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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鹿天鲸      更新:2023-07-24 15:57      字数:10311
  沉默在不算宽阔的房间中蔓延。

  像是一张看不见形状的透明薄膜,心跳一点点加速,似乎有些透不过气来。

  珀金率先打破沉默。

  他有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谁担心你了……”

  珀金的声音不算大。

  在他耳根不断蔓延的绯色掩映下,这种不轻不重的朝讽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丝毫没有说服力。

  温黎正要在说些什么,但是狭长走廊最内侧的房间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珀金?是你回来了吗?”

  这道声音蕴着浓浓的鼻音和气声,听起来格外虚弱,像是刚从一场醒不过来的沉眠中苏醒一般。

  在这之前,温黎甚至没有察觉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她稍微有点怔愣,心里浮现起一种后知后觉的尴尬和不好意思。

  其实这道声音属于谁并不难猜。

  多半就是刚才门口那些少年神明口中提到过的————珀金的人类生母。

  一想到她刚才竟然在对方的亲生母亲身边“调戏”了珀金,温黎就感觉有点脸热。

  她的脸皮还没有修炼得厚到这种程度!

  温黎心里刚才那点心思瞬间就歇了,转过头却发现珀金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的半张脸都陷落在窗柩投下的阴影里,晦暗的光影间,看不清他的情绪。

  感受到她的视线,珀金面色如常地抬起眼:&34;看我干什么?&34;

  “您的母亲好像在叫您……”

  “她叫的是你。”

  珀金鼻腔里逸出一声辨不清意味的轻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是你亲口说的吧?现在的你才是‘傲慢之神’。”

  温黎:“……”

  她先前怎么没发现,珀金竟然这么记仇。

  但这句话的确是她说出口的。

  而且,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珀金的确不适合顶着她的皮囊进去见他的母亲。

  只听声音,她就知道珀金的母亲身体应该不算太好。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接受这种有点惊世骇俗的冲击。

  /“那好吧。”温黎一拍膝盖站起身来。

  经过珀金身边时,她想了想,稍微有点迟疑地问,“不过,我应该用什么样的状态来面对她呢?您平时都是怎样做的?”

  要做戏就得做全套,被发现端倪可就不好了。

  “随便。”

  珀金眼也不抬地随口回答,看起来兴致不高。

  温黎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她突然回想起赫尔墨斯曾经无声透露给她的那两个字。

  ——弑母。

  珀金是因为弑母,之后才以傲慢为原罪堕落的。

  这样来说,不管怎么看,他和母亲的关系应该都说不上好。

  温黎若有所思地推门进屋,瞬间被狭小的卧室里弥漫着的各类草药的苦涩味道熏得一阵晕眩。

  她抬眼打量了一下。

  墙面上唯一的一张窗户紧闭着。

  似乎是为了防止见风让病痛来得更凶猛,所以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

  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一面柜子。

  柜子上摆满了凌乱的药瓶和药碗,看上去都是被人随手摆放的,并没有用心整理过。

  床上厚重的被褥间露出一头绸缎似的金色长发。温黎上前几步,看见一张极其漂亮的脸。

  温黎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那张脸,仿佛日月在她身边都会被衬得黯然失色。

  换句话说,她一下子就理解了————为什么在美丽的女神云集的神国生活已久,众神之主依旧——眼就看上了这个人类女人,并且和她生下了珀金。

  只不过,那光华夺目的五官此刻却看起来病恹恹的。浓郁的衰颓病气牢牢地束缚缠绕着她瘦弱的身体。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命不久矣。

  温黎小步靠近坐在床边,没有主动开口。

  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和这位终将死在亲子手中的可怜女人相处。沉默便成了她唯一能做的事。

  但温黎察觉到,感受到她的靠近,女人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惊喜神色。

  看上去,她连动弹都有些困难了,但还是艰难地将干瘦的手从被褥间伸出来。

  她的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没有直接落在温黎手

  臂上的伤口。似乎犹豫了片刻,才轻轻地搭在了她放在床沿的指尖处。

  动作很轻,幅度也很小,像是生怕被拒绝一般小心翼翼。

  对待珀金,她竟然要如此谨慎试探。

  温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抿了下唇角,没有拒绝女人的示好。

  女人眼底瞬间焕发起一阵强烈的神采。

  她的动作稍微大胆了一点,微凉的指腹颤抖着覆盖住温黎的手背。

  尽管动作艰难,但是女人开口时第一件事便是关心她: “你没事吧, 珀金?”

