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第 165 章 我比你难受(营养液加……
作者:该去学习了      更新:2023-10-11 12:24      字数:11412
  翌日清晨,两个帐篷中的年轻人同时被尤拉西斯在帐篷外用力吹的滴滴呜呜的起床哨轰醒。

  半年多过去了,小伊莉莎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自然起床,整理被褥,叠成豆腐块一般的形状,迅速洗漱,总计不到五分钟就穿着训练常服站定在昨晚尤拉西斯平整出来的一块坚实土地上。

  她往旁边一瞥。

  柏嘉良却还没出来。

  到底是年轻人,比过了似有似无的同龄对手,唇角便得意的上扬了几分。

  但不过半分钟,柏嘉良也掀帘出来了,穿轻铠,配一柄普通军制重剑,长发高高束起,精神饱满。

  尤拉西斯瞅柏嘉良一眼,轻哼一声,又朝伊莉莎努努嘴,“去把全套家伙事装备齐整了。”

  “是!”伊莉莎大声应到,声音又低了几分,轻咳一声,“全套?箭也算?”

  “额,戴轻甲,佩刀。”

  “是!”

  尤拉西斯的骑兵侦察连是绝对的精锐,不算马和盔甲,普通制式全套装备是一柄长/枪,一柄腰刀,再一副弓,大箭四十支,其中五支传令箭五支魔晶破甲箭,弓弦两条备用。

  而随着科学院装备部搞出的新玩意不断应用于战场,渐渐的有些射技精湛的骑兵就不配弓箭,而是改了新式附魔枪支,同样可以破甲,火药爆炸的效果肯定不如造价昂贵射一支没一支的魔晶破甲箭,但胜在价格便宜实惠,量大管饱,十几只枪齐射几轮对面没几个人能站着。

  这么多装备连带铠甲一起,在普通低武世界绝对算得上是重骑兵精锐,但以海伦大陆这情况——这只是一只机动迅速来去如风的侦察轻骑兵。

  而伊莉莎就是这只轻骑兵侦察连的一员,此时她迅速折返营帐,花两分钟戴甲佩刀,小跑着回到原处站定。

  柏嘉良已经开始热身运动了,伊莉莎朝尤拉西斯看了一眼,得到点头示意后,也跟着开始热身。

  动着动着,两人倒是越挨越近。

  伊莉莎望着轻盈跳动的柏嘉良,心情有些复杂。

  柏嘉良察觉到视线,扭头看她一眼,下意识露出笑容。

  同龄人,甚至此时彼时身份太过相似,她一眼就看出伊莉莎在想什么,随口回答,“你在部队里才待了多久,我可是从小在这长大的。别说离开一年了,就算离开个十年八年都一样。”

  伊莉莎刚想说话,尤拉西斯重重咳嗽一声,“好了,集合。”

  两人同时停下,跑到她身前,站定。

  “你们俩年纪相仿,在我看来,武技也差不太多,”尤拉西斯已经进入了教官状态,淡淡开口,“伊莉莎从小是跟着刚铎皇家练得武,基础很扎实,但实战经验差,没见过什么血;柏嘉良也是从小在军里长大的,血见得多了,但这一年游历我听说公爵大人给你弄了不少好东西,真刀真枪却没打过几次,底子比以前虚浮了。”

  旁边树杈上突然哗啦哗啦响,几窝鸟扑啦着翅膀飞走了。

  尤拉西斯唇角扯了扯,扭头一看。

  一只蝙蝠挂在树杈子上,饶有兴趣地听自己训话,见她看过来,一边蝠翼抬起,挥了挥,不知道是打招呼还是让她继续。

  “总而言之,”她轻咳一声,望着两个目光炯炯的年轻人,扭扭脖子,“你俩先练一次,准备时间五分钟,柏嘉良,你那些好玩意收起来,只能用制式刀具。”

  “是!”

  尤拉西斯又悠哉悠哉往伊莉莎方向走,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我给你定的目标不高,坚持五分钟以上。”

  伊莉莎顿时有点恼,扭头盯着她漂亮的蓝色眸子,压低了声音,“为什么不是我赢?”

