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于娟的话, 端过来两碗糖水的于娟娘也就顺势的在旁边的条凳上坐了下来。

  “娟儿, 咋了？家里有啥事？”于娟娘有些疑惑。

  于山海也瞅着了自家的女儿和女婿, 心里有些紧张。

  “娘, 家里没啥事，就是我们俩过来看看，小润之前说要相看的那个姑娘，相看了么？”王无病先提前问了, 想着别是已经对上了眼, 那自家过来再说，可能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没啥事，就好！相看了, 相看了, 还想着给你们递个信呢，打算明天就去下定了，那姑娘性子温温吞吞的，看着就是个好性子的！”作为于润的娘, 于娟娘自然不喜欢强势的儿媳, 所以不只是于润满意，她也很满意。

  “那有没有打听下那姑娘平日的秉性怎么样？”于娟听着都要下定了，有些着急了，所以她着急插话问着。

  “这个倒是没有打听, 你也是知道咱家的情况，都是那吴媒婆介绍的，人呢, 我和你弟都看着了，和吴媒婆说的差不多，家里成分不好，但是咱家也没有强到哪里去，就是她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负担重，真是没有粮食吃饭了，才想着把姑娘嫁过去换点彩礼回去。那姑娘干活麻利，里里外外的一把抓，估计你弟得帮衬一把！不过咱家这情况，就是帮衬能帮衬到哪里去？你的情况咱家也没有对外说，所以我觉着问题不大。”

  于娟娘生怕女儿女婿误会，赶忙说了自家去相看的时候，因着对方的家庭确实有拖累，所以他们相看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提有女儿那一茬，只是说这个独子养在身边。

  王无病心里想着，要是没说，那家又只要五十斤粮食的话，根据老的老，小的小的情况，应该是想借着彩礼给家里留点救命粮。

  “小润可是想好了？老的老，小的小，往后可能家里要帮衬，如果那姑娘光想着娘家，你和爹咋办？”于娟顾不得自己也是别人家儿媳的身份说着。

  于山海和于娟娘听了都是脸上一晒，现在自家的情况就有点靠着女儿女婿的样子。

  “爹娘，没事，娟儿没别的意思，就是觉着要是未来那姑娘，嫁过来了，不好好过日子，不顾着于润光想着娘家，不知冷知热的可怎么办。”王无病先是给了于娟一个眼色，然后帮着于娟补充下。

  他们过来也是担心这个问题，要是拎不清的，光是想着娘家，不顾丈夫和婆家人的死活，那就得小心了，比如像是齐门那样，有媳妇还赶不上没媳妇的日子，那就有点凄惨了。

  于娟小声的和爹娘说了钟红这个钟家姑娘，只是没提姓名。

  “咱家是黑五类，她家也是，哪还有什么上进的，小门小户的还有什么可以惦记的？”于娟娘听了，反而心里一堵，她的儿女不应该如此，应该有女百家求，有儿百家挑，可是自己家的儿女呢？

  想着自己和于山海小时候都是锦衣玉食，而自己的儿女从小都是受的什么罪，于娟娘就是心塞的厉害，但是又不能和儿女说。

  “咱家到底是平常人家都不如，还能肖想咱家什么？娟儿，放心吧，就是她想要拖什么后腿，也得有的拖！以后你们过来，如果她是个不好的，就让避着点！”于山海长叹了口气。

  这话一说，王无病倒是不好说什么了！老丈人的意思，他懂，意思不会让儿媳妇那边知道自家这边的情况。

  听了老两口自暴自弃的话，王无病和于娟突然觉着自己担心的事情有点长了点，起码短时间的情况下，于家不会出现被儿媳妇拖后腿的情况。

  “小润！”于娟看着站在旁边不说话的于润，叫了后，又不知道怎么说。

  “姐不是不让你娶媳妇，就是想给你找个人品好点的！”于娟有些难受的说着。

  “我知道，姐，我都知道，但是我和你不一样！”于润叹了口气。

  一句我和你不一样，直接道尽了心酸，也是他这次出去相看，才发现，自己和那贫农的鳏夫，残疾人，傻子，并列的。

  好成分的姑娘家不会考虑他，就是二婚头子也不会考虑他这样成分的小子。

  好成分的姑娘嫁了黑五类，那以后就是黑五类，但是黑五类的姑娘嫁了贫农，那就成了贫农，在这个时不时讲究成分的年月，黑五类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了于家人的头上，让他们懦弱，不敢越雷池一步。

  于家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看上个姑娘，人家乐意嫁他们乐意娶，别的暂时也挑不了什么了。

  看着女儿女婿有些安静下来，于山海指指碗：“天冷，你们赶紧喝热糖水暖和暖和，两个外孙怎么样？”

