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不奉行打压教育。”

  “也不愿意将任何负面词用在你的身上。”

  “家族历代继承者中没有一位似你这般天资聪慧,观言察色。”

  “我的头脑和约瑟芬的敏感在你身上融合得如此完美，你是我的骄傲。”

  “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对你说这句话。”

  弗兰站在书房桌前,身上还是宴会日的新装，仿佛刻在唇边的笑容消匿,他站着，面无表情聆听,没有低头，但也没有直视雌父的眼睛。

  因特殊的聊天记录和过半需要机器深度检测的虚拟ip，弗兰简宁在宴会散场后,还是被首都盟的军队客客气气请回科学城，重新检验手环。

  他在首都科学城市做客20小时，获得一张清白的通行证和星际部队的郑重道歉函。

  星际部队十分上道，弗兰简宁的审查结果一出,道歉函立刻通过各种渠道传出去，当时参宴的特权种们,一些还没回到居住的高等星,星际部队一方的辟谣道歉信就赶上他们。

  至于那两个废弃账号爆出来的聊天记录，谁都没提,仿佛不曾存在过。

  弗兰被请走审查,他的雄父，约瑟芬阁下在宴会散场的一小时后,飞去另外一个度假星球。

  简宁家主只陪了他2小时,安排足够虫力保护好继承虫，转头飞首都盟的主城，因星际部队强闯大宴一事和其他派系虫撕得昏天黑地。

  等弗兰从科学城市回来，简宁家主已经解决完一切。

  他恶狠狠撕下一块利益肥肉,利用继承虫被诬陷一事，成功摁死几个新贵家族。

  这些新贵近年来和高等阁下们联姻，家族强盛起来便敢试探性朝简宁派吠声，简宁家主这两年还在筹谋新计划敲打敲打。

  这下好了，继承虫一事虽洋相百出，但简宁家主将其化用成趁手的刀，狠狠宰了新贵家族两笔。

  故此，简宁家主回来时，情绪还算不错，没有仆从们想象得那么糟糕。

  但书房里的气压还是很压抑。

  简宁家主平静说：“弗兰，你令我失望。”

  弗兰没有发抖，没有流冷汗，没有缩瑟，站姿仍然骄傲挺直，像个斗士。

  简宁家主：“雌虫恋，倒贴，装疯卖傻，这些都不是你。”

  “我养育你7年，亲手将你从蛋壳里抱出来，看着你长大，教你如何认识规则，教你辨别利益，教你如何掌握死物去撬动生者的世界，夺走控制他们的一切，教你怎么做掌控者。”

  “这一切教导都建立在最顶尖的资源上，你却玩不过一个流浪在外的亚雌私生虫。”

  “轻易被对面撕下两层伪装，看透，我教导你的知识全都化为香槟的气泡，随着你的呼吸一起消失了吗”

  弗兰唇色泛白。

  简宁家主将一份资料夹放到桌上，示意弗兰打开来看。

  “这是我从法庭那儿拿来的全套资料，事关菲特，你看看还有哪里需要补充。”

  弗兰拿过资料，仔细翻看完，先摇头才又说：“菲特身后绝对有一个科技团队在支持他。我今天在科学城检测手环，休息时间，科学城的虫邀请我散步，带我去见识了首都星的ai初号机的分机。”

  “它的硬件组占地非常庞大。”

  “引路虫说，这个ai还没完全投入使用，需要的软工程还没完善，一旦完善，它将在网络中来去无踪，无所不能。”

  弗兰摩挲着自己的智脑手环，说：“我很确定已经将废弃账号数据完全清除，彻彻底底，连当时的芯片卡都拔出来换新，我不可能留下那么大的把柄。”

  “但，这些废弃账号数据犹如鬼魂，在我的智脑手环里复生。”

  “我对科学城的虫旁敲侧击，他们认为，在绑定id的芯片卡被拔出替换，不论黑客手段多么通天，他们都不可能再复原我的账号消息。除非，这个黑客团体一早就备份过账号所有消息，处心积虑等待时机当成病毒投放。但，这也是个极难成功的计划，我的智脑手环防火墙并不是摆设。”