  刚铎皇家的训练,难道就比她柏嘉良差了?

  尤拉西斯耸耸肩,不说话,溜溜达达撤到了一边。

  她对伊莉莎的期望其实是三分钟,但这不是刺激刺激小家伙嘛,小家伙一生气,爆种,说不定就能挺过三分钟呢?

  五分钟很快过去,两人拉开三十米,相对站立,战意不断席卷。

  “开始。”

  尤拉西斯刚说完,血气上涌的小伊莉莎持刀就冲了上去,三十米这点距离,对于两人只能说是转瞬即逝。

  武人血气附于刀上,挥刀,劈砍!

  柏嘉良凝神,并不攻击,单手持重剑,硬接一击。

  伊莉莎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座山,虎口震得发麻,心中有些惊讶,却很快借力后退半步腾转挪移,冷不丁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又劈出一刀。

  她从小练武,陪她练的都是长几岁的孩子和成年的禁军,早就习惯了力不如人时寻找机会。

  柏嘉良也蹙着眉,重步兵要双手持的重剑被她单手舞得虎虎生风,不断横堵旁拆。

  两人一攻一守,乒乒乓乓打的热烈极了,脚下土地却禁不住战斗的余波,竟是在慢慢下沉。

  “啧,练了半年了,还是没拧过来,打架都这么正派,”旁观的尤拉西斯默默摇头,低声吐槽,“有空间都不攻下三路。”

  旁边蝙蝠骤然开口,淡定评价,“挺好的了,柏嘉良一剑挺沉的,能接住化解还能借力反打就不错。”

  尤拉西斯扭头看了眼倒吊的蝙蝠,沉默了会,突然问。

  “公爵大人,您现在看到的世界是正着的还是倒着的?”

  秦唯西:???

  这帮革新军,从闻人歌到尤拉西斯,为何脑回路都如此清奇。

  “……是正着的,你不看她们打架么?”

  “太无聊,两个人都没什么杀意就更无聊了。”尤拉西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公爵大人,我前些天看报纸,科学院装备部正在研究能上天的铁鸟,混合动力催动,速度嘎嘎快,就是现在选出的飞行员,在空中做些高难度盘旋动作就没办法瞄准,说是头晕目眩的适应起来太慢,您这套,额,视觉神经系统,是这么个名字吧,能参考不?”

  秦唯西沉默了。

  “为何不选些天赋更好的能抵扛眩晕的呢?”

  “那些先选去做狮鹭骑士训练了,铁鸟好歹还有个盖子,狮鹭骑士啥也没,偏偏科学院动物科学研究所有个喜欢研究旁门左道的魔法师又搞出了狮鹭迅速繁育的方法,现在是骑士训练跟不上狮鹭繁育的速度,天赋更好的当然是紧着那边了。”尤拉西斯耸耸肩。

  秦唯西震惊了。

  “狮鹭千万年来繁育都是问题,你们怎么解决的?!”

  “额,那位喜欢研究旁门左道的魔法师,以前被其他魔法师不齿,因为他具体喜欢研究的方向是……炼药。”

  “炼药?”

  “准确得说,是那种药。闻人介绍他进了科学院动物科学研究所,研究了大半年吧,找到了一个能让狮鹭迅速提起兴致并且提高命中率的药物配方。”

  秦唯西:?

  “闻人说过嘛,世界上没有废物,只是得放在正确的地方。”尤拉西斯摊手,表情也有些尴尬。

  “的确,”蝙蝠拍了拍翅膀掩饰惊愕,又真诚建议,“你们可以让他研究研究龙族的药物。”

  “至于你说的我这套视觉神经系统,”她想了想,望向前方还乒乒乓乓打得激烈的两人,“我也不知道,要不我给你们一个无意识的小分/身你们剖了研究?”

  “嘶,这合适吗?”尤拉西斯边这么说着边伸出了手。

  秦唯西:“……”

  她也真的分出了一只闭着眼睛的小蝙蝠,落到了尤拉西斯手掌上。

  “能大点吗?”尤拉西斯小心翼翼打量着掌中软乎乎的小东西,再次得寸进尺,“这么小,剖了能分出神经吗?”