  顿了顿,她的视线定定地落在温黎手臂的伤口上,语调染上些许苦涩的意味,&34;他们……又那样欺负你了吗?”

  就在女人开口关切她的这一瞬间,温黎再一次感受到身体里涌现起一种浓烈的情感。

  这种情感十分复杂。

  像是愤恨,又像是悲伤,或许还带着一点失落和不能言说的委屈。

  埋怨和怨愤是最起初传来的强烈情绪。

  但是在那之后,温黎感受到一种绵长的悲伤。

  她不由得怔了一下。

  缓了很久直到那种强烈的情绪渐渐平息下去,她才轻声回答:&34;我没事。&34;

  这一次,床上的金发女人也愣住了。

  她的脸上浮现起难以言明的神情,像是恍然大悟,又有点理所应当的无奈。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

  温黎几乎以为她要把自己的肺一起从嗓子里咳出来,正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女人终于难耐地开?了。

  “你……不是珀金,对吗?”

  温黎双眼因为惊讶而睁大。

  她和珀金互换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发现他们之间的异常。

  既然已经被察觉,温黎也不打算隐瞒,干脆承认道:“我的确不是,但是您放心,我不会伤害他。”

  顿了顿,她还是有点按捺不住,主动问道。

  “其实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您是第一个发现异样的人——”

  “您究竟是怎么察觉到的?”

  女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笑着问:&34;你应该是十分

  熟悉珀金的人吧?&34;

  温黎点头。她当然熟悉了!

  游戏之外,珀金可是她第一个认认真真测览过背景资料选择攻略的可攻略男主。

  游戏之内……

  她好歹在他身边勤勤恳恳地打工了这么久。

  女人神情显露出些许欣慰。

  她安静地凝视着温黎,半晌才问,“是女孩子吗?”

  温黎眨了眨眼睛,没否认。

  “实际上,你的表现已经很完美了,如果不是我,应该是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察觉到你和珀金之间的差异的。”

  女人目光柔软地掠过温黎额间垂落的碎发。她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唇瓣勾出一抹苦笑。

  “只是……珀金对我,是不会露出像你这样温柔的眼神的。”“他对我……应当是恨的。”

  女人叹息了一声,目光染上些许哀伤。

  “但这也是应该的,他应该恨我。”她自言自语一般轻轻呢喃着。

  温黎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天赐绝佳套信息的机会。而她在经历刚才的一切之后,也的的确确想要更多地了解。

  珀金曾经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实不相瞒,其实……我喜欢珀金大人很久了,但是他对我却始终十分冷淡。”

  特意在&34;珀金大人&34;这用来指代强大神明的四个字上强调了一下。

  见女人眉眼间流露的讶然,温黎知道她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给出的暗示。

  双方都拥有想要了解的信息,对话才能更通畅自然地进行下去。

  她佯装羞涩,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表情,压低了声音接着说,“您可以多和我说一说关于珀金大人的事情吗?”

  女人定定地望着她,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干涩:&34;你刚才提到的是……珀金……‘大人’?&34;

  她的语气有些起伏,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情绪激动了起来。

  温黎似乎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坦然道:&34;是呀,珀金大人。&34;

  过了一会,她才仿佛刚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语速轻快地解释道:

  “其实我和珀金大人是通过神术从干年之后

  回到了现在,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受万众瞩目敬仰的强大神明了。”

  “真的吗?”金发女人眉目松弛下来,仿佛透过遥远的时光看见了她描述中珀金的样子。

  许久,她才悠长地叹了口气。

  “太好了,他至少没有因为我……而断送一生。”

  温黎捕捉到女人一闪即逝的思绪,顺着她的话问道:“您怎么会这么想?我能够感觉到,珀金大人其实在很用心地保护您。”

  女人没有否认。

  她唇角露出一个说不出是哭还是笑的弧度。

  “是啊,他很保护我,所以我才更觉得对不住他。”