  弗兰说：“这本菲特记录，60％内容都是假的。他可能是个亚雌，但绝不可能是什么流落在外的私生虫，他有强大的科技背景，主播的故事游戏也许是这股科技势力想要入场首都盟的敲门请帖。”

  简宁家主静静凝视儿子片刻，与弗兰相似的黑眼自始至终没有一丝温度，黑洞洞，阴森森。

  他公布要求：“你这次失误，我已经为你处理好前半部分，你自己的名声，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本想提前一年让你进入盟约成员的社交圈，希望你可以借此机会，在瓦伦丁阁下成年前，多抓紧一些属于你自己的首都盟权力。但很显然，事发突然，你的提前机会没有了。”

  “这一年，你在处理自己名声的同时，将这个菲特和他背后的势力找出来。菲特既然能用科技将你一军，显然，他手里掌握的科技单个抽出来，比废物科学城还管用。你抓住他，把这个科技专利变成简宁的家产。”

  “他是一个现成的跳板和练手目标，我刚查完，军团和猫眼目前都有存在下场替菲特稳局面，他直播的公司属于独立出首都盟的百年高等家族。我可以出手搅浑水，但这样会坐实风言风语。”

  简宁家主盯着儿子弗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这次，你能自己找到一张进入盟约社交圈的‘拜帖’，而不是利用亲虫关系，去要求法庭的亲戚为你让步。”

  弗兰的睫毛颤了一下，表情没变。

  “一年后，我要在这张桌子上看到你的拜帖。菲特所掌握的阁下资料也具有价值，活捉他。”

  “舌头会说谎，眼神会骗人。”

  简宁家主平静道：“届时，直接挖出他的大脑，利用神经科技读取他脑域里储存的阁下资料。”

  弗兰垂下眼睫，回以同样平静的发声：“好，我原本接近他就是这个打算，他唯一的价值只有那些奇思妙想，如果我能挖出他的思想加以研究，简宁一定可以…”

  简宁家主突然打断弗兰的话：“停。”

  弗兰一顿。

  简宁家主看着弗兰的脸，优雅稳重的英俊面庞慢慢出现情绪，厌恶犹如细纹，爬上保养得体的脸。

  他们长相相似，书桌挡在两虫中间，像一面时光镜，倒映出两个年代的简宁。

  简宁家主犀利刻薄地指出幼崽自我都不曾意识到的点，声音终于出现起伏：“弗兰，别把菲特当成一个神圣的目标！他只不过是一个有点价值的死物，别让你的脸上出现这种恶心的表情！”

  “我不想知道这些没有书面证实的‘打算’和‘猜测’，等你把一切明明白白规整交给我，咬断他的脖子，撕下他的皮，再来展开你口中的宏图大业也不迟。”

  “别在菲特还活着时，将他的存在养成一个执念！”

  弗兰猛地抿唇，沉默像针线，缝住他的声音。

  简宁家主公布惩罚：“今年和明年的9月，禁止你上猫眼，处理好名声前，不要去见瓦伦丁阁下。我不希望再听到瓦伦丁阁下对你产生不好印象的风言风语。”

  “我以前不管你的社交情况，是因为我清楚你能平衡处理好。但从这个月开始，去社交平日里你看不上眼的高等种，不管是法庭系、军团系还是掌握各大资源的非首都盟家族，把你金贵的朋友列表写出200页。再有下一次，我希望你自己能在一天之内扭转名声。”

  “听懂了吗”

  “是的，雌父。”

  “出去吧。”简宁家主拉开抽屉，拿出待处理的文件摊在桌上，打开智脑环，开始给下属发消息，打算再开一个视频会议。

  弗兰对书桌行礼，行至门边，拧开把手出去前，突然问雌父：“您觉得菲特的故事如何呢”

  简宁家主的注意力全在操作智脑发命令上，头也不抬，声音平静：“滑稽之谈。”

  弗兰点点头，出去，关上门。

  他一出来，仆从立刻迎上来，为少爷脱外套，询问是否沐浴还是吃东西。

  弗兰一天一夜未进水食，仆从问了好几遍，他才说：“去开一个温泉池，再送点冷切鱼肉和气泡水过来。”

