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要求 完全不会害怕的某人
作者:一叶煎鱼      更新:2023-08-21 16:33      字数:3348
  隔着菲薄的、华贵的丝绸衣料,春日遥很清晰地感觉到手掌下年轻的身体先是一僵,然后细细地颤抖了起来。

  难得地,春日遥心底生起了一层薄薄的尴尬和愧疚。

  这位客人显然很年轻,还是个大男孩的年纪,既然能被奉为上宾在这私家温泉招待,想必也是出身富贵,说不准娇生惯养没见过什么人心的丑恶……在这么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吃了饭泡了个澡换上睡衣打算睡觉,没想到天降横祸从窗户里翻进来一个女变态,不仅拿刀抵着他脖子勒令他不准做声还要扒他的衣服……哪怕是代入想想,感到害怕和紧张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春日遥没想到更好的办法。既然旁边房间即将结婚的男人能和不知打哪来的女人大行秽乱之事,那么这边儿被邀请来做客的富家少爷和他看上眼的侍女翻云覆雨大约也算不上稀奇。她要避免和警卫发生冲突,也只能出此下策。

  为了遏制体内的毒素,调整激素的能力暂时也不能使用,春日遥很轻地叹了口气。真伤脑筋啊,她这样谋定而后动的人,可以用几封似是而非的信件将咒术界高高在上的老头子们耍得团团转,也可以在谈判桌上用偶尔亮起的词锋把最傲慢的对手逼得节节后退,但此时此刻,面对这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男孩,她是真没有什么有效的安抚手段。

  她是要是个采花大盗,此刻就该勾着人家下巴桀桀笑道月黑风高不如跟我共度良宵,她要是个正人君子就该说不必害怕,在下只是路过贵宝地躲避敌人追捕绝无歹意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我不会做什么的,”春日遥很轻微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柔诚恳,“只是需要你配合我一下。”

  不知是否错觉,总感觉对方抖得更厉害了。

  不过大概是脖子上的刀起了作用,男孩的动作倒是很配合,虽然夜色里她什么都看不清,也能听到细致衣料窸窸窣窣从皮肤上滑落……警卫靴子踩在樱木长廊上沉重凌乱的回响已经近在咫尺。

  春日遥开始单手脱自己的衣服。但这身华贵礼服平时穿脱都很费劲,仓促之间根本解不开腰封上充当卡扣的装饰品。她额头上都是冷汗。而警卫们大概也考虑到贵客没准有被挟持的风险,已经开始用身体撞击装饰远大于实际意义的木门。

  在战术手电筒的光涌入门口的那一刻,男孩突然拽住了春日遥的腰带往自己的方向一拉,黑色云纹织锦猝然崩裂,宽大的外褂如鸦色的蝴蝶般滑落在宽大的榻榻米上。

  “菅原少爷,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不愧是货真价实的、被家族上下所有人捧着长大的金尊玉贵大少爷,即使用懒洋洋的语调说话,调子中也格外有些颐指气使的傲慢味道。“如果你们不打扰我兴致的话就更好了,快滚吧。”

  警卫们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出现在这里不明身份的女人心存疑虑,但又不敢得罪尊贵的客人。僵持了一小会儿后,他们还是关上门离开了。

  春日遥的脸埋在五条悟温热的颈窝,听着对方胸口隆隆的笑声,感到了强烈社会性死亡的真意。从对方喊出“菅原”这个姓氏开始,她就有点猜到这位客人是谁了。

  五条家是日本三大怨灵之一菅原道真的后代,在高专时期,为了任务的保密性,五条悟偶尔还会用这个姓氏做化名并坚决拒绝其他姓氏。理由是“要是别的的姓氏可能听到了也不会有反应岂不是一下就露馅”,只是后来他们的名气和实力一路飙升到蒙面夜行也没有意义,这个姓氏也就没有再被启用过。

  真是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啊,春日遥面无表情地想。

  在如此强大的结界术下,所有咒术师的五感本该被一视同仁地压制,春日遥的判断按常理是没有问题的。

  但“六眼”的持有者显然不在其列。这种超乎寻常判断的术式和它的主人曾一起改变过整个咒术界的格局。

  想必从她跳进窗户开始,五条悟就认出她是谁了。什么在女变态威逼下瑟瑟发抖的纤弱少年啊,那根本是五条悟在憋笑。

  “刚刚见面就要求人家把衣服脱光光,遥你原来喜欢这么变态的玩法么?”

