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晚来风雨三
作者:山野行月      更新:2023-07-19 04:15      字数:7539
  司黎有些恍惚。

  晏行寂温润如玉的眉目间依旧云淡风轻,仿佛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话会掀起怎样的风波。果然,他的话一出,殿内寂静的鸦雀无声,彼此微弱的呼吸都隐约可以听见。

  晏行寂始终看着司黎,眸光沉沉毫无波澜。

  司黎觉得……他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可不可能啊,沧溟镜只与她说过这些,她根本说不出来这些东西,晏行寂是如何得知的?

  妖王问出了她的疑惑: &34;剑尊,你此话何意?&34;

  晏行寂目光从司黎面上收回,微一拂袖,光幕在眼前浮现。红光滔天,十三根天柱拔地而起,即使隔着万里似乎也能从幻象中感知到那森然的杀意。

  那是浮屠川,镇压着万千浮屠恶鬼的浮屠川。

  画面逐渐放大,司黎与妖王和容九阙齐齐倒吸口气。

  那十三根天柱,正中间的一根……裂了。从底部蔓延上一道深邃的沟壑,蜿蜒爬行足有十几丈长。

  司黎曾是青霄剑宗的掌门夫人,自是知道浮屠川和浮屠恶鬼、以及这些天柱是做何用的。

  修真界成立之初灵力不似现在这般稀薄,当时的渡劫也有十余人,大乘期修士更是达到百余人。但灵力却逐渐稀薄,修士的修为进境缓慢,终生停滞不前的也比比皆是。

  更糟糕的是,某一日凭空诞生了邪祟,嗜杀暴戾,数量多的吓人,几乎将当时的修真界血洗一空。

  彼时遍地尸骸,十几位渡劫大能和百余大乘修士耗尽自己的灵力,以神魂尽散为代价打造了浮屠川,一鼓作气将浮屠恶鬼关押进去。

  十二根天柱分布在十二方位,作为阵角,而正中间的一根天柱则作为阵心,是支撑浮屠川的存在。

  三百年前那次浮屠川崩裂,只是阵角的其中两根天柱碎裂,浮屠川尚未被毁。

  可若是阵心的天柱裂开…那浮屠川便真的彻底崩塌,再也合不上了。

  与晏行寂三百年前进入浮屠川不一样,那时的天柱尚且完整,晏行寂可以用修为撕开结界,只要不损坏天柱,结界便能重新合上。

  但这次若是天柱崩裂,阵法碎了,结界消散,彻底无计可施。便只能与漫天浮屠恶鬼厮杀到底了。

  他们都清楚。

  于

  是大家的面色齐齐沉下来,是不约而同的凝重。晏行寂淡声说: &34;浮屠恶鬼……杀不尽,会不断分化。&34;司黎拧眉: “你如何得知的?”

  浮屠恶鬼在修真界如今也只出现过两次,三百年前那一次是沧溟镜借助她的心关闭的浮屠川,事实上弟子们根本未曾与浮屠恶鬼交手多少。

  晏行寂沉默一瞬,目光又看向司黎,在司黎探究的眼神下神色复杂。妖殿内的几人只是看着他。

  许久之后,晏行寂开了口,声音些许沙哑: “我在三百年前将浮屠川撕开了一条口子,进去过浮屠川,那里漫天都是浮屠恶鬼,我杀了整整三个月……&34;

  他说到这里快速看了一眼司黎,瞧见司黎神情无异后松了口气。

  “虽不知为何传到外界说的是我杀了半数浮屠恶鬼,实际上……我杀的虽然多,但是浮屠恶鬼的新生速度远远比我杀的快,我出来之时,里面仍旧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恶鬼。&34;

  妖王声音都隐约颤抖起来: “剑尊的意思是,若是天柱真的崩塌了,浮屠川裂开,我们便只能与浮屠恶鬼殊死搏斗,不能将其封印。&34;

  可这话说的轻松,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诚如晏行寂说的那般,浮屠恶鬼杀不尽,但修真界的弟子们是会死完的。浮屠恶鬼不怕疼痛,但弟子们是人,怕疼怕伤。

  若不能封印,只能不死不休的争斗,败的一定会是他们。

  容九阙道: &34;所以阿黎也是率先便知晓了,于是一心想要来找沧溟镜?&34;司黎勉强地笑笑,在容九阙和晏行寂的注视下尴尬地点点头。

  少女笑着点头应下的模样落在容九阙眼里,却像是一根根细针在扎着他的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

  在霓湘楼那次也是,她与晏行寂提前便商量好了假意被弥裳抓走,却未曾与他细说,她寻求帮助的是晏行寂,不是他。

  明明他也可以帮她。

  这一次也是,她与晏行寂都知道天柱崩塌的事情,却还是不与他说。他便这般不值得她信任?

