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零年的这个腊八节, 也是钟轻嫁到于家的第一天, 作为新媳妇, 这边的风俗是第一天的早饭要新媳妇来做, 主要是给婆家人展示自己的贤惠能干。

  早早的钟轻就醒了过来，虽然身体有些微的不适，但是她也坚决的打算起来，第一天, 怎么也不能让婆婆挑自己懒。

  “嗯？媳妇, 再睡会儿！”于润捞着自己媳妇没有捞着，就连忙睁开眼睛，就惊讶的看着起的这般早的媳妇。

  “媳妇, 你咋起这么早？天还没亮呢！”于润看着外面, 天还蒙蒙黑。

  “我起习惯了，你再睡吧！再说今天我得起来做饭，还得熟悉下家里锅灶!省的爹娘起来了，我饭还没做好！”钟轻边摸黑绑着头发, 边温吞的对着于润说着。

  “那你等下, 我起来陪你一起去！”于润听了，确实是这个道理，他也就舍弃了温暖的被窝。

  真是温暖啊，他都好几年都没有这么温暖了, 被子是于娟娘给收拾出来的，用半新半旧的棉花做的，几乎把女儿女婿送来的棉花都用上了, 就想着这个冬天儿媳妇进门，能在立春前揣上孩子，坐稳胎。

  要不然等开春了，能够下地了，以于家的成分，肯定是又累又苦的活计，要是那时有了孩子，就怕坐不稳，为了这个于娟娘可是愁的够呛，先是愁着结婚，现在愁着孙子，她当这个家的内管家，一点也不像别的婆婆那样想着拿捏着儿媳妇。

  于润两人摸到了灶房，于润先帮着媳妇把火生了起来，就介绍着灶里的东西，随着于润的介绍，钟轻简单的看了一下，就手脚麻利的洗锅，烧水，先是烧好一锅热水，把暖壶灌了后，就把剩下的放盆里面等着公公婆婆起来用。

  “咱家粮食呢？都放哪里了？”钟轻轻声问着于润。

  “这里呢！”于润打开了压着石块的水缸，露出来缸里的几个布袋：“都在这里呢，不是很多了，先吃着，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钟轻就着灶里火光一看，心里就有些愧疚，水缸里面的粮食看着也就是几斤，铺了个底，就这些，加上自己四口，不知道这个年该怎么过呢！

  看着钟轻拿着木盆也不动手，于润就直接过去拿过来米袋子，盛了一大碗米出来，放到木盆里：“煮这些，娘说，等你来了，给你吃点细粮补补！”

  钟轻一看，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碗可是刚刚米袋子里一半的量：“这么多？不成，不成！”

  说着钟轻就打算把大米拾掇出来给放回去，自己一到婆家，就敢这么做饭，这不是摆明了自己败家么？可不敢让公公婆婆，这样想自己，一想到自己嫁过来连个嫁妆都没有陪送，钟轻就有点气弱。

  钟轻和于润就推搡起来，钟轻细声细语的劝着于润：“咱们两做点苞米面糊糊就行，大米给爹娘吃！用不了这么多。”

  于润不同意：“爹娘也吃，你也得吃，这是娘特意留着给你进门补补身子的！”

  砰砰砰，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外面就响起来敲门声。

  于润赶忙走了出去，打开大门，就看着王无病一身风霜的站在大门口，手里还拎着个木桶。

  “姐夫？你咋这么早过来了？”于润看了赶忙让开大门，让王无病进来，这时候钟轻也已经把大米放回了原处，从灶间走了出来。

  “钟轻，快来，这是咱姐夫！”于润对着钟轻招手，介绍着王无病。

  “那个，姐夫，这是钟轻，我新过门的媳妇！”于润看着钟轻走出来了，赶忙给王无病介绍着。

  听着是于润的媳妇，王无病对着钟轻点点头，打量了下，看着挺瘦弱的，身量不足一米六，看着娇娇弱弱的，也不知道脾性怎么样。

  只见钟轻双手拿着抹布擦了手，赶忙要接过来王无病手里的木桶：“姐夫，我来拿？”

  毕竟小舅子媳妇，王无病哪里能让钟轻接过去！

  “一点眼力没有，娶了媳妇还变傻了！”王无病把木桶给于润递了过去，才笑着说：“这是你姐一大早起来熬的腊八粥，弟妹啊，家里有奶娃子，你姐就走不开，让我和你言语一声，等过些日子回来看你。”

  听了王无病的话，本来有些觉着奇怪的钟轻，知道了可能是小孩子不能冻，所以才没有在昨天看着丈夫的姐姐，这样一想她也就放开了，毕竟一大早上就来给送腊八粥，可能就是看重自己这个弟妹的意思，也有帮着自己做饭解着困难的意思。

