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好了！”春儿在连翘背后最后替她拉平了一下肩膀上衣服的皱褶, 笑着拍了拍手。

  今日就是‘秋爽会’开始的日子, 那许多女旦一日之内是看不完的，所以按照安排, 前三日每日午后开场，直到后半夜。这中间每位女旦表现过后由二十六位作者打分，这是初赛。

  三天后中间休息一天，得分最高的四十八位进入决赛。彻夜比赛，然后选出天榜十二名, 地榜十二名。名次出来之后女旦是有奖品的，东西也就算了，不值什么，关键是这份花榜江南有名头的报纸都会发出, 这意味着偌大的名声！

  对于这些女旦来说，有了名声就有了一切！

  连翘是去做评委的，当然用不着‘艳压众人’。今日刻意打扮，原也不是为了这个。

  她站起身来，在大穿衣镜前满意地点点头——镜子好一个美貌少年郎！

  自从连翘在去岁冬天穿过男装之后她就没有穿过了, 她对这个又没有瘾头。说起来这个时候的男装也没有比女装方便，她做什么偏要穿男装？

  不过为了秋爽会，她又做了两套男装。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为了流行、时髦，和上次冬天穿男装的意思差不多。

  这还是周莹对她提议的，说她穿男装好看。如果不是因为两人关系真的很好, 周莹根本不会说这个话。因为这很容易联想是不是周莹不想连翘抢她风头，若是连翘穿女装的话，这两位江南风头正盛的女作者难免不被人比较一番。

  但连翘穿男装的话，就不存在这种问题了。这样连翘很抢眼，周莹的光彩也不会被抢走。

  连翘其实对穿什么想法并不大，但她心里一转念，怕自己拒绝了之后周莹多想，反而尴尬。于是点头赞成了这件事，而这两套男装，还是两人参详着设计出来的呢！

  和上次冬日里的宽袍大袖，塑造出弱不胜衣的风度不一样。这次的男装是窄袖、有束腰，一套下来精神的不得了！

  实际上也是这样，连翘穿着这样的一身紫色衣衫，再加上红宝石镶嵌的束发冠、墨玉腰带钩、白玉扳指等装饰。最后由春儿蹲在她面前给她腰上系上荷包、玉佩等物，折扇一抖，果然是个面如冠玉的王孙公子！

  春儿见了也啧啧称奇：“小姐可把往常来往的公子都比了下去了！”

  连翘也很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抿唇一笑。然后又觉得这不太对，太像一个女子了。于是练习了一下，挑起眉头，做出一个男子爽朗潇洒的笑容。

  非常好！！

  唯一不太完美的就是身高了，这个世上有高挑的女子，但连翘很显然并不属于那之列。换算成后世的身高，她大概有一米六五左右了。最近两个月身高没有变化，她估计自己也不会有太多长高的余地了。

  这个身高在江南女子中算是不错了，但站在男子中间依旧是个小矮人。

  不过不要紧，冬天的时候她可以穿靴子，里面垫内增高，现在当然也可以！

  这是特意定做的一双黑色粉底官靴，就算不加内增高，鞋底也是很厚的！大概这是为了让穿的人显得更加仪表堂堂。这时候再加上春儿给连翘做的内增高，连翘穿上这鞋，立刻身高就拔高到了一米七五。

  站在男生堆里，这是一个不突出，但也不会显得奇怪的身高了。

  既然要耍帅，当然就要装到底。连翘没有直接去举办‘秋爽会’的金鸡湖那边，而是按照约定去接周莹今天他们两个就是对方的男伴和女伴了！有周莹这样有名的美女在身边作陪，男子的魅力是会增色的！

  周莹虽然见过这件衣服做出来后的样子，但是她可没想到连翘穿上后是这样！连翘的腰间甚至挂了一把纤长的装饰性宝剑，风流倜傥之类的词都形容不足了。

  “可惜可惜！”周莹围着她转了一圈，故作叹息一样道：“实在是太可惜了，这样的公子，原应该宝马轻裘这才最好。今日和我一同坐车去，实在是差了一些！”

  连翘进入角色也很快，微微颔首低头，压低了一些嗓音道：“这有什么可惜的？骑马什么时候不能够？有周小姐陪伴，这却是真正难得的！”

  连翘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情深’，所以就用了笨办法，专注地看着周莹的眼睛。

  周莹一下就脸红了，连忙拿了手帕在脸旁边挥着扇风：“不行了不行了，你哪里学来的浮浪公子做派？我就罢了，好歹见识过一些东西。要是是别的小姑娘，此后一颗芳心错付，这可如何是好！”

  连翘大笑！扶着周莹上了马车，往金鸡湖去。

  她这样子果然引来许多人侧目——在搞文化的圈子里，出格并不算什么，泯然众人才是最可怕的。所以连翘和周莹一来，众人就围了上来。

  这些人主要是为了两人的名气，但也有一些本来就是朋友的，此时拉着连翘左右看，个个啧啧称奇。

  连翘仿佛男子一样打开肩膀，一举一动之间丝毫没有女子特有的那种娇柔，看在众人眼里，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周莹在女子堆里挽着连翘的手臂笑道：“若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生的太好看了一些，这样好看的公子实在不像是真的！”

