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92章 镌忆·陵游只言片语的故事
作者:果酿橘子      更新:2023-08-29 14:18      字数:3529
  回去的路上,微生寻着机会施术探了探这人的身体情形。此人的气脉在眼部呈凝滞之象,的确是有沉珂不能视物。

  但微生总觉得有些怪异,比起双目有疾,倒更像是

  他的心中存有疑虑,却并未表现出来,因为他在探查时也并未发现这人的体内有任何多余的力量存在,的的确确是一位凡人无疑,并无半点弄虚作假。

  等回到临时驻扎的营帐中后,几人各位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微生单手支着脸,食指的指腹富有规律地在脸侧敲打着。

  他静默地看了看脸上并无任何异色,始终平静不卑不亢的陵游,颇有几分好奇地眨了眨眼,问道:“那么,现在你可否将你所知晓的来龙去脉如实以告?满月之夜流淌的银鱼乃是何物?于濯月泽肆虐的妖魔又是因何缘故?”

  陵游微微抬头,不可视物的双眼却又直视着前方的微生,好似他并非失明,仍可清晰地观测道四周的情景。

  他抿了抿唇,似是下定了决心,声音清隽而有条理:“遗族在濯月泽中繁衍生息已有三百余年之久,或许于诸位仙家而言,这段年月只是一段微不足道又弹指而过的时光,但对于遗族而言,却是倾尽了三百余年、耗费五六代的人力,才终于将曾经荒芜的地方改造为如今美丽的濯月泽。”

  “我们本以为可以在如今的时代凭借一己之力偏安一隅,濯月泽虽然看起来美丽,但却是资源贫瘠,很少有强大的存在能看在眼中,因此也在这几百年间免于战火的侵袭。我们依靠水泽为生,偶尔派人与轻策接触交换一些物资,也勉强能安然度日。”

  白发祭司语气一顿,嘴角也微微下撇了几分,就连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但一年之前,我们在下水捕捞之时,意外开启了水底之下一个古老的封印。当时并无异常,我们在其中发现了一颗藏于巨大螺母中的沧海遗珠。”

  “那颗螺珠灼灼其华,璀璨明丽,族人见之欣喜,误以为是得遇恩赐,获得了一件珍贵的宝物,便将螺珠自螺母中取出,带回族内并在神龛之内供奉起来。”

  “起初并无任何异常发生,但几日之后的月圆之夜,一向平静的濯月泽却骤然掀起了巨大的风浪,水泽底下翻涌而出一条似鱼似蛇、浑身长满漆黑却长有尖利四肢的怪物,那怪物兴风带雨,朝着族内的屋舍而来。”

  “族人皆是惊恐,看那怪物可怕极了,便纷纷逃到神龛之处寻求庇佑。然而神龛并不能庇佑我们,神龛之中供奉的神也早已亡故,并无任何残存的力量来护佑我们。”

  “危难之时,是那颗螺珠在怪物即将毁了濯月泽之时突然给予回应,释放出与那怪物抗衡的力量,将所有的族人都庇护其中,吓退怪物。在得到螺珠的保护并获救之后,族人便越发虔诚地将螺珠供奉起来,但那怪物却是每一个满月之夜都会现身,随之而来的亦有无数蜂拥而至的银鱼,却都被螺珠抵挡。”

  “我们渐渐发现,那怪物的目的就是想要夺走螺珠。这本是我们遗族内部的事情,且有螺珠的保护,本不欲与外人求助。只是好景不长,螺珠的力量在渐渐变弱,而那怪物却是越发猖狂,外泄的妖魔晦气也随着河流流蹿至轻策。”

  “实不相瞒,正是因为预见到螺珠或许无法再抵抗几次怪物的袭击,又有轻策为鉴,族内才开始考虑想要另投明主,以解决妖魔之祸。若是岩君愿意,我等可将螺珠双手奉上,只求岩君能庇佑我等!”

  纵使是隔着一层白绫,无法从陵游的眼睛中窥探到他的内心,但自他的细微神态与动作中仍旧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诚恳与真心。

  听完陵游这一段逻辑清晰简单又明白陈诉前因后果的话,若陀有些怪异地挑了挑眉,轻笑道:“如此直白地说明想要归附归离原是为了解决妖魔的侵害,你倒是诚实。”

  陵游微微叹气,掌心覆在自己的心口上:“我们的这种心思,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仙人,倒不如道出实情,也显得更真诚一些。”

  的确,即使目的是为了保全自身,但真诚以待总要比遮遮掩掩要更为令人舒服一些。

  “今日乃是满月之夜,你独自出来,就不怕濯月泽你的同族遭遇危险吗?”微生看似好奇地问道,但眼底满是探究之色。

  陵游摇了摇头:“经过几次妖魔袭击的情况来看,螺珠尚有余力,至少这一次不会有事,但下次却是不一定了。这也是我想要尽早赶来轻策问个明白的意图所在。”

  他站起身来,深深地拘身行礼道:“还望真君垂怜我等!”

