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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管怎样, 杭祁终于开口说话了, 没有不理自己了, 气氛好像也缓和了一点, 谭冥冥手心出汗, 望着他，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和杭祁认识这么久了, 她倒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提心吊胆, 怕自己干了什么惹人厌&30340;事情, 就失去杭祁这个朋友了。

  她倒也渐渐看出来了，杭祁生气归生气，冷淡归冷淡，但不会真&30340;不理自己——明明知道这一点, 可刚才进教室, 看见他突然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她心里还是……不知为何有点慌张, 也难受得很。

  就好像明知道自己犯一点小小&30340;错误，不会失去某件很珍贵&30340;事物，但还是止不住去后怕一样。

  可是……又扯不下脸道歉, 于是只好拿化学题目当借口缓和气氛了。

  这种感觉谭冥冥说不上来。她从小到大在这个世界是没有什么朋友&30340;, 但是以前是有&30340;，当她很在乎一个朋友&30340;时候，就会很在意自己是否让对方不高兴。

  但她觉得, 以前在意任何一个朋友, 也似乎没有达到现在这样过于在意&30340;程度……

  以至于一会儿没得到理睬, 就心慌慌&30340;，还有点儿难过。

  ……

  谭冥冥搞不清楚自己&30340;情绪，她只下意识地想赶紧和好，于是趁胜追击地搬来自己&30340;椅子，在杭祁桌子边上坐下，指了指昨晚他给自己&30340;化学重点上&30340;几道题：“这道，这一道，还有这一道，都不会。”

  杭祁看了她一眼，她赶紧露出笑容。

  杭祁胸腔中还是有几分涩意，但垂下视线，将那几道题圈了起来，开始认真给她讲起题来。

  但讲着讲着，杭祁笔尖一顿——

  第三页这一道，上次从她身边经过时，他见她写得飞快，她分明是会做&30340;。第四页这个化学式，也再简单无比，以她考了一百四十八分&30340;数学成绩，怎么会配不平。

  他忍不住抬起眸子，看向谭冥冥：“这个你也不会？”

  “真&30340;不会——”谭冥冥本意是让他多讲几道，自己在他边上磨蹭一下，好找机会提出待会儿校友演讲在礼堂一块儿坐&30340;事情，可她还没琢磨好怎么开口呢，视线朝杭祁笔尖指着&30340;题看去，脸色一下子涨红！

  卧槽，杭祁肯定要以为她是智障了，碳酸钙&30340;燃烧公式都不会！

  谭冥冥憋了一下，方道：“你讲了我就会了。”

  杭祁又看了她一眼，还真&30340;从原理到拓展都给她讲了，他讲得比任栗好多了，可即便如此，他没有任栗那些有&30340;没&30340;废话，语速还快，于是没几分钟就讲完了。

  而谭冥冥傻眼了，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教室里嘈杂一片，就在这时，班主任数学老师进来了，一进来，就朝着擅自把椅子搬到后排去挨着杭祁坐&30340;谭冥冥看了眼，似乎是要斥责她清晨不来升旗，现在又在教室里随便跑动。

  谭冥冥对上他拧得可以夹死苍蝇&30340;眉头，打了个哆嗦，赶紧趁着他还没张口批评自己之前，一溜烟搬着椅子溜回了自己位置上。

  回到自己位置上后，她欲言又止地扭头朝着杭祁看了眼。

  但杭祁虽然好像神情没那么冷淡了，却依然埋头继续写作业，头也不抬。

  谭冥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感觉，杭祁表面看起来没事，但好像还是在生自己&30340;气，可是，即便自己爽约，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是不是还有别&30340;原因？

  班主任在讲台上说什么纪律问题，谭冥冥完全没听进去，她思绪一直在游走，等到班上突然开始骚动，大家纷纷拿着凳子站起来，没什么秩序地兴奋地朝教室外走，她才赶紧跟着站起来，混在人群里往外出去。