  明明那三百年的相处里,她对他从未有所保留。容九阙脸色有些苍白,脑海里那根弦摇摇欲坠,浑身泛着冰冷。

  可事实上,司黎根本没有瞒过他。

  霓湘楼那

  次她假意被弥裳抓走也是当晚临时起意,在与祭魂尸厮杀之时传音给了晏行寂的,并未来得及与容九阙传音,担心他分神。

  至于这次……

  司黎根本不知道什么天柱崩塌的事情啊!她想找沧溟镜完全是沧溟镜的预言驱使。

  司黎丝毫没注意到容九阙的异样,只是看着对面的晏行寂。

  是她多想了吗,晏行寂知道苍生覆灭的事情是因为天柱吧。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那是个预言。

  司黎提起的气忽地松了下来,这才警觉自己的脊背出了些汗。自从沧溟镜的神力恢复一点后,她也能感知到一点点的情绪,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情感。

  司黎靠坐在椅中,缓声道: “我能感应到,沧溟镜的碎片有一部分在妖域北部。”

  可妖王却微微拧眉陷入沉思: “……妖域北部,那里是几处秘境,里面是我们妖域的灵脉。”“可是司姑娘。”妖王说, &34;妖域北部的秘境我们前几日都一寸寸查过,并未发现有陌生的力

  量。&34;

  神器沧溟镜的碎片若是在秘境之中,只要他进入秘境,一定会感知到不属于妖域的力量。可他亲自进去查看了许久,并未发现有沧溟镜的神力出现。

  司黎垂下头思索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茶盏。

  沧溟镜不可能这么不靠谱为她指明假的方位,可也诚如妖王说的那般,沧溟镜的碎片若是掉落在秘境,那般汹涌磅礴的神力,以他的修为不应察觉不到的。

  “妖王。”司黎抬起头来, &34;妖域北部的秘境你都去了吗?&34;妖王一怔,歪头思索一下,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神色明显的难看起来。

  &34;妖王?&34;

  容九阙脸色也罕见的阴沉,在司黎出口喊妖王之时,替自己的父皇答了话, &34;阿黎,妖域北部有一绝境……是万不能入的。&34;

  &34;绝境?&34;

  “嗯。”容九阙点头, &34;幽冥鬼域,在几千年前妖域搬到这里之时便存在了,传闻那里有无数亡灵,食人魂魄,残忍嗜血。&34;

  司黎拧眉,这描述……竟如此像浮屠恶鬼?

  容九阙接着说: “阿黎,幽冥鬼

  域里灵脉充足,千年前当时的妖王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前去探查,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没出来。&34;

  “其中,有我的祖父,上一任的妖王。”

  司黎曾经听晏行寂说过,上一任妖王陨落在一千五百年前,他是那时修真界唯一的渡劫期修士,自他殒灭后,在晏行寂诞生前,整个修真界有一千余年再没有渡劫修士。

  渡劫修士,近乎仙的存在,司黎只知道他陨落了,却也不知……竟是死在幽冥鬼域里吗?谁能杀得了他?