  “至少够你们魔法师实验了。”秦唯西不知道为什么,默默离远了些,收拢蝠翼。

  “哦对了,我这几天还看农报,说是有工程师想要响应号召,做机械化去人力生产,打算把农药、肥料和滴灌系统做成一套,节省成本也方便机械施工。”尤拉西斯似乎只是在聊天,东扯一道西扯一道。

  “哦?”秦唯西又来了兴趣,“去人力机械生产,那农民怎么办?”

  “农民操控机械呗。”尤拉西斯眨巴着眼睛。

  “他们能学会吗?”

  尤拉西斯顿时笑笑,“关系着吃饭家伙的事儿,他们学得当然快了。”

  她话锋又一转,“但那位工程师也遇到了不少问题,那就是农药肥料和滴灌管道利用率的问题——如果做三条管道,前两条在无需施肥打药的时候是常年空着的,提高成本,白白浪费,常年荒废着损耗率还一下就上去了。但如果做成一条,三者又会混合到一起。”

  秦唯西还真不太懂农业,“农药和肥料不都是合水浇灌的吗?”

  尤拉西斯嘿嘿一笑,“有比例的嘛,少了没用,多了烧苗。”

  蝙蝠拍拍蝠翼,沉默了会。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闲扯,闲聊,和您讲讲最近的见闻。”

  “我觉得你不看报。”

  “怎么可能呢?”尤拉西斯笑呵呵的,眼睛眯起,像只狐狸。

  秦唯西再次沉默了一会,而校场上乒乒乓乓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

  “……我的血牙,血牙中间是空腔,只有一条管道,但注入安慰剂和吸入血液相向而行,并行不悖,会不会有点参考价值?”

  她本来还想不起来的,可前天刚咬了一次,熟悉得很。

  “哦,天哪!我怎么没想到!”尤拉西斯神情夸张,“那我得向您请示一下了,这个小蝙蝠也可以用来研究管道吗?”

  “……可以,”身旁蝙蝠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靠树站着的清贵公爵,此时她无语凝噎,揉了揉眉心,“说吧,是不是闻人歌教你说的?”

  “没有的事。”尤拉西斯狡辩,可乱转的眼珠子却出卖了她。

  “她居然薅到我身上来了。”秦唯西又叹口气,唇角却是扬起的。

  尤拉西斯见瞒不住了,也只能轻咳两声,小声解释,“现在是全速发展跑步进入新时代的发展阶段,不拘一格降人才,从各个角度各个方面鼓励创新发展,当然是……能薅就薅。”

  秦唯西瞟了眼她。

  “这三句话之间联系不紧密,而且不像你能说出来的,中间少了不少吧,没记住?”

  尤拉西斯再次摊手。

  “不是,我真看报。”

  两人这么聊着,而另一边打得热闹的两人也终于分出了胜负。

  倒也没什么悬念。

  柏嘉良在一次格挡成功后,终于开始了反击,前进一步,泛着血气的剑柄上顿时染上了一层金色,直挺挺一刺。

  伊莉莎下意识想学着横刀格挡,但背后突然冒出的寒意令她下意识躲开。

  重剑竖了过来,剑刃没朝人,就这么横着一怼,伊莉莎却不敢接,只能就地一滚,狼狈极了,但手中长刀也就势向地面狠狠横扫。

  尤拉西斯终于挑了挑眉。

  柏嘉良进攻的脚步被迫停住,马刀够长,她只能退后两步,眉心微蹙,想将重剑掷出,又顾虑到什么,重新握紧了剑,收回手。

  伊莉莎却是像突然顿悟了一样,直接赖地上了,马刀专走下三路,曾经颇为不齿的攻击只第一下有些生疏,后来却是越来越熟练。

  直到柏嘉良终于忍不住了,撇撇嘴,凝血气于腿部,干脆硬接一刀,同时,剑尖停在了伊莉莎脖颈处。

  “没伤到吧。”伊莉莎输了,第一反应却是惊愕地望着柏嘉良小腿上的淡淡血痕。

  “没事。”柏嘉良蹙起眉,低头看着腿部,不知道在想什么。

  “咳咳咳,”尤拉西斯走了过来,扶起人,笑眯眯的,“快十分钟了,不错。”

  伊莉莎瘪瘪嘴。

  那是因为柏嘉良一直没攻,要是柏嘉良先攻,自己能接下几招?