  任栗和她座位很近，自然是一起出教室&30340;，刚好就在她身后，帮她抵了一下后头乱七八糟推搡&30340;男生，然后笑嘻嘻地问：“班上第一化学题讲得怎么样，难道比我好吗？”

  谭冥冥道：“王后雄说了，要学化学，就要向成绩最好&30340;学习，向第二名学习，没什么意义可言。”

  任栗愣住，憋了半天才不满反驳道：“……王后雄什么时候说过？！”

  “不过，杭祁&30340;第一名我是服气&30340;。”任栗对比了下平时考试时，自己才做到第一页，对方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30340;神速，心里膨胀&30340;气嗖地一下子被戳没了。

  但是，他坚决不承认是智商&30340;问题，非得赖到他不如别人勤奋上。

  “他每天来学校来那么早，今天早上，我下公交车时，都见到他在公交车站那里站了好久了，头发上都结了霜，来学校来这么早，这么勤奋，学习成绩当然会比我好，如果我也那么努力&30340;话……”

  任栗话还没说完，谭冥冥脚步猛然顿住，她心中一个咯噔，问：“你说他在公交车站看起来等很久了。”

  任栗一头雾水：“对啊！”

  谭冥冥：“……”

  她心头重重一跳，一下子变得有点儿慌。

  她突然知道为什么杭祁这么生气了，他肯定发现自己撒谎了。

  她匆匆扭头朝着后面看去，可是走廊里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往教学楼下走，她不得不向前走，也看不清杭祁在哪儿。

  谭冥冥脸色有点发热，心头也乱糟糟&30340;。

  杭祁莫名奇妙被放鸽子，还见到骗了他&30340;自己并没有因为熬夜学习睡得晚而起不来，而是一大清早就陪着弟弟去上学，肯定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可她也并非故意，她只是——

  如果只是普通在乎、普通交情&30340;朋友&30340;话，自己大可以直说，可如果是杭祁&30340;话，她就会变得非常在意。明明是很简单&30340;一件事情，可偏偏，就是不希望他觉得，邬念排在他前面。

  ……就像是，谭爸爸如果答应了谭妈妈要出去庆祝结婚日，但临时因为另一个不得不陪同&30340;女上司爽约&30340;话，家里肯定会天翻地覆，谭妈妈肯定会火冒三丈。

  ……但如果谭爸爸说是在加班，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30340;话，谭妈妈就会没那么生气。

  她不想让杭祁不开心，也不想让杭祁觉得得不到重视。

  结果反而，弄巧成拙……

  谭冥冥有点儿想哭——那刚刚自己拿化学题目当做借口去找杭祁和解，岂不是也被对方看在眼里，觉得她是骗了人后还在耍无赖了？谭冥冥觉得很丢脸，垂头丧气地跟着人潮往楼下走。

  任栗本来还想和她说笑，可见她不知怎么情绪忽然有点低落，便一头雾水地不好开口了。

  演讲礼堂在教学楼后&30340;那一栋楼，偌大&30340;礼堂，红色&30340;幕布，可以容纳近千人。高一&30340;进去了之后，高二才进去，轮到三班&30340;时候，因为班主任不在，秩序稍微有点乱，大家都想找个角落&30340;位置坐下，方便玩手机看漫画，而不被巡查&30340;老师发现。

  这种场合，女生本来就被挤到了后面，更别说谭冥冥无心往前挤，于是是班上最后几个进去&30340;。

  她掏出手机，屏幕页面还停留在给杭祁发短信，问他可不可以演讲仪式&30340;时候坐到一起，谭冥冥有点郁卒地觉得，他还没回，八成是还在生气，自己没戏了。

  但是，她又觉得，认识这么久了，两人关系全班最好了，他应该会给自己留位置&30340;，留他身边&30340;位置。

  她忐忑不安地跟着人潮走了进去，脑袋转来转去，视线寻找着杭祁&30340;身影。

  他个子高，冷冽&30340;气质又很突出，她一眼在人群中发现了他。

  只是——

  谭冥冥猛然怔了一下，见周琳正朝杭祁身边那个位置走去，那个位置在角落，自然是很好&30340;位置，而且杭祁虽然在班上冷冷&30340;，还打架，但他又不打女生，坐在他旁边玩手机也没什么。可是，干嘛非得坐那个位置？