  “因为我这个身为人类的母亲,珀金的血统并不纯粹,他的父神从未对他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关爱。而我……&34;

  女人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女人。”

  “我不仅没有神国中女神那样的实力给珀金撑腰,反而身体还在神力震荡的环境中每况愈下,只能倚靠年幼弱小的珀金寻找来的食物和药物维持生命。”

  温黎手臂一凉,女人的指腹轻轻抚过她伤口周围的皮肤。

  “像这样的伤口……哪怕是更加严重无数倍的,在他身上都经常能够见到。”

  “但这些事,他却从来不愿意对任何人提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都会离开家在外面等待伤势全部好转痊愈,他才会回来。&34;

  说到这里,女人原本便不平稳的声线甚至染上了些许哽咽。

  “有时候,他会消失几个小时,有时候是好几天,有时候……甚至会消失上月。”

  ”他消失的时间越长,我就越为他感到担心。可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我对于他经历的那些事……根本无能为力。”

  “在他离开的时候,他却也从来没有忘记过照顾我。每天清晨在我苏醒之后,我总会在窗沿上看见最新鲜的食物和药物。”

  女人的视线虚虚落在紧闭的窗边,像是透过空无一物的窗沿看向很久以前的过去。

  “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生活着,只是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感觉到疼痛,有没有好好地照顾自己……”

  听着她的话,温黎的眉头不

  自觉一点一点地紧壁。

  她不敢想象,在这样对珀金而言陌生而危险的环境中,他究竟是如何生活的。

  他没有倚靠,只能咬牙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在这之后,他甚至还要花心思照顾病弱的母亲。

  温黎心底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

  感觉仿佛有一个被刻意遗弃的名为&34;委屈&34;的孩子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用力呐喊。

  它察觉到身体主人已经更换,正用尽全力地吸引着她的注意。

  她将这一阵汹涌的情绪压下去,声线不自觉也有点低沉下去。

  “既然这样艰难不易……”温黎看着女人的脸。

  “您为什么不带着珀金大人离开神国,回到人界生活呢?”

  那样他们都不会受到任何人的的法自体也不会被抽

  那样他们都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取凌,男体也不会被神力震荡波及日日侵蚀,每况愈下。

  说到&34;离开&34;二字,温黎发现女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变了。

  先前那些心痛怜惜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风过无痕地消逝在她脸庞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幻一般沉醉的神情。

  “离开神国,我此生可能都无法再次见到珀金的父神了,他也更加不可能想起我……”

  温黎有点接受无能地皱眉。

  就算是留在神国,众神之主也不见得会想起她啊。

  这简直像是恋爱脑走进现实。

  ————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几乎不可能达到的幻想,就要用珀金日日注定承受的痛苦作为代价。

  而她则对此看在眼里,或许真的心痛过。但这种心痛却远远无法掩盖她本身的谷欠望。

  所以她选择对降临在珀金身上的苦难视而不见。

  无动于衷。

  温黎心情复杂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知道她改变不了珀金生母的观念,所以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而是挑了几个珀金日后在魔渊中大杀四方的故事说给她听。

  她说到她危难时珀金于千钧一发时神降救她于水火,说到他平日里高高在上矜贵又龟毛,偌大的神宫中女仆都战战兢兢如履薄

  冰,生怕惹怒了他。

  金发女人微笑着听了很久。

  她的神情很专注很认真,眼底光彩流动,像是即将油尽灯枯灰败的油画上最后一点亮眼的生机。

  自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听着。

  说到最后,温黎有点好奇地问:“您难道不好奇自己的结局吗?”

  她说到的每一件事,都与金发女人无关。

  女人十分坦然地说:“在那个时候,我应该早已经死去了吧。”

  她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是她自己将自己锁进了进退两难的死路。

  她只愧对珀金,将他无知无觉地带到世上。带给他痛苦,她却无能为力。

  “人类和神明在一起,美好的一面只会出现在故事里。现实中,却只剩下长久的痛楚。”

  “我早晚会死去,而他却享有漫长无尽的生命。”

  说完这句话,金发女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尽管早就知道结局,可她还是放不开。

  曾经她午夜梦回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珀金。但现在,她这一桩心事也了却了。

  真好。

  到最后,他过得很好。

  温黎脚步沉重地走回珀金身边,在椅子上坐下。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听起来太过萏白。