  女作者的作风都比较大胆，但也是在时代允许范围内的大胆。和男子拉拉扯扯是没有的，至少在公共场合没有。可换成是连翘，她们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这时候都拥到她身边，亲密的很！

  若是不知道的看到了，只怕当连翘是个极受欢迎的花花公子了。

  事实上已经有来得早的、不认识连翘的行外人在问了：“这是谁家子弟，倒是很眼生。平常浮浪也就罢了，今日聚的人多，这有些不成样子罢！”

  旁边有知道的就笑道：“杨员外多虑了！那可不是哪家的子弟，那是咱们苏州新出的大家，乔琏先生！”

  来这里的大佬都是对或者戏曲很感兴趣的，而以如今的市场，对其中一样感兴趣就不可能对另一样一无所知。所以听到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乔琏先生’，这位才反应过来道：“我记得她是个女子罢，如今还在说她呢她扮的男装？”

  这位杨员外仔细看了看，这才笑道：“扮的实在是太像了，容貌虽然肖似女子，但气度出来了，我还真当是谁家的子弟呢！”

  众人也是陪笑，而杨员外这里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连翘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拉着周莹满场转，遇到认识的朋友就交谈几句。相比起穿女装的时候还要装一装女子的矜持，她现在是完全放飞自我了。不等别人打招呼，她总是先凑上去的那个。

  一时之间存在感光耀全场，仿佛是个人脉大佬实际上连翘也算得上是人脉大佬。只不过她是一个女子，没有那么多张扬的机会，没有体现出来而已。

  许文华到了地方的时候就看到连翘已经满场走了一圈，回到了熟人圈子里，正像一个男子一样吹牛胡侃。

  许文华事先并不知道连翘是要装扮成男子的，一时之间竟然怔住了。还是有熟人看见他，立刻大声道：“看看是谁来的这样晚，原来是咱们的许大家——文华兄，快些近前来，你今日和乔琏先生站在一起，堪称双璧！”

  有好事者果然起哄让两人站在一起。

  许文华回过神来，走向连翘那边，每一步都走的很慢。连翘转头看向许文华，眼睛里带着笑意：“快来快来，咱们两个站一起，让大家知道行内第一美男子是谁！”

  许文华还从不知道评过这种东西，脑子有些不清楚一样，下意识重复：“是谁？”

  “当然是我啊！”连翘根本不打一点磕绊，相当自信地道：“你信不信，一会儿功夫，你问遍所有同行，大家都会说是我？”

  这是肯定的，倒不是许文华的人缘差到那个地步，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他说好话。而是连翘的性别决定的，男子肯定向着她，女子不好意思投票给许文华，肯定也是选连翘这个‘女孩’啊！

  许文华却像是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一样，眉毛一扬，笑道：“这怎么可能！”

  许文华今日穿的是一身青色衣衫，极其清淡雅致，趁着他高大的身形，也是很好看了。步就跨到了连翘身边，威胁其他人道：“你们说谁更好一些——记得说话要凭良心啊！”

  “当然是乔琏先生啦！”“对极对极！”“没错，我也支持乔琏先生！”

  其他人打着哈哈，然后毫不犹疑选了连翘，至于良心是什么，大家都表示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

  有几个画师看到这一幕笑了起来：“是许大家和乔琏先生么？我们给你们画一幅画罢！”

  秋爽会要评选许多的女旦，这可是个盛会，而这些女旦的画儿肯定卖的很好。所以很多画师也赶了过来，打算观摩之后画些画儿。主办方也很喜欢这些画师，因为他们不仅是蹭热度，也能带来热度。所以对那些出名的画师，他们提供了专座，保证他们能看的清楚。

  能得到这种待遇的画师都是有名的，他们轻易不会动笔，要价很高。这次看到连翘和许文华两个这样好入画，一时竟纷纷手痒起来，主动提出帮他们画画。

  连翘并不在意这个，许文华倒是有点怕麻烦，但连翘已经一口答应，他也就无话可说了。好在事情并不难，并不需要一整天保持一个姿势，然后照着他们画。只需要让他们迅速画个速写，记住他们的衣服、配饰、肤色之类的细节就可以了。

  待会儿画女旦基本上也是这样，具体的画完，那要等到回去之后，在慢慢来了。

  唰唰唰，三两下记录完毕。那几个画师收起小画板和炭笔，交给旁边拿画具的小厮。洗了洗手，笑着与连翘和许文华道：“你们两个今日也是一道风景了，许大家好似玉树，乔琏先生仿佛芝兰，芝兰玉树满堂生辉！还没有见到女旦，倒是先画了如此出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