  不得不说，王无病的话，让钟轻脑补多了，其实于娟真的忘记了她娘家要进来一个新人了。

  “姐夫，快屋里坐！”钟轻看着自家男人不开口，连忙自己说着，王无病的狗皮帽子上都挂上了霜，现在也只是听着声音，没看着人长什么样，钟轻就觉着这个姐夫人长的瘦高的。

  “不了，你们把粥倒锅里温着，等爹娘起来吃，家里一大家子还等我，路远，我就不耽搁了，替我给爹娘问好！”王无病说完，于润就赶忙去把粥倒进了锅里。

  院里有了动静，于山海两人也起来了，只是他的腿脚不利索，于娟娘先出来，看着王无病那叫一个开心。

  “这大冷天的，快进屋暖和暖和！”于娟娘拉着王无病想让屋里去，王无病赶忙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村里的长辈，我还得去送粥，不能耽搁了，娘，等过几天我和娟儿一起回来！”王无病说完，于娟娘也知道真的不能多留了，连忙进屋里面从暖壶里面灌了一竹筒的热水放上了糖递给王无病。

  “这会儿啥也没做，女婿，你喝口糖水暖暖胃！”于娟娘就往王无病的手里塞，王无病见状只得接了过来。

  “成，娘，你放心吧，我一定喝，小润，好了，把木桶给我就行！那我回了啊，娘！你们快进屋里吧，冷！”王无病这边接过了于润的递过来的空桶就往外面走，一家人看着他赶着驴爬犁走远才进家门。

  钟轻唤了一声娘，就去灶间忙活着温着粥，这么冷的天送来，就是用棉褥子包着也有点微冷了。

  她打开了锅盖，就惊讶的啊了一声。

  于娟娘听了喊声，还以为她烫着了，连忙跟进来，就看着那一瓦罐的稠粥！

  “娘，这给的也太多了，大姐不会是把干粥都给咱家盛过来了吧！”钟轻只觉着心砰砰跳，自己要是这么干，估计婆家容不下自己了，现在哪家能这么做粥，日子不过了么？

  “这丫头，我就说咋这么黑天的就让女婿送来，还盖着木盖，下次来，我得好好说着，估计你大姐就是惦记着你俩结婚，你看看，这粥多么的稠，东西放的咋多么的多！给你俩说哈，你们可得记你姐的好！”

  于娟娘说着，钟轻就狂点着小脑袋，这样的大姑姐，哪里找去？自己可是掉进了福窝了，可得好好的记着好。

  于是钟轻好多年，终于喝上了一口干粥，眼泪都湿润了，只觉着自己选的人不错，虽然没有跳出黑五类的成分，但是人年轻健康帅气，还知道疼人，公公婆婆还温和，就是不知道啥时跳出来的大姑姐，也惦念着家里！

  哎，哪里不太对？

  钟轻脑子里一愣，记得说亲的时候，说是家中独子，哪里来的大姑姐和姐夫啊？

  这让她云里雾里的。

  于家人不知道这会儿因着王无病的出现，钟轻一脑门的官司，在路上被懒驴带着狂奔的王无病更不会管这些，一路畅通的回了王家村，天也是刚刚放亮，王来福几个儿子家的腊八粥已经开始更换起来，王无病回来，一进屋，就看着炕桌上放着五碗不同的粥。

  “二叔家那边也送过来了？”王无病脱掉棉大衣，脱了靴子，就上了炕，虽然有车棚，但是自己也没有来的及烧火盆，还是有点冻脚，小狗子一看他上来，就把一个小毯子盖在了他腿上，狗腿的不得了。

  “这孩子，就是亲你！”于娟笑着说了一句，就点点头：“小家伙，在你走了不久就醒了，非得帮着忙活，我就让他挨家送去了，没想到二叔家里也挺早，是建业哥送来的粥。”

  听着这话，王无病呼噜了下小狗子的头：“不错啊，小狗子，知道给叔叔帮忙了！”

  “那是，病叔叔，他们都说了，天冷，让你在家好好躺着，别出门子了！”小狗子复述着大人们交待他的话。

  王无病听了，无奈的一笑，估计大家以为天冷，病秧子的身体又是不利索了，才派了这五岁的娃儿去送粥，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可以躲懒了！

  王无病自己开导着自己。

  不一会儿，天亮透了，夏大娘和王来福才过来，分家的第一年腊八，夏大娘觉着自己真是轻省了不少，走动由几个儿子去就行，王来福只要去看看几个比自己辈分大的族老就行。

  腊八粥，儿媳妇们熬得又浓又好，这个腊八节，过的是有滋有味的。

  齐天也是天不亮就和两只保姆猴，带着几桶粥，就进山了，它们这些灵兽，因着王无病也过上了第一个腊八节，别说，都以为这帮子灵兽不喜欢吃人的食物，不想腊八粥还挺受欢迎。

  野猪王直接霸占了一个食槽，吃的哼哧哼哧的，让其他小猪艳羡的很。

  野猪王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因为这腊八粥可是让自己的王位受到了挑战，现在直接让族里出现了几个勇于抢着当王的猪仔。

  齐门也吃了小狗子送的腊八粥，只不过看着村里来回的送粥后，他就是心里一片的难受，自家爹娘昨天还让人给自己捎了吃食，可是自己媳妇，连个动静都没有，不由得让他失望透顶。

  只是齐门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寒冷的腊月，他媳妇正带着人准备给他加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