  她一直主攻,此时也挺累,此时盯着尤拉西斯,抿抿唇,有些委屈,“您说我们武技差距不大的。”

  “武技差距确实不大,你除了出手还不够脏之外基础还是扎实得很的,”尤拉西斯实话实说,“主要是力量和速度都造成了碾压。”

  柏嘉良站在一旁,脸上也没有什么碾压局战胜的喜悦,而是蹙着眉,不断挥击着手中的重剑。

  秦唯西也慢吞吞走了过来,站在她身旁。

  “知道自己什么问题吗?”

  “知道,”柏嘉良叹了口气,抛了抛手中的重剑,“真离谱啊,居然还没完全适应身体的变化。”

  秦唯西给她喂的生命树汁改造本来除去开始那一下,其余时候还是循序渐进慢慢来的,整个改造过程可能要一两年。

  可精灵教国那一下,改造直接一步到位。之后的旅程又没经历太多战斗,也就没发现这个问题。

  别看她和秦唯西旅行险象环生,但最后一次和敌人正面战斗,恐怕还是在精灵教国那次。

  其他的时候,要么是压根不需要自己动手,要么是敌人实力太强,自己也动不了手。

  “力量,速度,平时日常生活或者砍固定靶的时候以为已经适应了,但其实没有,真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会出大问题的,”她低声说,“制式重剑对我来说还是太轻了,但真到了战场上狼狈的时候可没有给我挑武器和适应的时间。”

  她一开始不攻只守,就是在适应武器重量。

  可就算差不多适应之后,想掷出剑落到伊莉莎喉咙边上时,她还是犹豫了,生怕自己力量掌控不到位一下给人串了喉。速度也是,明明可以凭速度造成碾压的局面,但速度一上来好不容易适应的重量又要重新来过。

  如果是生死相搏,当然不必在意这些。但这只是个对练而已,尤拉西斯的本意也是让自己练习,一剑结束战斗也没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一下喂得太多,进步太大,消化不良。

  一场对练下来,竟然是输的那个不开心,赢的那个也不开心。

  “没事,你自己知道了就好,”秦唯西笑笑,“这个好解决,我给你喂招就是了。”

  沮丧的小金毛顿时警惕起来,蹬蹬退后两步,横剑于胸前,“喂招?还是挨打?”

  秦唯西百思不得其解,“喂招啊,我把速度和力量克制到和你同一个层次就行,为什么要打你?”

  “哦,”柏嘉良悻悻收回了重剑,嘀咕着,“可能受了妈咪讲的一些武侠小说故事的荼毒。”

  而另一边,尤拉西斯也是相当硬核的安慰着沮丧的小伊莉莎。

  “低落什么,”她教育着小家伙,“你可是轻骑兵,下马短兵相接输了个重步兵低落什么,马都没牵来,改天找时间上马和她打,先远远的拿弓箭射几箭,再一手拿新式火/枪,一手拿长/枪,一边开枪一个冲刺就能将她斩于马下。”

  伊莉莎顿时被逗笑了一瞬,又很快收敛起笑容,小声嘀咕着,“……会不会有些胜之不武。”

  然后又是尤拉西斯一阵痛心疾首的教育。

  ……

  对练了一场后,四个人突然就默契地两两一对,跑到别处训练去了。

  到了傍晚,被同等速度力量状态下的公爵大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浑身青紫的柏嘉良耷拉着小猫批脸,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营地,而她脑袋上飞着个小蝙蝠,一边盘旋一边安慰,“这不叫揍,我揍人都是揍脸的,你的脸这不还好好的呢。”

  柏嘉良还是挎着小猫批脸,挥挥手,打掉了试图降落在肩膀上的小蝙蝠,走到营帐前升起的篝火旁,脱去甲胄,瘫倒在地,望了眼身旁同样瘫倒在地以衣遮脸的小伊莉莎。

  伊莉莎突然开口。

  “尤拉西斯这种毫无武者精神的人,是怎么成为武圣级别强者的?”

