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作者:喃喃果      更新:2023-10-29 00:06      字数:5019
  自从那天答应霍去病后,江陵月如约搬进了冠军侯府。除了见到霍去病的次数频繁了不少,日子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甚至还是单独住在自己的小院里,由阿瑶等人照顾起居,自成一方小天地。

  至于搬到主院里面去?霍去病压根没提过,江陵月也当作毫不知情——提了她也要拒绝的。这具身体才刚刚十七岁,还没长成熟呢。汉代没什么好的避孕手段,贪一时欢愉,留下无穷后患,那不是她的作风。

  霍去病通常傍晚会来到小院,坐下来和江陵月静静用上一顿饭。不过静静的人仅有他一个,江陵月却闲不下来。有时候,她会跟他炫耀自己开发的新食谱,有时候则会吐槽自己工作中的种种不顺之处。

  但是,无论江陵月说的内容是什么,霍去病总会有回应。用完一餐,两人会在院中散步一会儿,看看风景顺便消化餐饭——这当然是江陵月要求的。

  直到月上中天时分,两人就默契地就此分别,各回各家。当然了,同居一处屋檐之下,日日相见,总是难免擦枪走火。但谁也默契地没做到最后一步。霍去病知道她的心意,和她的顾忌。

  有时候,江陵月会怀疑,两人是不是太平淡了点?仿佛直接跨过热恋阶段,直接变成老夫老妻?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真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所以才闲得慌想些有的没的。

  都说同居是照妖镜。有多少男女都是因为生活一段时间后,发现彼此习惯不合所以分手的?她能和霍去病住在一处这么久,一次都没红过脸,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

  再说了,按霍去病的尺寸,要是真的追求刺激起来,她恐怕……咳咳。

  光阴如水一般流过,转眼就是数月之后。长安的秋季一向很短,漫长的炎夏一去,没过几l天就是寒风凛凛。朔旦过后的孟冬月,一场雪悄无声息地降临。皑皑的白雪衬着未央宫的红墙黛瓦。说不出的好看。

  在这样寒冷的冬日中,江陵月却穿得单薄极了。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医校的十数学生,每人都着夏日轻薄的装束。

  “真热啊。”

  江陵月用手帕揩去额头的汗珠,又蹲下身来,细细观察着眼前的小树苗:“怎么样,今天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一切正常。”

  “祭酒,我这边一切也正常。”

  她手底下的学生们正拿着尺子测量着一株株树苗的长度、空气中的温度和湿度等一系列的数据。

  从过往的数据中,可以看出这些树苗生长得一切顺利。

  江陵月松了口气:“那就好。”

  小树苗们的长相并不起眼,看不出什么奇珍之处,一个个却比刘彻后花园中的名花还要娇贵。沙土是特意从松软、透气的沙坡上收集来的,生长时的温湿是要每日记录的。

  待长安进入一片凛冬之后,它们更是特地住进了江陵月派人搭建的温室中。房间内各处埋着管道,精梳煤在地底燃烧后的热气把整个房

  间熏得暖如春日。医校的人宁可自己受罪,也不肯让它们冻上一点。

  也幸好,这些树苗们只喜爱温湿的环境、却不喜阳光曝晒。要不然,黄泥土坯造出的温室还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非得玻璃造的透光温室才行。不过,即使真是那样,江陵月还真有可能把玻璃的方子琢磨出来,给它们搭一个出来。

  没办法,谁让它们太珍贵了呢。

  这可是江陵月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和系统换来的四年生的金鸡纳树树苗。它们的树皮,就是防治疟疾的最有用的材料。

  自从江陵月得知刘彻谋划着攻打南越、闽越、滇国一带时,就着手准备起此事。

  她花费了大量的诊疗值,连坑带蒙从系统的手里薅来这一片成品苗。只肖种下一个季度,就可以收割树皮、果实等物作为制作防疟药的原材料。时值严冬,正是金鸡纳树最容易出现冻害的季节,她和学生们也每天到温室报道,记录树苗的生长情况。更有专人每日值班,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这么精细的照料之下,树苗的长势也很喜人。江陵月一一看过学生们交上来的数据后,嘴角露出一个轻松的笑:“不错,大家都辛苦了。”

  “不辛苦,祭酒才辛苦辛苦。”

  医校的不少学生咧着嘴,挠着后脑壳憨憨地笑着。他们只是负责看管树苗,每天检查一遍什么的,轻松得很。但江祭酒却在种植的每一个环节上都分外操心。栽培树苗的土是她去长安附近的山坡上亲自取的,温室是是她督工盖出来的,树苗的肥料也是她亲手调配的。