  仆从：“好的，大少爷。”

  直到弗兰泡进温泉都没感到饥饿，热水似乎半点起不到作用。

  仆从们上了一碟碟昂贵稀少的珍奇鱼肉，弗兰一点胃口都升不起，仿佛胃这个器官从体内消失。

  他盯着冷白的生鱼肉，半天不说话，仆从们几乎把头低到胸口上。

  不能不吃，必须要吃东西了，明天后天还有重要事去做。

  弗兰这样想着，又对仆从下命令，只不过这次，声音有些飘：“…上带血的红肉，牛肉、马肉…不，上两碟普鲁兽的肉。”

  仆从们应声，很快端来新的肉食。

  弗兰往池边游去，他先是用刀切开大块的普鲁兽肉，斯文吃下去，血水一点没沾到唇角。

  但很快，弗兰皱起眉头，仆从们注意到这点，头又低下。

  弗兰见状，直接让他们出去。

  当温泉宫终于没第二个虫后，弗兰丢掉刀，徒手去抓那些带血的可生食肉块。

  第一口生食肉滑进喉咙，是恶心，他以前从不吃这些，嫌腥味重。

  普鲁兽的肉生切下来就能吃，他的朋友们都说好吃，腥甜可口。

  但当弗兰在心里一句一句念着菲特名字时，这些带血的肉就变得美味起来。

  他吃着这些血淋淋的可生食肉块，念菲特的名字当佐料，终于找回因压力过大丧失的味觉和食欲。

  弗兰生嚼着血肉，汲取热量，汲取营养，牙齿越嚼越长，从圆牙变成尖锐如吸血鬼的兽牙。

  他又哭了，但脸上没有表情，仿佛所有情绪都随着这些血肉吞进肚子里。

  弗兰越吃越饿，越饿越吃，直到没拿稳一块肉，他低头才发现，自己左边的食指和中指少了一截。

  啧。

  一池温泉水变得污浊，弗兰从温泉池里站起来，拽过浴巾随便擦擦上岸。

  仆从闻声而来，按摩师、医疗师手提专业箱同行，他们在大少爷的水疗时间发光发热。

  弗兰的手指很快长好，一套按摩下来，终于感到手脚回力，拿智脑手环时不再发抖。

  他重新注册新账号，写下新账户名：异教徒

  申请好友，等待中…

  …

  …

  黑盾。

  时寸瑾用罗密欧上尉的账号和黑盾军部的后勤提要求，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本虫就负责当举智脑环的架托。

  这些黑盾后勤此次算接私活，询问和疑惑并不多，罗密欧上尉在智脑里指挥什么款式，通风系统如何如何，每个循环散气系统都要加固加强，一派啰里啰嗦的控制狂形象跃然智脑视频里。

  罗密欧上尉现在有属于自己的脸和声音了。

  系统开展多核运转模式，分分钟采集网络消息捏出一个“真实罗密欧”出镜。

  虽是ai合成图像，但罗密欧上尉一点也不卡帧，声音极其流畅，眼神灵动，满脸风霜。

  系统全程操盘，罗密欧真如活虫，还和比尔打了招呼，夸比尔几句好小子，和比尔聊几句黑盾，聊当兵时期的趣闻，说了最近前线又冒出多少怪活，最后大笑拜托比尔照顾自己弟弟，回来给比尔带两条够劲儿的好烟。

  没虫怀疑罗密欧上尉的真实性。

  系统操盘表演的罗密欧上尉连罗莱和罗利都被骗到了。

  一同商量下，他们敲定装修进程，后勤兵们今天开始拆地下室墙面，每天中午过来，一直干到晚上，其间，时寸瑾为他们提供两顿食物和热水。

  时寸瑾安排完地下隔离室的事务，罗莱和罗利异口同声问：“舅舅，怎么要装这个”

  时寸瑾说：“还有几天舅舅就要进入成年周，这个隔离室能防止我的新生荷尔蒙扩散，荷尔蒙素在成年周期间，浓郁难闻，谁都不会喜欢这味道。早做早防范。”