  她突然就有一点理解珀金厌恶人类的原因了。

  ———他深深怨恨着原本又能够拯救他、却又因为一己之私而放弃他的人类母亲。

  另一方面,他也真切地因为人类的血统而备受欺凌。

  他被神国中的神明抛弃。

  但这或许并不算什么,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与此同时,他也被亲生母亲亲手抛弃了。

  这两种复杂的情绪糅杂成一种更辨不清的思绪,成了追随着他漫长时光中驱不散的阴霾和噩梦。

  温黎粤地回想起珀金注视着窗边白玫瑰的眼神。

  那样平静,却又似乎透过纯白的玫瑰花瓣看着什么洗不去的污秽。

  还有他提起白玫瑰时,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

  而他本人却早已在降生时便注定了背负着满身驱不散拂不落的肮脏,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灰色中独行。

  珀金背靠着墙面站着,眼睛盯着窗外,没什么情绪。

  他不知道听见了多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事不关己的冷漠。

  空气中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

  很久之后,久到温黎仿佛以为过去了一个世纪,她听见珀金微哑的声音。

  “你都知道了。”

  五个字,陈述句,却似乎承受着什么几乎压垮一个人的重量。

  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此刻却在她面前暴露出华美衣装下的遍体鳞伤。

  他一定很痛苦吧。

  就在温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时,珀金已经接着开口。

  他的语气很平静:“见过这样的我,你应该已经后悔之前喜欢我了,不是吗?”

  他甚至没有问她此刻是否还对他抱有爱慕的心思,就这样理所应当地给自己判了死刑。

  温黎看着这样的他,突然感觉心脏像是被用力攥了一把。

  说不上是心痛还是别的情绪,但她现在很想抱一抱他。

  她也顺应着本能这么做了。

  珀金的身体紧绷着,就像是一把即将绷断的弓。

  感受到她拥抱住他的动作,他肉眼可见地怔愣了一下,从不断翻涌即将吞噬他的晦暗情绪中短暂地抽离。

  他皱眉动了下,可&34;少女&34;的身体在少年怀中被抱得严严实实,几乎没有一点缝隙。

  不知是因为这具身体力气太小,还是他压根不想要离开这个称得上温暖的怀抱,珀金没有再动作。

  他只是冷着脸僵硬地问:“干什么?”

  怀中的身体依旧紧绷着,像是对周遭世界暗藏危机警惕的小兽,随时准备起身逃离。

  温黎将脸颊贴在珀金颈侧。

  这具曾经属于她的身体上传来熟悉的、属于她的柔和味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零星笑意,像是之前在魔渊中无数次措娇那样开口:

  “珀金大人,这里实在太陌生了,我有点害怕。”

  “就让我抱一会

  儿,只是一小会儿哦。”

  那阵烦躁和不安仿佛随着这个怀抱而烟消云散了。

  珀金僵硬地站在原地,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放松下来。

  鼻尖是属于他的气息,像是云影下沉浮的草木味道,又像是圣山冷雪下融化的冰泉。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温黎的表情。

  一定不是因为她这些蠢话。

  而是因为他更熟悉自己的身体,还有自己的气息。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温黎郑重轻缓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不管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直喜欢您,而且永远不会后悔。”

  “珀金大人,我喜欢的是您,而不是您表现出来的、或者所拥有的任何东西——”

  &34;无论如何,&39;傲慢之神&39;都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神明。&34;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直白而热烈的表白近在咫尺地落入耳中。

  珀金莫名回想起他们初遇时,少女脸上洋溢着浮夸的爱慕,口中吐出的那些恶心的言语。

  这一刻他突然慌乱地察觉,此时此刻,他心底不再产生曾经那种厌恶的波动。

  一定是“少女”的身体更感性。

  他不过是被这具躯壳影响了,绝对没有因为她而真正动容。

  珀金撇开脸,语气有点别扭地朝讽:&34;你可真是我见过最自恋的人,竟然对自己说这种话,&39;傲慢之神’。”

  但他自始至终垂落在身侧的手却微微抬起来,在温黎发顶胡乱生疏地胡乱揉了一下。

  摸自己的头发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珀金耳根有点热地想。

  温黎惊喜地抬眼,珀金却侧着脸。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够看见他比起以往都要通红的耳根。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吗?