  柏嘉良顿时来了兴趣,挑挑眉,“挨揍了?”

  伊莉莎沉默了好一会,扯下衣服,扭头。

  柏嘉良:……

  “我忘了和你说,”她极为诚恳,“尤拉西斯姨姨以前打人专打脸,后来被我妈按着揍了几次揍成猪头才改了。”

  “我就说吧,”一旁依然盘旋还没降落的小蝙蝠冷不丁插了一嘴,“我这真不叫揍人,真只是喂招。”

  柏嘉良唇角扯了扯,不理她。

  没有还手之力单方面挨打还不叫挨揍么?

  “她以前也不是没给我对练过,”伊莉莎想象着尤拉西斯变成猪头的那一幕,顿时笑了起来,随后又有些忿忿不平,“在校场上她还没这么不要脸的。”

  “那是因为还有日常训练,”尤拉西斯撩起帐篷走了出来,手里端着几大盘腌制好的大块牛肉,吐槽,“我早就该找个时间教你打架到底怎么打了。”

  伊莉莎头一扭,再次用衣服遮住脸,不想看她。

  “吃饭,回去给你上药,今晚不训练了。”

  蒙在衣服里的小伊莉莎闷声闷气地回复,“不要你来,药给我。”

  “耍脾气了?”尤拉西斯轻笑一声。

  衣服中顿时传出恼羞成怒的咆哮声,“你除了脸就是专打我,我,我那几处!怎么还有脸说给我上药的!”

  尤拉西斯顿时闭嘴,瞟了眼眸子亮起却对她微微摇头以表不齿的小嘉良,扯扯唇。

  “我就说吧,”盘旋的小蝙蝠还在她耳边加油添醋,“揍人是这么个揍法,我刚才那不叫揍。”

  柏嘉良冷哼一声,抬手。

  盘旋的小蝙蝠终于落到了她手上,小爪子抓了抓她的掌心,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我等会给你上药。”

  “本就该是你来。”柏嘉良怼一句。

  另一边盖着衣服和在篝火上烤肉的人突然同时沉默。

  过了会,盖着衣服的小伊莉莎突然坐起身,脸上还遮着衣服,却准确无误找到尤拉西斯的方向,伸出手,“药。”

  “给。”

  小伊莉莎爬起来,接过药,一瘸一拐地走向帐篷。

  “等一下,”却是小蝙蝠喊住了她,蝠翼上忽兀多了一瓶药,丢了过去,“这个消肿很快。”

  伊莉莎顿时想去接,但披着衣服遮住了视线,终究还是不方便,却被尤拉西斯握住,转交给她。

  “谢谢公爵大人。”小伊莉莎继续一瘸一拐往帐篷走。

  尤拉西斯也是个嘴贱的,莫名其妙接一句。

  “不谢谢我吗?”

  “滚!!!”伊莉莎大概是第一次向她这么生气恼火地咆哮。

  尤拉西斯顿时乐得嘎嘎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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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柏嘉良一个人躺在双人帐篷的睡袋中。帐篷顶端是透明的,正好方便她看星星。

  另一个准备的睡袋压根没铺开,而是一个小蝙蝠可怜巴巴地卧在旁边。

  昨日还是秦唯西义正严词的说,“特训就特训,没有亲亲没有抱抱,免得你又松懈。”

  只是小蝙蝠昨晚还是睡在暖烘烘的睡袋里的,今晚上完药疼得龇牙咧嘴的柏嘉良直接将往睡袋里钻的小蝙蝠丢了出来。

  “我还不是为你好吗。”小蝙蝠委屈巴巴,还在努力往睡袋里拱。

  “我知道啊,”柏嘉良扒拉着睡袋,哼哼唧唧望着她,“但还不准我对未婚妻使使小性子的啊。”

  小蝙蝠顿时爪尖尖儿都僵住了,过了会,脑袋直往蝠翼里钻。

  可惜是个黑乎乎的小毛团子,看不出有没有红了脸。

  这逗笑了柏嘉良,伸手,极为仁慈地将小蝙蝠放在了自己脑袋边上,随后就呆呆的望着星星。

  秦唯西知道她大概还是在烦闷闻人歌的反常行为,也不吱声,只是抬起一边蝠翼,温柔地落在她脸上。

  只是这时,帐篷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了。

  柏嘉良歪头望,却是一身单衣已经消肿的小伊莉莎抱着个睡袋,小心翼翼问,“我能睡这边吗?”