  谭冥冥心里面莫名地，生出了些许，以前从未有过&30340;非常微妙&30340;委屈&30340;情绪。

  她急匆匆搬着凳子走过去，手背被旁边挤过去&30340;外班学生手中&30340;凳子磕了一下，一块青紫，她都没注意到。

  但她还没走过去，就见周琳已经坐下来了，还在和杭祁说什么。虽然杭祁侧脸一如既往&30340;冷漠，但能够看见他也在开口说什么&30340;。

  谭冥冥止住脚步：“……”

  她垂下眼睫，一时之间脑子有点乱，心里有点酸酸&30340;，她还分辨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绪，但只觉得杵在这里有点丢人，于是转身脚绊脚地朝别&30340;地方走过去，试图找到座位。

  其实杭祁也不是非得和自己坐一块儿不可。

  谭冥冥这么想着，又安慰自己，他有更多朋友，不是更好吗？自己本来就希望他能够融入班集体里，拥有更多&30340;朋友，不要再每天都冷冰冰&30340;生人勿近，可为什么——她还是有点难受。

  她刚走进来，看到杭祁身边位置是空&30340;，还以为他虽然没回复自己短信，但那个位置还是给自己留着了呢。

  但现在。

  大概还是生自己&30340;气了，不想理自己了……

  谭冥冥费力地挤到第三排，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位置，后面是两个外班&30340;人，见不到她进去，也没给她挪位置，于是她一如既往地深吸一口气，打算和这两个人“沟通”一下，但下一秒羽绒服帽子就被拽住了。

  被拽得转了个圈儿，她怔怔地看着绕过来和自己隔了一排座位&30340;杭祁。

  杭祁低头看着谭冥冥莫名有些红&30340;眼圈，他愣了一下，低声问：“你去哪儿，给你占好位置了，没找到我吗？”

  说完，他接过谭冥冥手中&30340;凳子，示意谭冥冥跟着他过去。

  谭冥冥一下子涨红了脸，虽然有了位置，但还是感觉心头胀胀&30340;，她顿了顿，见这边实在没位置了，才赶紧将撞青了&30340;手塞进校服兜里，跟着杭祁走过去，在他占&30340;两个位置坐下。

  坐下以后，校长也开始在台上长篇大论了，话筒声音有点刺耳，不知道讲了什么笑话，底下&30340;同学们哄笑起来，但谭冥冥全没听见，她憋着呼吸，小声说：“我还以为你没收到短信呢。”

  杭祁坐在她左边，目不斜视，英俊冷漠，但似乎是意识到谭冥冥在想什么，他顿了两秒，道：“本来就是给你占&30340;位置。”

  本来，本来个屁——谭冥冥心想，她实在憋不住了，小声道：“那你还让她坐？”

  别以为她没看见，刚才周琳明明屁股都在他身边坐下了，他们还说话了！她视力可好着呢！

  可能是她难得情绪有点儿激动，眼圈还有点儿红，杭祁再次看了她一眼，她莫名心虚，被看得脸热，挠了挠脸颊，扭开头去，杭祁却忍不住，脸上&30340;几分冷淡尽数冰雪消融，眼里也倏然出现几分压不住&30340;笑意。

  杭祁转过头去，看向前方，压低了声音解释：“我跟她讲，下次化学实验也换组，因为要和谭冥冥一组。”

  ……

  这话说完，两人之间沉默了两秒。

  台上校长握着话筒演讲&30340;声音震耳欲聋，台下也一片嘈杂，打游戏声，交谈哄笑声，吵吵嚷嚷。

  但两人之间气氛却静谧无比。

  三秒之后，两个人互不相看，却耳根同时泛红一片。

  ……

  杭祁侧脸也有些发红，谭冥冥则鼓起腮帮子，炯炯有神地盯着校长看，努力不让自己&30340;开心那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