  妖王声音低沉, &34;司姑娘,剑尊,那里……去不得。&34;

  他眸中浮现些许水光, “我父皇进去便再也未出来,魂灯也熄灭了,我连他的尸身都未寻到,自我即位后便将幽冥鬼域关闭,再无人能进。&34;

  即使里面的灵脉充足到够他们妖域修行上千年,他也不愿再派人前去。妖域,承受不起再一次损失。

  正当大殿鸦雀无声之时,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 “我与阿黎会去幽冥鬼域。”

  &34;剑尊?&34;

  妖王以为晏行寂尚未意识到幽冥鬼域的可怖,便要再次解释: “剑尊,我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夸大其词,那幽冥鬼域——&34;

  “父王,我也会去。”清润的少年音打断妖王尚未说完的话。

  妖王有一瞬间的怔愣,蓦地起身重重拍上桌案,闷重的响声在大殿中回响。他怒声道: &34;胡闹,容徇,你当真不知那幽冥鬼域是何地方吗!&34;

  容九阙却是站起身来,毫不退让看向自己的父王, “我知道,但我要去。”&34;你要如何去,你祖父可是渡劫都死在里面,你不过一届大乘初期!&34;

  “父王!”容九阙来到殿中跪下, &34;沧溟镜一定在幽冥鬼域,我相信阿黎,她不会做错决定。&34;司黎愣神。

  跪在殿中的少年挺直脊背, &34;天下苍生面前,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父王你常教导我要像渡渊剑尊那般心怀天下,如今浮屠川崩裂在即,九阙应当尽己所能,为苍生,寻一线生机。”

  他跪地叩首,以头碰地,沉闷的声音像是敲击在众人的心口上。

  &34;父王,世上之事没有不做便说不成一理,总要试一下的,九阙

  愿与阿黎和剑尊一起,以命挽天倾。&34;

  &34;若成,则奔裘传喜;若败……妖族从不缺比我优秀之人,父王便当从未生过我,改立少主。&34;

  他的声音传入耳中,司黎怔愣地看着那跪地的少年。

  以往的她觉得容九阙少年心性应当成长。原来是她错了,他虽意气风发,却未尝不明事理。

  司黎看向那高台上的妖王,他的脊背都恍若被打折,看着容九阙的目光凄婉复杂。

  他伤心,却也骄傲。

  作为父亲,他担心自己的孩子殒命。同样作为父亲,他骄傲自己的孩子长大了。

  司黎起身来到容九阙身边,俯身朝他拜下。&34;妖王,天下将倾,沧溟镜是唯一可以关闭浮屠川的东西,我们……必须一试。&34;

  司黎抬起眼,与正上方的妖王对视。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唇瓣在颤抖。

  一族之首,往日杀伐果断的人,在此刻竟说不出话。

  司黎长舒口气, &34;妖王,我一定会将阿阙——&34;“我会将容少主平安带回来的。”

  司黎的话被打断,怔怔回首循着声音望去。

  晏行寂不知何时已经从椅中起来,青年负手而立,身姿挺拔清瘦,目光沉沉看着她与容九阙,神

  情分不出来情绪。

  司黎看见他唇瓣张了张,听见他说: “我会将阿黎和容少主都带回来,我能做到。”

  这话若是旁人来说,只会让人觉得嚣张。但从晏行寂口中说出,却不由得令人信服。

  这世间,只有他一人配说这话。妖王直起身子,站在高台上与下方的晏行寂对视。

  这位剑尊如今堪堪四百岁,是修真界创立以来最年轻的一位渡劫修士,一百岁便步入了渡劫。他所承诺的事情,从未逾约过。

  长久的对峙和沉默。

  直到妖王叹气开口:

  &34;……去吧。&34;

  他的声音,一瞬间的苍老。随后妖王再也不看跪在殿中的容九阙一眼,挥了挥袖便转身进入内殿。

  容九阙抬起头来,只看见自己的父王步履缓慢离去,丝毫未曾回头看他一眼。少年垂下眸子,掩在一旁的手却缓缓

  攥紧。

  他终究是要不孝了。但他必须得去。不仅是为了司黎,更是为了这妖域。

  他是妖族的少主,这些年来却从未为妖族做过些什么,修为也堪堪大乘初期,与人族之首晏行寂差了一整境界。

  若是沧溟镜未寻来,浮屠川崩裂,妖域也便不复存在了。所以这一次,存亡之前,容他再不孝一回。

  若能活着回来,他一定勤以修行,再不让父王忧心,带领妖族长久的繁荣昌盛。

  ★大六

  是夜,凉风习习,圆月高悬。司黎行走在长廊之间,凭借记忆终于来到一处地方。

  她叩响房门,不多时里面便传来少年清润的声音。“进。”