  柏嘉良顿时笑了起来,在睡袋里扭了扭表示欢迎,“来吧来吧,让尤拉西斯姨姨独守空闺去。”

  “你这是什么用词,”伊莉莎也止不住笑了,抱着睡袋进了帐篷,隔得远远的放下,钻进睡袋里,嘀咕一声,“今天是不想看见她了。”

  柏嘉良又是笑弯了腰,像是个扭来扭去的蚕宝宝。

  伊莉莎也跟着她笑。

  直到突然帐篷里陷入了沉静。

  窝在柏嘉良身旁的小蝙蝠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严肃起来的小伊莉莎。

  “柏嘉良,”伊莉莎突然出声,“可以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柏嘉良只是反问,“我们?”

  “你们革新军,”伊莉莎扭头,这才瞟见了小蝙蝠,顿时有些尴尬地重新框定了范围,“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我们的故事那一晚上可讲不完,”柏嘉良笑了,“你是想听妈咪她们是怎么上山,怎么煽动造反,遇到了什么困难?还是其他的?”

  她只以为伊莉莎对刚铎怎么输的还心有戚戚焉,已经在琢磨到底是该讲均土地打贵族还是建立根据地的故事了。

  没想到伊莉莎摇摇头,小声说,“其他的就行。”

  “诶?”柏嘉良一怔。

  “那些,我多多少少都在报纸上看过一些,也听过一些,”伊莉莎往睡袋里钻了钻,小声说,“现在只是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相处的。”

  她看报纸上说,革新军初期,人人平等,喂马的老魏能指着闻人歌鼻子骂她绑火把在马尾破阵实在是糟蹋马匹;管钱的徐生也能一脚踹开闻人歌的屋门大声嚷嚷着“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然后被闻人歌嬉皮笑脸的说好话安抚。

  当然了,由于身在骑兵连,她听过最多的还是尤拉西斯的光荣事迹,什么行军冒进被闻人歌拉着上台开大会批评,当时已经是堂堂准武圣的尤拉西斯居然被一群普通军人批评得抬不起头;还有,因为厨房里鸡蛋面粉这些金贵玩意都有数,她偷偷摸摸下山从老乡家里“借”了十来个鸡蛋,又“借”了半斤面粉,跑到厨房里和面,不知道做什么,只是还没完工就被闻人歌逮住,被一个闻人歌普通人揪着耳朵提下山给老乡道歉。

  只是最后老乡还是笑着把和好的面团给了她。

  她很想听这些故事。

  “你想听其他的啊,”柏嘉良挠挠脑袋,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要不我给你讲他们闹洞房吧。”

  伊莉莎:???

  这是可以说的吗?

  能被柏嘉良精挑细选出来的故事,闹洞房,还能是闹谁的啊!

  就连小蝙蝠都直起了耳朵。

  “我也没见过那个画面,”柏嘉良小声嘀咕着,“还是他们口口相传讲给我听的,那个时候啊,我妈已经有了我,她们算是,唔,奉子成婚?”

  “那个时候,一群没大没小也不害臊的家伙,躲在门口偷听,结果房间里的两个人不聊风花雪月,只聊军政国事,听得他们都快要睡着了。”

  ……

  曾经在贵族家里喂马后来被闻人歌带上山的老魏,此时也是革新军初草创时的骑兵司令,正鬼鬼祟祟地躲在窗下,听着屋里的声音,一脸迷惑,“她们就聊这个吗?是我不懂还是她们两女人不懂?”

  徐生,曾经也是个小贵族,崇拜柏长风,听闻柏长风入了伙之后带着家眷奴仆一起上了山,主管财政,此时怂恿着老魏,“要不你吼一声,让她们干点别的?”

