他不能这样说，一旦说了就会前功尽弃，所以只能始终不发一言。

  这个女孩子被拒绝了也会伤心，甚至会蒙头在被子里苦，哭的头发蓬乱，形象乱七八糟。但是到了第二天，她又能满血复活，重新开始想办法追求他。

  她才十六岁，面对爱情总有一种单纯的想法。当对方拒绝了她，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哪里不够好，所以她就去提高自己，努力地按照他的要求练剑、读书，甚至自己最不喜欢，最不擅长的女红也认真去学。

  结果就是手指上伤痕累累。

  这样两个角色明明互有情愫，结果却只能一个追一个躲看的读者好生气闷，恨不得冲进书里告诉男主角：快答应她呀！

  这样的着急，其实也说明了这部的感染力。到现在为止，董圆圆和傅青城这种酸酸甜甜式的爱情已经成为了新的流行，所有担忧连翘写不好鸳鸯蝴蝶派的人只能承认，她还真有两把刷子！

  从后世的眼光来看，两个主角应该是傅青城人气更高，高冷男神、剑仙，这样的标签一打，啧啧啧。但是在现在，董圆圆的人气其实是更高的。

  第一，董圆圆这个人设在后世已经烂大街了，但在现在却是破天荒！男读者爱上了她的天真明媚、积极进取、勇敢纯洁。女读者也爱上了她的勇气，这是现在的女子所没有，同时又向往的。

  其次，就如同后世男性角色天然出彩一些一样，这个时代女性角色天然占优。看古代的言情就知道了，男性角色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陪衬，女性角色则是各有光彩。时代不同而已，这个时代是男性读者掌权。

  就连许文华也不免为董圆圆这个角色倾倒，在一边啰嗦连翘这篇有些投机取巧的同时，收集董圆圆的‘周边产品’。没错的，就是周边产品，人物画、人物绢人什么的。当然，他这个粉丝做的比较高级，还能够从连翘这个原作者这里搞到人设图。

  连翘心里暗笑这些，不过许文华这样喜欢董圆圆这个角色，连翘其实是不奇怪的。

  许文华一直偏爱塑造一些反抗封建时代教条的女性角色，他笔下有光彩的女性角色都颇有一些人格觉醒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董圆圆这样的角色一出，可以说是戳他的心戳的死死的。

  《鸳鸯蝴蝶剑》热度也开始渐渐起来了，不只是苏州这边能够读到，外地也能。这其中既有《新竹》报辐射较远的关系，更有东华书社势力范围足够大的原因。东华书社紧跟着报纸的进度，每满十回就出一册单行本，然后发往自己所有的出售渠道，尽可能保证对此感兴趣的读者都能读到这部。

  其中就包括了正在外地做生意的沈钰。

  沈钰本可以安排专人在送自己与家里的家信的同时，夹带着送最新的《新竹》报的，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等单行本这样看的比较爽。不过他还是安排了家中的小厮买报纸做简报，毕竟贡献销售量什么的，也是粉丝的自我修养了。

  买到最新一期的单行本的时候沈钰人在湖州，这里离苏州并不是很远，都属于江南的精华地区。同样的，这里也是东华书社的核心势力范围，所以在这里发售《鸳鸯蝴蝶剑》几乎和苏州是同时的。

  这让沈钰很满意，要知道他这一趟是从益州过来的。沿长江水路走，偶尔也会走通支流上的水道，去一趟重点城市。益州那边单行本的发售要比苏州那边晚半个月，就是到了近一些的湖广，也得慢十来天！

  到了湖州，总算能够同步看到最新的单行本了，沈六爷表示很满意。

  连翘的每一部沈钰都很喜欢，这一部《鸳鸯蝴蝶剑》也不例外。不过相比儿女情长，他更喜欢其中的侠气凛然。

  此时的武打已经模模糊糊塑造出一个江湖了，但是哪有连翘在《鸳鸯蝴蝶剑》中提到的精彩！主要是别人还在摸索中，她却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了。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套用那套已经成熟的江湖体系就可以了。

  夜里清完账之后，特意多点了好几根蜡烛，然后配上好茶，沈钰享受地读起来。至于旁边伺候的人也眼观鼻鼻观心，打起了精神小心伺候。似乎万事不挂心的六少爷有了一个非常在意的爱好，但那又怎样》这对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根本没什么不同。

  沈钰读完了最新的单行本，想了想，对旁边的小厮吩咐：“这一回在湘西收的稀奇货物拣几样好的出来，放进单独的那个箱子里。”

  那个箱子里装的都是给连翘带的礼物，也不拘值钱不值钱，主要是有意思的被沈钰看到了，就会想到装进去。

  这就快回苏州了，又想起了一些东西可以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