  司黎直接推开门。

  寝殿庄严宽阔,明珠高悬,燃着清雅的熏香,是容九阙身上的青竹香。

  少年似是刚沐浴完,乌发柔顺披在身后,正抬首拿着一块布巾擦着发尾,仅着一身雪白内衫,可见清晰分明的锁骨,水珠打湿衣衫,隐约可见劲瘦的腰身和模糊的腹肌。

  司黎: &34;……

  “阿阙,我先出去。”她敏锐觉察到不合适,在瞧见容九阙的一瞬间便转过身去向外走去。

  &34;不必,阿黎!&34;急匆匆的脚步自身后传来,温热的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阿黎,你等我一下。”

  随后是悉悉窣窣的声音,容九阙在穿衣。很快,少年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34;好了阿黎。&34;

  司黎回过头来,容九阙已穿上外衫,半湿的乌发被虚虚拢起放在身后。

  “阿黎,来找我有事吗?”容九阙眸光透亮,透着明显的喜悦。

  司黎沉默一瞬,布下结界将整个大殿笼罩,确保无人能听到之后才开了口。

  &34;阿阙,我有些事情要问你。&34;

  瞧见她这般严肃的模样,容九阙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神情骤然间变得严肃: &34;怎么了吗?&34;

  司黎试探性地开口: “你们妖族近来可有什么……可疑的事情,或者可疑的人?”

  /

  在她想要再次开口询问之际,他却又回了话: “有。”

  容九阙说: “妖域灵脉布防图被盗,有魔族潜入。”

  司黎拧眉,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当今灵气稀薄,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灵脉,妖域也不例外。灵脉中的灵气充沛,是修行的重要支撑。

  “可还有四象阵呢,那魔族如何能穿过四象阵……”司黎猝然抬眸, &34;你们妖族内部的人在接应?&34;

  内鬼之事说的是妖域布防图被盗一事?她只是无意间听到方秉青与晏行寂传信,说妖域出了内鬼,让晏行寂劝容九阙回妖族。

  那内鬼……或许指的便是灵脉布防图被盗一事。

  容九阙点头: &34;是,有妖族内部的人接应了那些魔族,偷了布防图。&34;

  妖王带领妖族,除了幽冥鬼域,其余的每一个秘境都前去探查,灵脉并未有所异动,只是丢了灵脉布防图而已。

  司黎仔细的思索着沧溟镜让她看到的那一次梦境。

  苍白灰暗的天际,寒风萧瑟,遍地都是尸骸,死的多是妖族的人。

  容九阙跪倒在地,战甲上血迹斑驳,一柄长枪自前胸穿过,将他整个人贯穿,血水淌了满地。

  长枪?

  能断了容九阙九尾,能用一把长枪杀了他的人,修为必定不弱。

  魔族哪有习枪的高手?司黎慌张问道: “你们妖域可有习枪的高手?”

  容九阙皱眉,仔细的思索着,许久摇摇头。&34;习枪的有,但高手……没有习枪的。&34;

  司黎心下的郁结更甚。那以枪杀了容九阙的人会是谁呢?

  当时的战场上死的几乎都是妖族的人,偶有几个魔族,并无人界修士。便说明,妖族被进攻是突然之举,人族根本来不及救援。

  可那万千魔兵要穿过四象阵还不被人发现,即使有人在里面接应,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根本不可能。

  司黎忽地明白了。

  说明四象阵是突然被瓦解的,紧接着万千魔将直接进攻,根本不需要人接应,直接打的妖域措手不及。

  而妖域死了那么多只妖,九尾狐族尽数被灭,妖域覆灭,纵使是妖域被打得突然,也

  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在人界前来支援前便几乎团灭……

  灵脉!