  老魏被吓得腿一软,低吼一声,“你是要害我啊!”

  “没事,你就说是我说的。”徐生还在拱火。

  旁边还挤着渔民出生,此时手下拥有雄兵二十渔船两艘的革新军水兵司令自封“水军大元帅”的洪泉,这也是个胆大的,竟然想扒拉着窗户,往里偷看。

  还有木工出身现在在干机械研究的李新,被虏上山的尊贵魔法师但此时在给李新打下手的格尔芙,农民出生的申科,当然了,还有本来占据山头称大王被闻人歌收编此时还是革新军内部一霸的尤拉西斯,此时都乐呵呵躲在门口。

  屋里突然不说话了,传来了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外头众人顿时噤声。

  “嘘,听我的,”尤拉西斯是个乐子人,压低声音,“等会脱衣服声音没了,听我号令,一起吼一声,吓唬吓唬她们。”

  “你吓谁呢?”

  “那还用说?我想怎么说也得把柏长风吓个半死……妈呀!长风我开玩笑的,你什么时候上的树!”

  彼时尚还年轻的柏长风已经是一副冰山脸,瞬间跳下树,揪住了尤拉西斯的衣领按在了地上,提起拳头就是胖揍。

  拳头专往眼眶啊,脸部去。

  “妈呀!大家快跑!”

  其余人见着“主犯”尤拉西斯被按住,自然四散奔逃。

  屋门骤然被推开,穿着整齐一直嬉皮笑脸的闻人歌此时脸上故作凶恶,提着把剑就冲了出来,挥剑就往窗户底下砍,躲在窗户底下的老魏被剑刺中了屁股,疼得嗷嗷叫,像是尾巴上绑了火把的马儿,连滚带爬就翻下了山。

  渔民出生的“水军大元帅”洪泉因为老魏挡了一剑,有了喘息余地,迅速往反方向跑,眼看就要溜了,被放开尤拉西斯的柏长风逮住,也是一脚踹在了屁股上,直接踹入了屋外升满雨水的蓄水池。

  嗯,倒也不负“水军大元帅”的威名。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尤拉西斯不仅不跑,反而乐颠颠的追着其他人打,揪住爬上树的徐生的裤脚,一使劲儿,贵族出生最讲礼节的徐生顿时穿上了超越时代的超短裤,露出两截从未经过劳作的白花花大腿,吓得吱呀乱叫。

  被虏上山心灰意冷已经躺平的魔法师格尔芙直接熟练的躺平了,作为珍贵生产力的她被闻人歌意思性的拿木棍戳了脑袋两下,而木工出身的李新默默抄竹刀,顺手接过闻人歌手中的木棍,瞬间削了一把木剑装模做样的递给闻人歌,“呐,老大,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来给小老大送礼物的。”

  闻人歌笑着接过木剑,抬手就打,打的李新吱哇乱叫。

  “我看你像个木剑!”

  ……

  柏嘉良绘声绘色地讲着当晚的故事,而伊莉莎笑得前仰后合。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尤拉西斯站在了帐篷门口,静静听着,唇角扬起,眸中有些许怀念。

  却没什么笑意。

  秦唯西注意到了她,抬爪打算推推柏嘉良,尤拉西斯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摇摇头。

  直到柏嘉良讲完了,两个小年轻才注意到尤拉西斯。

  尤拉西斯还是那副开朗的模样,笑着走进来,揉揉柏嘉良的脑袋,“我都快不记得了,你怎么记的这么牢?”

  “您怎么可能不记得。”柏嘉良嘀咕着,“您记性多好。”

  尤拉西斯只是笑笑,又扭头望向已经不生气此时缩在睡袋里乐的伊莉莎,耸耸肩,“的确是个名场面啊,闻人和长风混双吊打我这个革新军元老,海军第一舰队司令直接进了水,财政大臣吓得上了树,科学院院长被木棍捅,工程院院长被自己削出来的木剑削。”

  伊莉莎一怔。

  她突然意识到,那些名字都曾在报纸上看到过。

  那都是革新军最初的火种。

  “老魏呢?还有申科?”她突然意识到少了两个人。

  柏嘉良脸上笑意消失了些。

  “牺牲了,”尤拉西斯微笑着回答,却又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以后怕是没了。”

  “其实当年闹的人不止这些,还有好多,长风可是追杀到了后半夜,”她笑着望向柏嘉良,耸耸肩,“只是大多在你记事之前死了,要么就叛逃了,有的被抓回来公审,有的也不知道死在了哪里,大家不愿意提起他们。”

  黑暗中,柏嘉良静静注视着,微笑的尤拉西斯。

  “尤拉西斯姨姨。”她轻声开口。

  “怎么了?”