  虽然她在他的身体里,而他在她的身体里。

  在珀金几乎被自己煮熟之前,温黎见好就收地松开他。

  现在早点换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并不会操控神力,这具拥有着神术的身体交还给珀金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起初温黎不想暴露自己其实拥有许多道具的事实,也丝毫没有思路。但是刚才看着珀金生母卧房里大片大片的灰白色,她突然有了灵感。

  事已至此,她相信哪怕珀金发现了她的秘密,也不会刨根问底甚至对她动杀念。

  温黎打开系统背包栏。

  【sr:两根神奇的丝带

  一根红色的,一根蓝色的,自古红蓝出cp,当它们碰撞在一起会出现什么样的火花呢?

  tips:蓝方和红方的物品可以进行对换,但是距离不可以太远哦。温馨提示:不一定非要找到丝带,任何带有蓝红颜色的物品都可以完成对换。】

  物品可以对换,那么灵魂呢?

  温黎看向斗柜,在盒子里五颜六色的药瓶中一眼便看见了一瓶深蓝色的。

  她三两步把药瓶取回来塞到珀金手里,对上他莫名其妙的眼神,认真道:“珀金大人,您有红色的东西吗?什么都可以,我想到了我们可以换回来的办法。&34;

  珀金果然没有多问,只是短暂地皱了一下眉。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他对于这个房间里的一切记忆都已经模糊。

  他没有开口,温黎却察觉到他眉眼间流露的意思。

  她主动站起身,在珀金的默许下翻箱倒柜起来。找了半天,总算在柜子中找到一块无人问津的暗红色绢布。

  她揣着那块方方正正的绢布回来,脸上难掩跃跃欲试的欣喜: &34;找到了。珀金大人,您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刚才在门外,我好像突然就拥有了您的神力。&34;

  “您可以把我们的灵魂都从身体里逼出来吗?在那之后,我有一个新的办法。麻烦您啦。”

  珀金单手虚虚拢着那枚深蓝色的药瓶。

  他没有问她究竟有什么办法,只是睨了她一眼,语气清淡:&34;被你麻烦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

  他坐直身体抬起手,“伸手。”

  仿佛这不过是再寻常简单的一件事。

  温黎却没有立即动作。

  她很清楚这种尝试背后的风险,她相信珀金也心知肚明。

  在混沌之力已经碰撞产生如此多混乱影响的现在,再次使用神术试图交换

  他们的灵魂,但凡出现任何一点微小的差错,他们的灵魂都很有可能一起消散在这里。

  而珀金此刻没有神力在身,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人类。

  面对这样的灾难,哪怕他拥有着傲慢之神的灵魂,也根本无力反抗。

  可他却就这样随意地同意了。

  珀金远远比他口中表露出来的,信任她一干一万倍。

  温黎心头一热,心底突然涌现起一种坚决的笃定感。她正色道:&34;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安换回来的。&34;

  毕竟她拥有的游戏道具是出离于这个世界规则之外、属于三次元的产物。

  她把手放进珀金掌心。下一瞬,珀金便反手扣住她的。

  “闭上眼睛,放松。”

  温黎听话地闭上眼睛。

  视觉被剥夺之后,其他的感官便变得更加灵敏。

  她听见珀金的声音比平时轻得多,听上去甚至有一点柔和的意味。

  “感受身体里的能量,不要试图操控它,让它自由地在你的身体里流淌。”

  随着每一个落入耳中的字眼,温黎突然感受到一股暖流,在她身体里无声地氤氲。

  “感受它,然后缓慢将你的意识附着在上面,牵引它们汇聚到我们相触的指端。”

  那股暖流仿佛感受到她的意志,朝着她与珀金交叠的指尖缓慢地流淌。

  紧接着,她感觉指尖泛起一股淡淡的温热,然后她听见珀金的声音。

  “出来。”

  这一次,没有先前那种魂魄被粗暴扯出来的晕眩刺痛感。温黎感觉意识一轻,便陷入一种朦胧困倦的状态里。

  在最后即将丧失全部知觉前,她在【两根神奇的丝带】图标上轻轻点击。

  道具生效。

  时间仿佛又过去了许久,温黎迷蒙间恢复了一点意识。

  左手似乎被另一只手用力攥在掌心,接触时她能够感受到很淡的温度。

  她田力抬起眼ghdieri

  是成功了吗?