  换了话题，屋子里的气氛突然为之一松。

  “挺好的，要不是天太冷，怕两个娃冻着，就给抱过来给您二老看了。”王无病笑着回着。

  “别，等开春，天暖和了再过来，可不能冻着两个外孙。年初二，你们就别过来了，村里人眼杂！”于山海看看女儿女婿。

  “没事，爹，我们赶早来!”王无病开口说着，“赶早来，来家里吃早饭，然后正好回去。”

  这话一说让老两口，暖了心，眼睛也湿润了。

  “明天我带着小润去下定，估计腊八前你那弟妹就能进门，不过就是和你说声，你和女婿也别过来了，你弟两人结婚，咱家这个情况，也不会办什么酒，直接把人领回家吃顿饭就成！”于娟娘和女儿说着打算，儿子结婚总的告诉自家女儿一声。

  想着自己婚宴就是办了，也不会有人来吃，于山海夫妻就是有些惆怅。

  只是一想到两个儿女的婚姻，一个当童养媳换了粮，一个用了粮换了儿媳。

  于山海夫妻两心里如同刀绞一样，他们都没有给儿女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好，不过来，不过那得让于娟回去给小润和小润媳妇做件衣服，我给送过来，算是我和于娟的心意！”

  王无病想了想开口说着，上次在供销社换的瑕疵布似乎有个大红的，正好给新娘子做新衣服。

  于润听了感激的看着于娟和王无病：“姐，姐夫，谢谢你们！”

  “都是一家人！说啥傻话，我可就你一个弟弟！”于娟拍拍于润的手，喝了几口水，王无病和于娟就打算走了，趁着大雪，无人出门，两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一路上于娟都很沉默，王无病也不去打扰她，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想清楚，每每遇到于家这样的也是无奈。

  眼瞅着要到家里了，于娟还是有些不开心，王无病才开口劝慰着

  “一切都会好的！爹娘其实都是能人，将来一定不会差的，一切都是暂时的！”

  这话于娟听了，咧嘴笑笑，其实应该适应了不是么？再说自己是泼出来的女儿，日子因为父母的放她出门，而变的好过，何必要自添烦恼呢？

  “我努力拿全工分！”于娟的精神一上来，就给自己立了目标。

  王无病听了就是一愣，他的想法是于娟想着照顾好现在的小家庭，然后力所能及的帮助娘家是可以的，没想到于娟还有要当劳模的心。

  “好，我也满工分！”王无病点头说着。

  这话一说，就让于娟推了王无病一下：“你以后就是拿工资的工人阶级了，那什么工分？”

  被于娟推到车棚边，王无病挠挠头：“哎呀，我给忘记了！”

  这话一说，惹的于娟给了他个白眼：“傻样！”

  “啥样？”王无病有些爱极了媳妇的这个白眼，大手就伸了出去，摸到了小手：“娟儿，我啥样？”

  于娟看着王无病火热的眼神看了过来，不由得脸上一热：“傻样！”

  大雪纷纷而下直接掩盖了懒驴拉着的爬犁车棚。

  这时候的结婚就是如此的简单，亲近的人告知一声，有条件的摆上几桌，没有的，就直接把人领了回去，就算是搭了火，结了婚。

  钟轻就是这样成为了于润的新娘，在腊八的前一天，被于润以五十斤粮食的彩礼娶了回来，没有任何的嫁妆，连件衣服也没有，身上穿着的还是于润给的大红色棉衣嫁衣，两手空空，就从桥头村被于润领了回了大刘村，就这样的嫁进了于家，没有摆酒，也没有两家迎亲送亲，如果不是门上贴着一个喜字，甚至不知道这家有什么喜事。

  腊八一早天还没有亮，几个孩子还没有醒，于娟就把王无病带回来的大铁锅洗的干干净净，然后把地窖里面的所有谷物都拿了一部分，然后开始煮腊八粥。

  王无病烧火，于娟用勺子搅拌着粥，不让糊了底，因为加了黏米，粥熬煮出来有点稠。

  “等下先出半锅，我趁着天不亮给老丈人家里送去！”王无病对着于娟说着，“然后咱家出来一小锅，然后你就加水，这么稠，这么送给别人家的话，可不成！”

  听了王无病的话，于娟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你真是越来越喜欢操心这些了，谁家当家的管这些？”

  “咱家啊！”王无病讨好的笑笑，他这也不是怕被外人看了去，觉着家里粮食多么？

  这会儿别家的正餐还混着糠麸子，这么粘稠的粥要是送出去，可不是招灾引人妒忌么？

  于娟等着粥好，先是让王无病自己喝了碗，她趁着这功夫，收拾出来一个带着木盖的小木桶出来，仔细的装满了一小桶，然后在桶上面放了几个煮好的咸鸭蛋后，在仔细的在外面用被褥包裹了，塞进了爬犁拉着的车棚里面，王无病往车棚里面一钻，懒驴就自动巡航的往大刘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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