  “你好像,很悲伤。”

  她从没见过一直乐呵呵笑着的人露出这样悲伤的神色。

  尤拉西斯愣了愣,笑着摇摇头,抬手。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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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四人回了城,还在外城,就看见一大团一大团的人围着报刊亭外的展示栏看报。

  “发生什么事了吗?”柏嘉良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

  众人看见她的面容,都是一愣,有些人想移开,有些更机灵地却堵在了一起,不让她向前。

  柏嘉良心脏又是漏跳半拍,扭头看尤拉西斯。

  尤拉西斯面无表情。

  “小嘉良,小嘉良!”内城中,一个熟人跑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找到了她,喘着气,“求求您,快去救救我哥和我爹吧。”

  柏嘉良认识她。

  比自己长三岁,以前玩得很好的姐姐,徐生的女儿。

  “姐姐,”她呆呆应了一声,“怎么了?”

  女人喘着气,面露绝望,拉着了柏嘉良的衣袖,“求求你,求求您,你快去劝劝领袖和柏帅吧。”

  另一只手强硬地将柏嘉良的手臂从女人手中夺来。

  正是尤拉西斯。

  “你应该知道昨天为什么找不到我和小嘉良,”尤拉西斯站在了她身前,轻声说,“你既然还站在这里,那就没你的事,革新军不连坐,安心当你的农业部秘书。”

  “尤拉西斯阿姨!”女人怎么听的了劝,哭得喘不上气,“您和家父也是挚友,您能劝劝领袖吗?”

  尤拉西斯微微摇头,牵着懵懵的柏嘉良,径直走出了人群,直向内城。

  伊莉莎默默跟上,而蹲在柏嘉良肩膀上的小蝙蝠则用蝠翼轻轻抱拥着她。

  走到新政权大楼门口,门口跪着个人。

  刚才那个女人的哥哥,徐生的长子。

  “不要跪!”尤拉西斯咆哮一声,似乎是怒极了,一脚踹在了男子背上,“闻人教了你们这么久不用跪,现在你给她跪在这里!?”

  男子似乎是跪了一夜,此时瘫倒在地,唇瓣干裂,无神的呢喃着。

  “求求您,救救我爹。”

  尤拉西斯不再理他,牵着人径直进了大楼,推门闯入闻人歌办公室。

  闻人歌正微笑着喝茶,柏长风站在一旁。见到来人,闻人歌笑着招呼,“看报看报。”

  柏长风情绪似乎也很低落,默默送上两份报纸。

  尤拉西斯扯过一看,手腕一僵。

  “你没有罗织罪名吧。”

  “哈,尤拉西斯。”闻人歌只是笑。

  柏嘉良默默读着报纸上的内容。

  【前财政大臣徐生,意志不坚定,思想不纯粹,被贵族落后思想腐化,贪污受贿九十余万,现剥夺职务,听候公审】

  【前海军第一舰队司令洪泉,意志不坚定,思想不纯粹,私造豪宅,吞并普通百姓土地,虏走良家妇女于军舰上享乐,无法无天,目无国法,现剥夺职务,处以无期徒刑】

  尤拉西斯慢慢放下了报。

  “闻人,”她沉默了会,低声说,“至少,别公审吧,给当年的老战友一个面子。”

  “不行,尤拉西斯,要公审,”闻人歌微笑着,手指突然扣紧了桌面,黑眸圆瞪,低吼,“你知道,我比你难受!”

  “当年五十多个人……”

  她深吸口气,面上又带上了笑容,轻声说。

  “我比你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