  时寸瑾习惯性想摸摸双胞胎的头，手一抬，顿住，变成拍拍双胞胎的手臂：“地下室重新打掉，装了两间分隔，你们未来也用得到。”

  双胞胎敏锐察觉舅舅动作，立刻就想原地下蹲，好让舅舅重摸，舅舅立刻一左一右薅住他们后衣领。

  时寸瑾：“站好。”

  双胞胎：“哦…”

  罗利突然想到：“那下周！”

  罗莱顺畅接轨：“我们是”

  罗利面露惊恐：“自己住”

  时寸瑾：“都在一栋楼里，不算。”

  罗莱说：“可是，舅舅住进去，出来吗”

  罗利说：“不出来，不就是我们自己住”

  时寸瑾往外走，双胞胎跟在身后，比尔在前面开门。

  他拿过门廊衣架挂着的大衣，略有无奈：“不能出，荷尔蒙素浓郁起来真的很臭。”

  罗莱和罗利：“不怕，能忍！！”

  时寸瑾：“……”

  他们来到车边，比尔听到此话，又看到时寸瑾被堵住话头的无奈，感到一丝好笑，他清清嗓子，插嘴一句：“真的很臭，和下水道发酵过的屎一样。”

  双胞胎嘴巴微张，年龄5岁的他们还没接触成长周科普教育知识，立刻就被震慑住。

  但，双胞胎对视一眼，眉头一皱，心一横：“不怕！我们敢吃…！”

  时寸瑾一把捂住两大只的嘴，微笑：“不，你们不能。上车，不然我生气了。”

  罗莱和罗利立刻打开车门，钻进去。

  比尔看着时寸瑾，问：“他们一直这样…”

  好像词烫舌头似的，比尔半天才说出来：“…专注且具有魄力”

  时寸瑾微笑：“练狙击的好苗子，不是吗”

  比尔大受震撼：“…突然感觉今日为您找来的少年虫好像不太符合要求。”

  时寸瑾今天白天行程满满，比尔现在就是带他去看救济院出来的少年虫，再下一个，他要去考察黑盾的物资区，培育新兵最不可缺的就是食物和弹药，再下一个，观察黑盾各城市间的军工厂。

  三项日程，占完时寸瑾一整天时间。

  首都盟的广场血案和各大势力的焦灼、紧急公关、试探等等都发生在一周内，这一周还没过完，这些乱事儿就时寸瑾抛之脑后，他要开始推动自己的现实上星计划了。

  时寸瑾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对比尔说：“不看看怎么知道呢。”

  车启动，稳稳行驶起来。

  时寸瑾点开智脑手环，一刻不停继续查看能线上处理的邮件。

  系统一直安静，直到一条新消息进来，它才小声报告时老师：“滴滴滴…”

  时寸瑾：“说。”

  系统：“我检测到一个新的id账号给您发了消息。”

  时寸瑾：“是什么重要人物猫眼的阁下”

  系统：“不是，是圣诞帽简宁，他换号重来了。”

  在时寸瑾的计划里，放置圣诞帽的时间长达半年才合适，但…

  唉，系统搞事在前，时寸瑾只能先砍原计划，再重新设计，他对系统：“接进来。”

  “好的。”

  …

  异教徒：【。】

  异教徒：【这一局，你赢了。】

  未读已读

  ＠菲特：[是吗。]

  异教徒：【……】秒回

  异教徒：【我就知道你能认出我。】

  异教徒：【这个计划的成功，你很得意吧。它会是你盒子里最闪亮的勋章。】

  ＠菲特：[打败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的猖狂和傲慢。]

  ＠菲特：[那些字可不是我逼你写的。]

  ＠菲特：[意识到自己身上闪闪发光的美德其实是原罪，感想如何]

  异教徒：【……】

  这时，特关提示音突然响起来，两声。

  时寸瑾切出聊天界面去看。

  一个是制式a567。

  一个是来自猫眼的高保密联络账户。

  时寸瑾先看了制式a567的消息框。

  s制式a567：【---000文件ip---】

  s制式a567：【看看。】

  【---剩余文件正在传输中---】

  介于a567发视频有前科，时寸瑾问：[什么]

  s制式a567：【金卢消失的一千种方式。】

  时寸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