  五条悟点亮了被制成油灯造型的小夜灯,玩味地捻起春日遥一缕潮湿的长发。他其实还穿着件睡衣,但春日遥扑过来时把他腰带蹭散了,以至于大半个胸膛裸露出来。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五条悟的肌肉线条竹节般起伏,是女孩们看到后都会生起贾宝玉般“这膀子要是能摸一摸就好了”羡艳之情的漂亮肌肉……如果这幅血肉之躯不能在暴起时仅凭肉体力量就击穿整栋混凝土结构的大楼的话。

  “你其实可以一开始就告诉我……”春日遥说。

  “是遥你让我别说话的。”五条悟在她耳边委屈地拉长了声调,如愿以偿地看到小巧的耳垂和脸颊上泛起淡淡的酡红,大概是被气的。“明明照做了还要被指责,超令人伤心欸,不给个补偿以安慰下被你狠狠伤害的心灵么。”

  “……你想要什么安慰?”春日遥问。这看上去是个疑问句,前提是五条悟没有把她摁在颈窝里大有不答应就不让她起来的架势。

  “这个嘛暂时还没想好。”虽然说着被刺伤求安慰的话,但当代最强的咒术师漂亮的蓝眼睛里亮晶晶的,看不出什么沮丧的意味。

  “对了,一个要求怎么样?你绝对能做到的、不会让你为难的要求。”

  这听着可太耳熟了。

  在盛冈时,春日遥曾经做出过这样的承诺,以阻止夏油杰抹去他父母关于他的最后一点记忆。

  “不行。”

  “诶,为什么?”五条悟拉高了调子,“明明也加了‘能够做到’的限定词。”

  “杰不会真的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的。”

  “我也不会啊。”五条悟忽然不笑了。他按住春日遥的肩膀把她推到自己眼前,以一种阅读重要药物说明书的神态认真地审视了她一小会儿,“我明白了。追加不会把‘在一起’、‘就这样推倒你’作为要求的限制条件怎么样?”

  “不知道的大概会觉得你在立下束缚。”春日遥顿了一下,“什么要求不能现在提么?”

  “不能,”五条悟简洁地说,“我有点生气。”

  从一个咒术师的角度来说,春日遥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比起和大量携有热武器的普通人类发生冲突可能造成的伤亡,用长刀威胁一个人陪自己演戏也是无奈下的两害相权取其轻。

  但以一个男性、不,以雄性动物的庸俗视角,自己喜欢的女孩和陌生的男人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从心理和生理上都生起了毫无道理的妒火。这时候让他提什么要求?想要将她身上的衣服撕碎,想要把她压在身下亲吻,想要彻底地占有她直到她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沾染自己的气味,想要抱到她哭出来好几次还不停下……这些要求中的任何一个在今晚提出来他大概都能在春日遥心中登顶最可怕、至少是最变态男人的位置。

  而更可怕的是对于普通男性的道德感、社会伦理之类的束缚在五条悟身上都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他想要的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唾手可得。

  五条悟的视线略微下移。她不知道在哪里淋得湿透了,脱掉外褂之后,半透明的肌襦袢和长襦袢紧紧地黏在皮肤上,女孩柔软的曲线简直是纤毫毕现……五条悟在内心挣扎了一秒,抓起身旁的毯子把她整个人裹了起来。

  “……”春日遥裹在厚厚的毯子里仰起头看他,这样的眼神和视角让她有点清澈的孩子气,但几乎同时她又无奈地笑了一下,“好吧,那就这样说好了,一个要求。”这次她没有加任何定语。

  “唔。那就这么说定了,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五条悟问,“明明杰都已经告诉过你仙台的危险了吧?”

  “参加婚礼。”

  这时,隔壁因为重要的生理活动被打断产生的怒吼隔着木质墙壁断断续续地飘进了他们的耳朵。

  “他们就在隔壁,要去打招呼么?”五条悟挑眉。

  “新娘是我同事,隔壁的女人不是她。”春日遥说。五条悟的脸上没露出什么惊讶的情绪,掌握权势的人在私底下有几个情人简直司空见惯。“悟你呢?”她想了一下,记起来对方匆匆离开好像是为了重要的任务,“如果有不方便说的秘密任务就算了。”

  “为了找一样东西,这东西今晚将作为货物被运进来。”五条悟说,“东西没到,我还得再在这里等一会儿。”

  “好,那我先走了。”春日遥捡起自己的外褂。警卫离开后想必就会去找能跟贵客对话的人报告,这时是她离开的最佳时机,等对方找上门来,五条悟大可以“被用刀威胁着说了那样的话”搪塞过去。但她被拽住了。

  “超过分诶,用完就要走吗?留我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严刑拷打?”

  “……你可以说是被逼无奈。如果有需要,我还可以在现场制造点证据。”

  “可是那样要做出害怕的样子吧?”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这个难度对我来说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