  他们付出了多少,江祭酒只多不少。

  “什么呀,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江陵月缓缓地摇头。

  医校当时一共招收了一百个学生,足有一半的人最终走上了行医的道路。经过几l番历练之后,不少人的医术都足以出师。有一部分或在长安、或在自己的家乡成为了济世救人的医者。也有一部分为了报答师恩,留在了医校,无偿为她做事。

  这些每天都尽心尽力,记录树苗长势的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医术更精进的,则和先生们、和她进了制药组,炮制出不少成本低的常见丸药,售卖给长安百姓。

  他们也领着医校发的工资,但肯定比不上自己开医馆来得丰厚。江陵月一直觉得亏待了学生们,就打着各种津贴的名义把薪水加厚一层。没想到,还被这群实心眼的学生兼助手们发现并严词拒绝了。

  现在又听到他们这么说,她愧疚感就更重了。乌莹莹的眼珠一转,倏然间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祭酒给的钱财不肯要,那陛下赐下的赏赐总不能推辞了吧?刚好金鸡纳树苗的事在刘彻那儿挂过号了,现在刚好去汇报一下进度,好让他的心里有个数。

  唔,至于讨要点奖赏啊经费啊什么的,也只是顺便的嘛……

  说做就做,江陵月稍微整理了一下手头的数据,就轻车熟路地乘上马车进宫。守在宫门口的小黄门一见是她,就立刻把宫门大大敞开,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

  长安城前几l天才下过一场雪,未央宫中到处都有人正在扫雪。除了留在墙头、花枝上给贵人观赏的以外,敞阔的宫道上干干净净的,不用担心滑跤、或是雪水弄湿鞋子。

  从夹道穿行而过的时候,她还听到了几l个宫女的小声说话。

  “真希望明天就不下雪了,也不用咱们苦巴巴地在这打扫。”

  “你要这么想,今年总比往年好过多了。等扫完了就回屋子里去,好好暖和暖和。”

  “哎,你这么说也是。今年少府至少给咱们发了煤,往年可什么都没有。”

  江陵月听到之后,忽然心情很好。

  煤是她发现的,但因为手头有其他的工作,煤矿的开发由桑弘羊和霍光负责。她还担心,以霍光那小财迷的性子,会把煤矿把持得牢牢的,制成燃料后,高价卖给贵族收割一笔。没想到,竟然连宫中的小宫女也用得上。

  江陵月不知道的是,一开始,霍光还真有类似的想法,直到她把盘炕的方法交给了闾左百姓们。闾左百姓能用的东西,贵族那里自然卖不出高价,霍光才放弃了打算,转而做起薄利多销的生意。

  江陵月的身侧一直跟着个小黄门,瞥见她唇边漾起的笑影,就明白了她此刻的心思。片刻之后,恭维之语不重样地从他口中蹦了出来。小黄门本就是恭维惯了的,加上这次和以前不同,他也是煤炭的受益者之一,因此格外真情实感。

  江陵月一开始还听得一两句,后来却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她咳了一声,故意岔开了话题:“你也用了煤?觉得好用吗?你们每个月配给有多少啊?”

  小黄门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但他见江陵月肯搭话,还以为自己的策略奏效,因而更卖力地夸起了她来。直把她说的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女,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把宫人们拯救于水火之中。

  江陵月:“……”

  怎么回事呢?明明是在走路,但脚趾已经抠起了城堡来。

  不过,她也从小黄门的话里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今年的少府似乎很宽裕啊。就连底层宫人们的衣食都足数供给了。

  还以为漠北之战,会导致国力大伤,卫青不都说了,征南越一带的事情要谋定而后动。但是从目前这个财政状况来看,刘彻说不定已经蠢蠢欲动了。

  接下来,在宣室殿门前遇到的人,好像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符离侯?好巧。”

  符离侯路博德,是漠北之战中霍去病麾下的一员。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不是跟随大军一同从长安出发的,而是自己率领一路大军,在边疆与大部队会合后一同开赴漠北的。

  一开始,江陵月还有些担心,此人会不会不服霍去病。接触过后却发现,路博德哪里有一点不服,简直完全是霍去病的迷弟……嗯,按年龄应该叫迷哥。

  不仅大事小事统统听从,还想方设法和霍去病多说几l句话。

  作为霍去病的对象,江陵月也没少被这人套近乎,只

  为多了解一点偶像的习性。

  如果不是因为时代限制,她觉得这人出生在现代,一定能成为成功的知名狗仔。

  战后,路博德因斩敌首级两千余人,被刘彻封为符离侯。但这远不是他一生最高光的时刻,他最值得标榜史册的功绩,还是率汉军攻破南越王国,收服岭南、海南等地。

  根据历史推算,这事会发生在十年之后的元鼎五年。但是现在刘彻就召见他了,当中的意味颇为耐人寻味。

  难道刘彻真要提前攻南越了?

