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泽霖站在主卧前，无法再前进。

  自从车祸醒来，他回家的次数都很少，更不用说睡主卧了，那是一次都没有过的。

  退一步讲，既然选择了苏情，他就不会再碰季明珠。

  哪怕他们现在还是合法夫妻，既然结局已定，就不应该有其他方面的纠缠。

  这是傅泽霖在今天以前的想法。

  可是这一切，都因为那个梦而被打破，他的内心在驱使他，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看着面前的这扇房门，陌生的情绪又一次在心间游荡，有徘徊不定，忐忑不安，还有隐隐约约的期待。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皱了皱眉，那个梦对他的影响已经超乎了想象，让他变得不像他。

  失控的感觉，傅泽霖很不喜欢。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莫名的情绪再次从心底破土而出，催促着他推开眼前的这扇门，见一见住在里面的人。

  至于见过以后会怎么样，傅泽霖不知道。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好像他不照做，就会心律失常。

  真是中邪了！

  傅泽霖从来就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既然季明珠挑拨了他的情绪，那么他就见她一面好了。

  见过以后，七上八下的感觉也应该消散了。

  再这么继续下去，他可能会因为心跳过而猝死！

  ……

  身边的傅寻已经睡着了，小孩子精力有限，再加上白天受到的惊吓，早就已经身心俱疲。

  季明珠睡不着，这是第几次失眠，她已经数不清了。

  自从傅泽霖忘记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失眠是她的常态。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这么没心没肺，轻轻松松就能忘记爱人，忘记孩子

  眼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发丝，或许在傅泽霖的心里，她根本不是爱人。

  曾经的甜言蜜语，只有她当真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应该很想回到和苏情在一起的时候吧

  想到这些事，季明珠更加睡不着。

  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连呼吸都是闷闷的。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犹豫着要不要再吃一片安眠药，这次她会控制剂量，不会再多吃，吓到了孩子。

  悄无声息地翻身起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她需要的东西。

  打开瓶盖倒了一片出来，正准备咽下去，突然门口传来了动静。

  卧室门突然被推开，走廊上的灯光倾泻而入。

  季明珠被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到了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蹙了蹙眉，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在这里

  房间里只有微弱的亮光，傅泽霖一眼就看到了季明珠手里的药瓶。

  “你要做什么”

  傅泽霖神色微沉，“又想找死”

  “你不要忘记了，自己还是个母亲，做事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孩子”

  说出来的话很冷，猝不及防对上季明珠空洞的眼眸，苍白的面颊，他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这不是他的本意。

  她今天才因为安眠药发生意外，这个时候又吃，这是对身体的不负责任。

  “我……”

  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说。

  毕竟从小到大，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哪怕是苏情，在她面前他也是有自己的原则和骄傲的。

  季明珠回头看了一眼傅寻，孩子睡得很熟，侧躺着姿势，一双小手捧着脸，乖乖巧巧，模样很可爱。

  不想吵醒他，抬步往外走去，“你跟我出来。”

  擦身而过的瞬间，傅泽霖总算看清了她现在的模样，面无血色，浑身透露着一种病态。

  宽大的睡衣，显得她更加清瘦，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针扎般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这样的季明珠好像一阵风，吹过了，就握不住了。

  傅泽霖按了按胸口，试图把疼痛感驱逐。

  可惜没用，看到这样的季明珠，他不仅心很疼，眼眶也是酸酸涩涩的，有落泪的冲动。

  要不是他极力压制，恐怕早就遵从了心底的声音，上前抱一抱她。

  这一切太反常，傅泽霖有些惶恐，但又无力抗拒。

  “去哪里”

  最终，他还是伸手，拉住了季明珠的胳膊。

  有了肢体接触，傅泽霖才惊觉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瘦得多，纤细的胳膊他一只手就能圈住，如果再用力一些，他都怕自己扭断了她的骨头。

  像是惊弓之鸟，季明珠猛地甩开了傅泽霖的手，“你做什么！”

  冷厉的视线，刺痛了傅泽霖的双眸。

  他突然想起把苏情带回家那次，季明珠去客房发疯，他就是这么把她拖出来的。

  季明珠当然不配合，不仅哭个不停，还扇了他一巴掌。

  她越闹，他只会更加心狠，拖着她离开的时候，中途还撞倒了一个柜子。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傅泽霖就不知道了。

