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孩子都开始在外面喊着, 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 二十七宰公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这节日的气氛是越来越浓了。

  因着全村的牲口就只有一头懒驴和一头老牛, 腊月二十五的这一日, 王来寿早早的让王建英过来叫着王无病早起。

  没有别的，就是要用懒驴去村里的磨坊那里，拉磨做豆腐，今年虽然说干旱，但是因着王家村有水，各家各户的黄豆都小有收获, 除了一些做了萝卜腌黄豆用来做菜，其他很多都收着用来做豆腐，而王家村往年都是用大石磨磨了做, 今年也不例外, 所以各家都提前一天泡好黄豆。

  王无病家里也不例外，因为地窖里面就安了一个石磨，王家昨晚就把豆腐做出来了几板，现在于娟也拿出来一木盆的泡黄豆放到了爬犁上, 这也不过是跟着村里其他人一起, 把自家昨晚做的可以顺理成章的拿出来。

  而秋凤她们几个妯娌听着动静，也一起出来了，直接让几个孩子还跟着他们四叔一起过去排队。

  夏大娘则是带着龙凤胎, 小狗子早就坐在了爬犁上等着王无病出发。

  村里的大石磨以前是安在河边，现在因着没有水，水车动力也算是作废了，所以在前些日子，王来寿已经带着人把石磨按在了大队旁边，一侧就是大场，可以用来排队，这会儿已经排了好多人家，甚至有一户等不及，现在正人拉着磨。

  “大民，这么早啊！”

  看着是和自己一批成长起来的王大民，王无病牵着懒驴打着招呼。

  这时已经累的半死的王大民看着王无病那叫一个惊喜，口中呼出来的哈气映出来一片白。

  “无病，你小子可算是来了，快点套懒驴，我可是累惨了！”王大民把石磨的推把松开，就赶忙帮着王无病收拾了那些爬犁上的木盆，王无病则把爬犁从懒驴上卸了下来，然后给懒驴栓在了石磨上。

  “成了，你快去填着黄豆吧!”王无病自己则拿着木盆去排上队，而小狗子则是走到了石磨跟前，轻轻的招呼一声，就看着懒驴走着。

  “呀，无病，你这是成了啊，小狗子都能接你的班了！”

  看着小狗子一点也不生疏的样子，其他村民都惊讶的说着。

  “嗯，这孩子灵性，老牛和懒驴都稀罕他！”王无病听着村民们说着，就帮着小狗子应着。

  村民说起的接班这事还是要从小狗子想要上工说起，谁让王无病自己和小狗子说了那句，自己上工，赚工分自己养活自己。

  然后小狗子就盯上了上工，不是求村长爷爷，就是求夏奶奶，养了些日子，王来福夫妻也已经把他当成了亲孙子，哪里肯让他上工，结果求人不成，这娃又盯上了当小猪倌，可是把王无病烦 的够呛，这样的事情哪里能成他要是答应了，家里的几个大山，不得镇压他啊？

  不过王无病去当了养猪场的场长，这个养牛养驴的活就要退出来，但是别的村子是争着抢着干的差事，而落在了王家村，就是村民避之不及的活儿，王来寿去问，是一个人也没有想要接过王无病的这个活儿。

  为什么？

  还不是之前懒驴认人，老牛的蹄子和懒驴的蹄子可是没少踹人，现在无人敢去接手，于是愁的王来寿就找到了王无病，结果就看着了小狗子喂老牛和懒驴的一幕，得了，小猪倌没有上任，但是放牛娃倒是诞生了。

  于是王家村第一个全工分的小孩子出现了，又因为那个孩子寄居的缘故，王家村人也都多些怜惜，所以这事几乎没有反对的就落实下来，至于说反对也不是没有，比如小狗子的那二叔王二瘸子，就激烈的反对着，但是被打为黑五类的王二瘸子没有发言权，他即使受着了惩罚，也还没有认识到自己哪里不对。

  王二瘸子还是认为自己作为亲叔叔就能决定自己侄子的死活，尤其是从镇上被批回来，看着从外家接回来的骨瘦如柴的儿子后，更是恨毒了小狗子，甚至因此村里还传过小狗子克亲人的流言，只是流言流传了一阵，王来福一家好好的，流言则不攻自破。

  “无病娃，小狗子这娃不错，你好好养着错不了！”旁边的大爷和王无病说着。

  “是啊，平时眼里就有活，一点也不像是五岁的娃！”王无病肯定是附和着。

  “都是他二叔一家没人性！”王二瘸子也被拉出来鞭挞了。

  王无病就笑笑不说话，而其他的人则说着：“什么二叔，那娃现在就几个大爷！哪里有什么叔叔。”