  微生歪了歪头,沉吟了片刻后,弯眼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可随你去濯月泽一趟,本君对那螺珠倒是有点兴趣。”

  在若陀皱着眉不是很赞同的目光中,他召来夜晚值守的千岩军,让陵游先暂且安置下来。

  自然,也是免不了暗地里的看守戒备的。

  若陀沉声道:“你总归不会就这么信了陵游的苍白话语,就这么准备深入未知底细的濯月泽吧?”

  魈也担忧道:“真君,可要再详细调查一番?”

  微生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形色懒散:“你们听他说话的语气方式,觉得像谁?”

  若陀略作思索,便道:“像摩拉克斯,不,应该说是像每一个仙人。”

  微生点了点头,闭目道:

  “其一,即使是归离集生活富足无忧的凡人们,也鲜少有这种说话方式的。他自言濯月泽资源贫瘠,一个生活勉强足以饱腹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养的出来这种气度的人?”

  “其二,他自称为濯月泽遗族祭司,却轻而易举便说出供奉的神明早已亡故且并无任何追怀恭敬之意。如今的遗族还在供奉神龛,又怎么会选择不敬先神的人为祭司?”

  “其三,既然那怪物想要得到螺珠,又为何只在满月之时出没?且他对那螺珠的态度也并不完全是拯救族人性命安危的保护伞,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其四,既然我们都判断出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那朝熙所说遗族祭司救了因妖魔晦气而昏迷的轻策百姓,又是用的什么方式救的?他自己并无力量,有可能救人的螺珠却又被供奉在濯月泽的族内。”

  “其五,陵游虽未有过多描述螺珠,听起来只是平铺直叙,重点只在于作乱的妖魔和请求我们除魔一事上,但他却是侧面彰显了螺珠的不凡之处,引起我们对螺珠的好奇心。若真是异宝,又怎么不可能引起觊觎之心。”

  “”

  挨个儿指出陵游话中的疑点之后,微生仰了仰脑袋,得意地从桌下将一枚石珀样式的坠子取了出来,得意道:“我说的可有差错,岩君~”

  千里之外的摩拉克斯轻轻一笑,声音温润:“并无错漏之处。”

  若陀无语地抱着双臂,感情微生还带了个指点错误的老师。摩拉克斯,你那边难道就没有事干吗?他记得奥赛尔明明是不好对付的。

  微生的唇边挂着笑,半截身子都趴在桌上,又眨了眨眼睛。

  “你既已有所决断,那便小心一些行事。濯月泽的遗族既然决心在此时将他们的秘密暴露出来,那便不会轻易停止。无论是阴谋诡计、还是虔心求助,都交由你来决断。”摩拉克斯的声音中带着沉稳的信任。

  若陀无言扶额:“摩拉克斯,你可也真是心大!我可是听说了你那边奥赛尔的行事与往常较之不同,颇为怪异,你当真不怕这是奥赛尔的阴谋,准备将微生抓回去剥皮抽筋了?你家眷属可是个实打实的脆皮。”

  似鱼似蛇的怪物,又是突然出现,还有那被濯月泽的遗族从水底挖出来的螺珠,如此具有既视感的事物,同样也是令若陀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奥赛尔的阴谋。

  远方的岩君似是无奈笑了一声:“这不是有你在?以你之力,大抵也只是有惊无险而已。”

  他声音微沉一瞬:“至于奥赛尔,倒也无妨,他既有心将我拖在沿海,我便要将他永远镇入海底。”

  若陀的心头微震,看来摩拉克斯这一次是决定要反过来抓住这个机会解决掉奥赛尔了。

  也是,奥赛尔拖着摩拉克斯,又何尝不是摩拉克斯在拖着奥赛尔?只看最后的结果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胜了东风。

  半点仙家形象也无的微生神色懒散地又眨了眨眼,捧场道:“祝君武运昌隆!”

  摩拉克斯一时失笑:“你莫要胡闹太过便好。”

  这一说起胡闹,若是摩拉克斯在现场的话,微生便要不服气地蹦起来说自己压根不会胡闹了。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胡闹,即便有,那也只是私底下的玩笑事。只是摩拉克斯已经这般嘱托习惯了,压根改不过来这个习惯。

  但可惜摩拉克斯远在千里之外,如今的对话也不过是借用仙家法术的奥妙,因此,微生还是要摆一摆自己看起来非常靠谱稳重的风度的,他轻咳一声,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起来。

  见状,若陀无语地扭过头,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他真是从来也看不懂。

  但有关现在的情形中他自己所处的位置,若陀倒是有一个很好的对应,就是那归离集凡人的戏文中富家公子外出之时所带的保镖。

  话说,先前归终让他跟着一起来之时,是不是也说了一句打手来着?

  还好带了个小的能让这家伙收敛一点。

  若陀龙王心中亦是失笑,非常满意当时的决定,神情“慈爱”地拍了拍少年仙人的肩膀,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少年仙人抬眼疑惑看他。

  魈:“?”龙王大人这般动作,是有什么深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