  因为刺激季明珠的目的达到以后，他护着苏情离开了老宅。

  他在外面有自己的住所，再不济还能睡办公室，总而言之，彻底摊牌以后他就更不想回来了。

  怕看到季明珠的眼泪。

  也怕看到傅寻眼里的恨意。

  后来有两次回家，也不过是回来取重要的东西，没有任何停留。

  喉结滚动，“我没想做别的，你不要激动。”

  季明珠胸口剧烈地起伏，不想吵醒孩子，她再次重复，“你跟我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她很冷静。

  就是这种冷静，让傅泽霖嗅到了反常的气息。

  季明珠不该是这样的。

  抬步跟了上去。

  看着季明珠进了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瞳孔收缩，他认出来了，这是他给季明珠的东西。

  离婚协议书。

  第一次收到离婚协议，被季明珠撕了，第二次也是。

  并且发了疯地说，永远不会离婚，诅咒苏情这辈子只能做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可他离婚的决心已定，不管她撕多少份，第二天，新的文件就会送到她手里。

  日复一日。

  从未间断过。

  如果不出意外，现在这份，是今早上送来的。

  傅泽霖的心里提了起来，“怎么又想撕”

  “有些事情躲避是没用的，你撕了一份，还有第二份，第三份！”

  语气有些焦急，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里面有逞强，有虚张声势。

  如果是以前，听到傅泽霖这样的话，季明珠会心痛。

  会自我怀疑，过去对她如珠似宝的傅泽霖真的存在吗

  可是现在，只剩下一片麻木，还有冰冷。

  “傅泽霖，我累了。”

  季明珠抿了抿苍白的唇，“既然你决定了和苏情在一起，那么我也不拦你，过去这段时间是我钻牛角尖了，毕竟有些事是没法勉强的，你选择了苏情，想要和她共度余生，如果我知趣，就不应该霸着傅太太的位置不放。”

  “这些年季家得了傅家的照顾，我早应该成全你和苏情的，现在这样，显得我有些不知好歹。”

  不是这样的！

  心里的声音在呐喊。

  傅泽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季明珠的眼神制止。

  “我什么都不要，只带走傅寻，希望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最好是互不打扰，你也不要去看他。”

  “你和苏情可以有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但我只有傅寻，协议里你没要抚养权，那么希望以后你也能坚持这一点。”

  “我们之间已经闹得很难看了，所有的一切，开心也好，痛苦也罢，往事随风，以后就算你和别人结婚生子，我也不会再干涉。”

  “我们……就这样吧。”

  提起笔，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一刻，傅泽霖没有预想中的欣喜。

  心底的那个声音在催促着她，不准让季明珠签字！

  不准！

  不要让她离开！

  不要！

  他不想照做，试图反抗。

  可是这种感觉太强烈，鬼使神差之下，傅泽霖居然拿起了离婚协议，目光落在签名处。

  季明珠三个字，龙飞凤舞，和她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契合。

  季明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意再与他纠缠，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明天她就会带傅寻回南城。

  至于长辈那边，她回去以后再做解释。

  正准备离开书房，却看到傅泽霖把离婚协议书撕了。

  长久折磨她的东西，在她签字以后，被傅泽霖轻轻松松毁去。

  这算什么

  是在耍她玩吗

  一股气憋在胸口，四处冲撞，找不到发泄口。

  季明珠努力地克制着情绪，手指微微蜷缩，“傅泽霖，你在做什么”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酸酸涩涩的情绪奔涌而出，再也无法抑制，季明珠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对她处处逼迫，就为了让她签下离婚协议书，把傅太太的位置让给他心爱的女人。

  现在她签了，他却又把协议撕了。

  他到底想怎么样！

  身体里的水分全部化为泪水，从眼眶极速滑落。

  季明珠不停地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只要你说出来，我都给你！”

  傅泽霖慌了，他想去帮季明珠擦眼泪，但她的眼神太冷，像是一把尖刀，把他死死地钉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我什么都不想要。”

  至少现在，他想遵从自己的内心，不和季明珠离婚。

  “傅泽霖，欺负人很好玩吗”

  “你不是脑子撞坏了吗有病你就去治啊！欺负女人算什么！”季明珠猛地抓起桌上的杯子，砸到了傅泽霖的身上。

  “是不是我不死，你就不甘心！”

  “那我现在去死，你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