  司黎想到三百多年前,彼时的青霄剑宗掌门,也就是她的叔父曾与她说过,万年前魔族与人族和妖族曾展开过一次大仗,原因则是……魔域用邪术逆转了人族和妖族的灵脉。

  灵脉独特认主,人族修士的灵脉只供自己宗内的修士使用,妖族亦如此。而那次的魔域将两族的灵脉逆转为魔域的,供自己魔族的魔将们使用。

  这次的灵脉布防图被盗……

  若开战前魔族不动声色地将妖域的灵脉逆转,彼时妖族灵力只出不进,魔将们灵力源源不断……妖族,必败。

  司黎慌张道: “阿阙,我不知你清楚一件事吗,一万年前魔域与人族妖族两族开战的缘由。”

  容九阙一愣,意会到了司黎的话,脸色迅速冷下来。他是妖族少主,修真界发生的大事从小便学习过,他当然知道了。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他也将它淡忘了,丝毫没有朝这方面设想过。可司黎点醒了他。

  事实上,司黎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不能告知容九阙妖族会覆灭的事情,因为那些事情还未发生。但妖族灵脉布防图被盗一事是既定的事实,她侧面点醒容九阙,便不算预知未来。

  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容九阙知晓事态的严重,急匆匆对司黎说: “阿黎,你先回去休息,我去找父皇。”司黎颔首,看着容九阙大步朝外走去。

  在月光下,他的背影依旧挺拔,活生生的模样,与司黎梦中那个九尾被斩断、被一柄长枪穿胸而过的人完全不同。

  这次,一定要救下他,救下妖域。

  主人都已经走了,司黎也不久待,关上殿门便朝自己的寝殿而去。月影斑驳倾洒在地,清辉洒满庭院,凉风吹拂而来,裹挟来馥桂清香。

  司黎刚进入庭院,脚步缓缓凝滞。

  院中一人长身玉立,立于树下,眉眼如画,半张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宛如谪仙,另一半脸隐匿在阴影处,轮廓线条模糊不清。

  他安静地看着她,眸底是风雪俱灭的清寂。

  司黎与他对视片刻,却见对面那人朝她款款走来。

  “阿黎。”

  他这般清淡地喊她,并未问她去了哪里。

  他抬手,司黎的目光落在他的掌心处。那乾坤袋打开,里面是满满的赤槐果,一个个晶莹剔透鲜红欲滴。

  司黎最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果子。

  晏行寂道: “方才出去看到顺手摘得,阿黎尝尝。”

  顺手摘得。

  他这借口找的真不好。

  赤槐果生长之处陡峭,往往有猛禽出没,哪有那么常见。司黎目光落在他掌心处的乾坤袋,神色有些茫然。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温凉的手拉过她的手,将乾坤袋放置到她手上。

  晏行寂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神色安静,肌肤在月光下白的耀眼,与他对视时眸光有些呆愣,看的他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那些因着司黎独自去找容九阙的郁结也随之消散。风吹而过,带着司黎身上的清香吹拂而来,将少女额前的碎发吹乱。

  同时吹乱的还有他的一颗心。

  修长的手裹挟着青年身上宛如雪松的冷香,捋起少女凌乱的发丝,露出她的一双剔透明亮的眼眸。

  &34;阿黎,若你当真喜欢妖域,等事情处理好,苍生再无隐患……我陪你来住些时日可好?&34;

  司黎茫然问他, “你不是不喜欢妖域吗?”

  “可是阿黎喜欢。”

  阿黎喜欢,他便喜欢。阿黎喜欢这个世界,他便保护这个世界。

  司黎抿唇,面前的人眼角眉梢都是缱绻的爱意,周身的冷香几乎将她也熏陶殆尽。

  晏行寂收回手,司黎的目光随着一同被吸引。

  那双手很好看,骨感又漂亮,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净整洁,骨节分明,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毕

  露,

  那双手执剑之时最为出色,天下第一名剑在他手中宛若游龙,气势磅礴纯粹,一剑撼动四海八荒。

  那双手也曾经抚过她的每一寸地方,在敏感处作乐,轻易引她沉沦。

  “阿黎在看什么?”

  身前的冷香传来,司黎抬眼的功夫,晏行寂弯下身姿与她平视。月光下,距离如此之近,司黎清楚地感知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寸寸观摩着、游荡着。

  “阿

  黎。”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她的红唇处,眼底的侵占之意明显浓郁。

  一双手扣住她的腰肢,唯一用力,她与他之间再无缝隙,清楚地听到他一声声剧烈有力的心跳。

  “我可以亲你吗?”青年沙哑的声音传来,干涩低沉得令她耳根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