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082
作者:韫枝      更新:2023-09-26 21:34      字数:3626
  他的瞳眸格外幽深。

  对上那一道眸光,姜泠莫名往后退了半步。她捏了捏手边的小包囊,

  又将碎发往耳后捋了捋。此时恰有一道冷风穿过,

  将天色吹得愈发浓黑了些,如若此时再不下山,那边要等到明日才能离开金善寺。

  她转过头,柳恕行不知是在想什么,有些沉默。

  男人眸光间似乎夹杂着某种思量,却又在一瞬之间,用小帘一般的眼睫将眸色掩住,伸手轻轻揪了揪姜泠的袖。

  姜泠:“怎么了?”

  他沉吟少时,声音很轻:“其实……也不急。我的东家还欠了不少我不少银钱,待他将我的银钱结清,我们再离开也不迟。”

  闻言,姜泠正准备劝阻,却见着对方眼底认真的神色。她略一思忖,也不大好让他丢掉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月银,只好点点头,道:

  “那你每次回来时小心些,如若察觉异样,先不要回金善寺。”

  柳恕行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她仍不太放心。

  提心吊胆了好几l日,未见步瞻那边的动静,姜泠这才稍稍安了些心。柳恕行也是日复一日地早出晚归,一切看上去都分外平静,分外波澜不惊。

  殊不知,这表面的波澜不惊之下,暗藏的却是波涛汹涌、波诡云谲。

  盛京,皇城脚下。

  一行人停在一家客栈门口,简单地喝着粗茶。

  这些人虽然穿着中原服饰,可身形却较左右之人高大上一些,他们似乎喝不惯面前的茶水,只喝了一口便将其放下,一双双眼环顾着四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通体雪白的鸟闪过窗口,紧接着其中一人立马起身,追了出去。

  少时。

  先前追出去的人捏着一封密信走了回来。

  他将其展开,只扫了一眼,其余人立马会意,往桌子上放了几l块碎银便成群走出客栈。

  “大哥,信上怎么说。”

  几l人来到杳无人烟的角落,说起一口流利的西巫话。闻言,为首之人稍稍眯眸,压低了声音道:“有探子来报,魏宫近来有异动,那狗皇帝清理了一拨又一拨异党,欲将前朝大换血。”

  “清理异党?”

  另一人不解,也跟着皱了皱眉头。为首的又拆开另一封密信,忽尔,眸光定住。

  “信中说,那狗皇帝几l乎每日都要出宫,去金善寺待上一整夜。”

  “金善寺,他去金善寺做什么?”

  “那皇后姜氏在金善寺礼佛。”

  此言一出,周围人立马露出了然的神色。“我就说那狗皇帝怎么突然信佛了,原来是去金善寺找女人去了。大哥,我们可否要动手?”

  皇帝远离魏都,周围又没有禁军,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他们此番奉命前来魏国,从江南一路跟到京都,几l次刺杀,屡屡失手,还因此损失了好些兄弟。一提到大魏皇帝,所有人

  皆义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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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他们先前在箭上涂了蛊毒。

  但那几l箭堪堪擦着心脉而过,没有当场要了他的性命。也不知那皇帝的身子是用什么做的,竟派人四处搜寻草药、拖延了蛊毒的毒发。但他们西巫的蛊也不是吃素的,岂能由那些草药如此轻易地遏制了去?待蛊毒蔓延至他全身经脉,若如解药,中蛊之人眼前便会出现各种难以自制的幻觉。那些幻觉大多都是对方痛苦不堪的往事、或是他心中最惊惧、最害怕之事,幻觉迷迭,逐渐压迫他的神经,等不到蛊毒真正取了他的性命,他就会成为一个被幻象逼疯的疯子。

  有时候,活着,确实比死了更痛苦。

  如此想着,那手臂上纹绣了一只四爪利鹰的男人不由得勾唇,嘴角边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伸出两根手指,并在一起,这是西巫人发号进攻的手势。

  天色渐晚。

  不知不觉,春意渐浓,一眨眼夏天悄然来临。

  姜泠穿着薄薄的衫,一手托着腮撑在桌案前,兀自描着一幅画。

  画卷于桌面上铺展开,画面之中,是一个穿着暗紫色衫袍的少年。他左手背着,右手叩着腰间长剑,身形站得格外笔直,斜上方有光影洒落,衬得他愈发精神抖擞、器宇轩昂。

  女子目光亦是投落。

  她瞧着少年的眉眼,咬了咬下唇,于他发丝上又轻添了几l笔。

  前些日子,绿芜曾下山,遇到了阿衍的贴身随从。

  对方也是来集市替他们将军买些东西,撞见之后,对方同她说了些关于小太子的事。

  无论是从前,或是现在,煜儿都是极省心的。

  他是一个听话的小孩,自幼习惯了父母不在身侧,又不喜欢奶娘左右侍奉,自己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对方同绿芜说,皇上近来又为太子煜新请了一名老师,教他练箭与骑艺。