  视野还没有完全恢复,交错的光影明明昧昧,温黎看见不远处那道颀长清瘦的身影。

  珀金低垂着眼睫,似乎还没有

  苏醒,光洒落在他清逸俊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边。

  一阵风吹过,拂动他另一只手中轻捏着的暗红色绢布。

  布料在半空中荡漾飘动,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之后,悠然落在他的发顶。

  光线穿过暗红色的布料,在他冷白色的皮肤上落下一片暖昧而朦胧的红光,柔和了他向来犀利讥诮的五官。

  红色的绢布落在肩头,和他的金发灰袍交映在一处。

  浓郁,清浅。强势,脆弱。

  怪异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和谐。

  “你还打算看多久?”

  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温黎这才发现她看得太过出神,就连珀金早已苏醒过来都没有注意到。

  那双狭长如绿碧玺般的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辨不清喜怒地注视着她。

  温黎倒是不觉得尴尬,自然而然地对上他的视线兴奋道:&34;珀金大人,我们好像成功了。&34;

  珀金有点不自然地错开她的视线,刻意用力地甩开他们依旧交握在一起的手。

  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随即,像是感受到什么,他脸色再次难看起来。

  感受到身体里若有似无的那股暖流,温黎感觉自己似乎明白珀金不悦的原因了。

  她小心翼地看向珀金,后者正垂眸活动手指。

  光线穿过他修长骨感的指节,珀金冷笑着抬起头:&34;还真是有意思的副作用。&34;

  神力没有随着他们灵魂成功归位而回到珀金身体里。

  她依旧拥有着不属于她的、强大却不知道如何运用的力量。

  她也不想的呀。

  不过 刚才神力涌动的那一瞬间 直的好个过,刚才神力涌动的那一瞬间,具的好爽。

  温黎得了便宜心情愉悦,有点藏不住笑意地眯着眼看着珀金。

  清俊少年披着宽松却整洁的灰色长袍,发顶却落着一枚暗红色方正大小的布料。

  温黎支着下巴,冷不丁道:&34;珀金大人,您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是东方婚礼中的新娘。&34;

  &34;——她们都是要把红盖头盖在头上,

  等着新婚丈夫像是拆封礼物那样亲手揭下来。&34;

  珀金沉着脸一把扯下发顶的红色绢布: &34;你没什么必要的想象力,还真是多到令人惊叹。&34;

  “好啦,开个玩笑而已啦。”温黎吐了吐舌头。

  她托着下巴歪着头看他, &34;珀金大人,您难道不觉得,还好和您一起经历这些人的是我吗?&34;

  珀金眼底浮现起似曾相识的嘲弄,转过头来看她。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似乎不需要经历这些。”

  还是熟悉的味道。

  但温黎不觉得失落,十分自然地把剩下的话说完。

  ——&34;因为,哪怕是拥有了属于您的强大神力,我也永远不会伤害您。&34;

  珀金眸底掠过一闪即逝的怔愣之色。

  他其实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可就在她开口提起的这一瞬间,他才突然意识到,从事情发生直到现在,他心底最多只觉得烦躁不虞,却从未感受到惶恐。

  就像她说的那样。

  因为他相信,她不会害他。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对她已经……

  这时一阵风吹过,他手心的暗红色绢布飘动起来。

  阴差阳错间,在他的角度,正好将少女精致的侧脸严丝合缝地遮挡。

  光线穿透布料的缝隙,洒下星星点点的光亮。

  珀金脑海中蓦地回想起少女刚才随口说出的话。

  ——&34;她们都是要把红盖头盖在头上,等着新婚丈夫像是拆封礼物那样亲手揭下来。&34;

  如果是她戴着那所谓的“红盖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珀金下意识抬起眼,片刻后面色却倏地—僵,铁青着脸色把手中的暗红色绢布揉成一团,随手扔开。

  一定是在她那具多愁善感的身体里待得太久了,他竟然直到现在都会受到影响。

  他该死的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