  江陵月想。

  不知道这一次,卫青和霍去病两个人有没有机会出征呢?

  江陵月和路博德打了个招呼。后者也十分热情地回应了。两人在庭前只简单聊了几l句,后者果然分外热情地问起了霍去病。

  结果黄门突然来了,带来了刘彻的口谕,江陵月只能进殿面圣,临走前她还能瞥见路博德满是怨念的脸。

  别说,一张酷似大哥、或者说大叔般粗犷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还挺……辣眼睛的。

  江陵月一边默默地吐槽,一边见了刘彻。进殿前她已经把来意告诉了黄门,后者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要来了金鸡纳树的数据,仔细阅读了起来。

  趁刘彻凝思的功夫,她抬头望向了宣室殿上悬挂的舆图——果然从匈奴换成了南边一带!只可惜,江陵月烂熟于心的海岸线,此刻还是模糊的一片。

  但这正说明,刘彻有意将之填补完整。

  忽地,刘彻激动地一拍镇纸,把江陵月吓了一跳。一双灼灼的龙目紧紧盯着江陵月:“这树上的产物,明年就能收获制药了?”

  “如果医校照顾得当,树苗能够生长顺利的话,是这样没错。”

  江陵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松了口气。当初决定人工培育金鸡纳树的时候,手上其实有现成的种子。但几l番思考之下,她还是决定高价问系统购置了一批成品树苗。

  为的就是当刘彻有征越想法时,金鸡纳霜可以立即派上用场。要不然,征越大军和本地百姓就要足足等上六年,才能用上抗疟药。到时候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了。

  幸好,江陵月猜中了刘彻的想法。

  这位精力旺盛、野心勃勃的帝王总不会让自己闲上太久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刘彻的喜色溢于言表。他已经感受到了后勤充足的甜头。以前征匈奴时,哪次不是损失靡巨。

  但江陵月来了之后,军粮、蹄铁、医官都准备得齐齐的,竟然让他的士兵、他的人马都没损失太多。几l个厂子在源源不断地进钱,又靠肥皂捞了西域人一笔。

  总体算下来,一场大胜后,竟没有像前几l次那样折损过度,足以让大汉一年内支撑起两场大型战争。

  这一次,就连抗疟疾的药物也做出来了。那不更是天命在我,势在必得?

  刘彻不由龙颜大悦。

  还没等江陵月开口,他就毫不吝啬地送下了一

  箱金子,让她犒劳医校。

  江陵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真情实感道:“谢陛下,陛下您真的太好了。”

  不愧是刘彻,把她特地强调医校学生的小算盘看得一清二楚。不仅如此,还大方地顺从了她的心意。一箱金子足足有好几l斤,分给学生们,每人都能分到大几l两不等,足够在长安买下一座小宅子了。

  而况,这还是陛下赐下的金子,即使不花用,留着也可以给子孙长脸啊。

  江陵月喜滋滋地收下了,正看着黄门们吭哧吭哧地把东西搬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刘彻沉思道:“光是钱财也不够,你又暂时封无可封了……这样吧,陵月,你和去病何日大喜,朕亲自主婚,如何?”

  江陵月:“啊?”

  “也就当年当利和曹襄大喜时,有这般待遇了。”刘彻还以为她嫌弃,眉头皱了皱。

  “……”

  江陵月晚餐时提起了这件事,撑着下巴,有点哀愁地叹了一口气:“军侯你听听,陛下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呢,是不是在点我啊?”

  难道,她遭遇来自长辈的催婚了?

  “可是我才……”

  十七岁啊。

  江陵月想起了什么,面容扭曲了一下,突然住了嘴。汉朝律令规定,十五岁以上不嫁人就会罚款,十七岁在后代高中都没念完,但在大汉已经是老姑娘了。

  霍去病的指尖按在玉箸之间,闻言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他看向江陵月,神色晦暗不明:“你是如何同陛下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