  太子煜前日于御花园中博弈,竟下赢了年过半百的张太师。

  南方水涝再发,不少难民涌入京都,太子煜赈灾济民,获得百姓交口称赞。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所有人都似乎忘记了,步煜还是个小孩子。

  他已经成熟到能够独当一面,已然是大魏合格的储君,一名优秀的接班人。

  闻及此,姜泠眉眼隐隐酸涩。

  正执着笔,庭院内响起叩门之声。柳恕行今日回来得有些晚了,不知为何,他的眉眼看上去有些疲惫。

  姜泠迎上去,命左右将饭菜重新热好,就在刚转过头时,男人忽然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

  “怎么了?”

  她问。

  男人的怀抱极暖,带着淡淡的香气,登时将她整个人裹挟得紧紧实实。

  对方没有开口出声。

  他只

  ()  将她用力抱住,右手放在她的后背处,像是要将她狠狠嵌入自己那一腔火热之物中。姜泠就这样不知所措地被他抱着,感受着男人低下头,将脸深深埋入自己的脖颈。

  他的唇齿微凉。

  男人低低喘息了声,温热的吐息登即于她的颈项间流逸开。那股温热的气流,引得姜泠的心跳了一跳。她的浑身忽尔变得燥热,掌心之中也生起一道烫意。就在她正欲将柳恕行推开时,对方忽然张了张嘴唇,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脖颈。

  姜泠身体僵住。

  那是她极敏感的地方。

  他咬得很轻,甚至连牙印儿都没留下,像是幼兽方长出那一截的极柔软的齿贝,只于她脖颈处轻慢地磨损了一番。

  咬完,他又贪恋般地吮吸了口女人脖颈间的香气,终于抬起头。

  一抬眸,便看见姜泠宛若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般、满脸红晕地站在那里,不知是不是过于羞赧,整个身形僵硬得十分笔直,就连眸光也透露着几l分呆滞。

  见状,男人闷闷地笑了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走,去吃饭。()”

  ≈ldo;?()?[()”

  早出晚归的,时常见不到人影。

  男人攥着筷子,面不改色地回答:“临走前同东家将一些杂事交接交接,故而忙碌了些。”言罢,他又轻搁下长筷,认真而温柔地看着姜泠:“再等我几l天,最迟到月底,我便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不知为何,姜泠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沉重。

  她点点头,方欲说一声“不太着急”,院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异动声。

  那声响并不大,夹杂在呼啸的夜风中,让人听得并不甚真切。姜泠刚透过窗牖望向庭院内,那脚步声也跟着停了下来。只一瞬间,让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夜风涌动,将树叶吹得窸窸窣窣的,燥热的风拍打在窗棂上,敲起轻微的“砰砰”之声。

  “怎么了?”

  姜泠亲眼瞧着,身前的男人忽然一蹙眉头。他似乎发现了些什么,目光变得极为警惕。

  “出什么事了?”

  柳恕行突然攥紧了她的手。

  “走。”

  男人眸底闪过一道幽冷的光,继而牵着女人站起身,直朝后门走去。

  “哎——”姜泠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道,“我还未带行囊。”

  对方压低了声音:“先走。”

  有人上山了。

  听脚步声,还是乌泱泱一大批人。

  院子里忽然刮起陡峭的寒风,将树影吹打得婆娑。纵横的叶影笼在二人身形上,男人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指,带着她往后院跑去。

  半山腰忽然燃起冲天的火光!

  “是他。”

  姜泠一阵心悸,反手握住身侧之人的手,夜幕沉沉,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说出那句是步瞻时,柳恕行的眸光顿了顿。

  是步瞻来捉他们了。

  她的眼前,忽尔浮现出那一张冷漠而残忍的脸。

  一袭梨花雪衣,迎风立于一片沉寂的月影里,男人手指修长,袖口处却沾了些血迹。月色寥落,他整个人矜贵而优雅,只轻飘飘地朝这边睨一眼,便立马有随从上前、将她的脖颈扼住。

  “柳恕行”转过头。

  他清楚地看见,身侧女人的眼底浮现出几l分恨意。

  她恨他。

  她一直都恨他。

  一想到那人,姜泠只觉得一阵窒息。

  他们明明就要逃走了,明明就要离开京都、远走高飞了。

  他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嘭”地一声,院落的门被人粗暴地踹开,来者皆蒙着脸、一身黑衣,目光分外凶狠。

  为首的不是谈钊,而是一双分外陌生的眼睛。

  姜泠被柳恕行带着,躲至一侧的杂草堆里。

  那人亦蒙着脸,露出那双凶恶的、充满了杀意的眸子,他敏锐地环顾四周一圈,继而发号手令:

  ——给我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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