  旁人想着王无病养着小狗子，那就是养父，哪里肯让孩子认原来的亲人，于是这个话别人都跟着说了起来。

  其实王无病一点也不在意，养只小崽子，让吃饱饭，顺便给两个龙凤胎探下路，挺好的。

  只是嘴上这样和二混子等人说着，现在一看着了小狗子有些急喘，他就赶忙过去把小狗子夹了回来。

  “你就在这边排队，哪里不许乱跑，不许把盆弄撒了哈！”说完王无病就去懒驴身边做样子的牵着，要不然众目癸癸之下，他都要坐懒驴背上了，自从吸收了灵力后，懒驴的身子骨可是强壮的很。

  整队的黄豆磨完，已经一个上午过去了，王无病只觉着脚冻着发木了，骑着懒驴就带着小狗子去了养猪场，那边的炉灶就要升起来，要不然几天一冻这房子就糟践了。

  只是没想到过去的时候，就看着齐门已经在了，而看着他那屋子里面炕上的铺盖卷，王无病就大约知道了怎么回事。

  “这么凄惨？被扫地出门了？”王无病带着小狗子赶忙去烤火，先把小狗子的靴子给脱了下来烘烤着后，自己也脱了下来，两人就直接猫上了炕。

  “怎么可能扫地出门？我爸妈本来就定了今年去临县我哥那里过节，没得让我的事情拖了他们，再说我们三个大眼瞪小眼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就来了，厂子也需要我不是？”齐门笑笑，眉头间的郁气散了不少。

  “是是，需要你来烧炕！不过说真的，没事，来了这里，我还能让你一个人过节？你不是还有干儿子和干闺女么？他们可是想着你的大红包呢！”王无病哈欠了一下，这一冷后，一热，他就开始犯困，也是身子还有些虚的原因。

  “那是当然，都预备着呢！还有咱们的小狗子！”齐门眼中带着感动说着，毕竟还有个避风港，对于齐门来说，这个时候是最期望的，而王无病也没有让他希望落空。

  “这个你拿回去，先给几个侄子侄女分分。”齐门拿过来一小布袋的水果糖，约莫有个两三斤。

  “齐厂长，你这是一朝解放，日子不过了？糖票是不是都用了？”王无病也是这个月第一个月领工资和福利，才知道这个时期的工人是发好多票的，比如这个糖票就能买糖块，红糖，白糖，饴糖。

  只不过糖票虽然有，但是量不是很大，他副厂长，也就一个月半斤糖的量，而齐门买了两三斤，不用说，肯定是把自己的存蓄花掉了。

  “花掉了是花掉了，不过不够，钟红是一点没有给我留，我还又用别的票和以前的同事换了才够的！”齐门一点也没有觉着和王无病卖惨有什么不对，反正最狼狈的样子已经露馅了，从结婚到离婚不足一年，光是想想都是让人无语。

  “那你还真是凄惨，这个安慰你的！”王无病嘴里说着，就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三块糖给齐门递了过去。

  齐门耸肩一笑：“你可真是大方的很！”

  说完，齐门就把水果糖塞给了小狗子，然后看着小狗子就眼前一亮：“小狗子，要不你别跟着你病叔叔了，跟着我怎么样？我给你当爸爸！”

  却不想他这话一说完，小狗子直接把三块糖给扔了回去，然后就趴在了王无病的背上。

  “病叔叔，拍花子！”小狗子抿紧了嘴巴，指着齐门说着，倒是把齐门说楞了。

  “你可别拿着东西哄他了，我娘还有我媳妇，这两天可是没少告诉他拍花子都是怎么骗小孩子的！”王无病把小狗子抓回来，就往炕上一放。

  “老实待着！”小狗子一听王无病这么说着，就委屈的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放心不让你给我当儿子了！”齐门赶忙安抚着。

  “还不是说我娘她们要去逛集，结果娘几个去了，啥也没有换回来，倒是抹了不少眼泪。”王无病打着哈欠说着。

  四周的村子都欠收，野菜都吃不起了，还能拿什么东西换？所以这些集市开不起来也很正常。

  听了王无病的话，齐门也是唏嘘，不过想着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还是能够让好兄弟一个小家过好春节，他就是乐呵。

  “不用赶集，我过来的时候，给置办了年货，你看看，不行咱两就去山上走上一趟，趁着年前跑几趟供销社！”齐门说完，就去外面，从雪堆的下面薅出来一个麻袋。

  王无病一瞅，有米面，有腊肠，还有猪肉，猪大骨！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这么把它们扔到了雪里？”王无病嘴角抽抽，他有点理解齐门为啥要娶个农家媳妇了，就这样的生活自理能力，没有个能干的媳妇，还真不成。

  “要不然呢？”齐门无辜的问着。

  “要不然？要不然，你能自己活着，也是个奇迹！”王无病埋汰着齐门，然后把东西分开放着，把米面的袋子上的雪赶忙打扫干净后，重新换了个袋子，其他怕热的食物，都再次的扔到了雪里。

  齐门来来回回的跟着看了，末了还是没有弄明白：“你这不是和我一样的放雪里么？”

  这话一出，小狗子都瞅向了齐门的脑袋，齐叔叔的脑子好像还没有我的好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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