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作者:舍自不甘心      更新:2023-07-17 06:48      字数:3983
  球场上激情澎湃的时候,阿四灵敏地观察到角落有人先后离场了,神色匆匆。起初,她没在意。毕竟人有三急,宴会上总有人要去更衣,她懂的。

  直到华服女子走到门边,宫人垂首见礼喊:&34;临月郡主万福。&34;阿四当即一个激灵,好熟悉的名字。

  是在哪里听过?东宫的宜春北苑阁楼阿姊们的谈论中,似乎是玉照县主那不知好歹、满心满眼男人的老母亲?

  她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现在跟出去肯定有好戏看。

  经过三年相处,阿四已经学会如何用表象欺骗大人,她先是乖乖窝在皇帝怀里,这种宴会皇帝不可能一直抱着她。等了一会儿,果然皇帝为让孩子们玩得尽兴提早退场了,台上氛围瞬间放松。

  孟乳母上前将阿四抱回座位,阿四眼角余光看见,原本与临月郡主临坐的男人也起身出去了,心中顿时急切许多。她耐下心勉强喝完甜汤,然后和孟乳母说: “我想如厕。”

  作为宫中小霸王,阿四完全没有要小声的意识,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需求,外人听了付之一笑,也绝无人胆敢嘲笑她。于是,阿四就这样顺利地从殿前高台离开,进入清思殿诸多的房间之一。

  阿四用惯的马桶正在屏风后,她习惯独自如厕,宫人准备温热的水和软巾在屏风外等候。事毕,她拉住乳母的手说不想回去,想逛一逛清思殿玩儿。

  孟乳母当然说要亲自陪伴,阿四当然要拒绝,世上有几件事能逃脱乳母的法眼?必须支开人。她就像平时那样撒娇: &34;孟妈妈,我想和垂珠、绣虎在清思殿捉迷藏。&34;

  &34;不想要我陪吗?&34;孟乳母故作伤心。

  阿四笑嘻嘻:“孟妈妈每次都知道我在哪儿,都是让着我玩儿的,还是和垂珠、绣虎玩儿有意思。&34;

  &34;好吧,可不要跑得太远,只能在清思殿中。&34;对于垂珠和绣虎孟乳母是放心的,满宫人阿四都混了脸熟,至于外来者撞见小公主,孟乳母也不认为自家聪明孩子会吃亏。

  但孟乳母是个细心人,离开阿四身边就去找清思殿的内官谈天打发时间,顺便拜托对方关照阿四,掌握阿四大致的动向。

  阿四等孟乳母的衣角消失在转角,把垂珠和绣虎关在屋里数到一百,马上转头向传来声响的方向跑,依靠绝佳的听

  觉和直觉,迅速在数十件屋子里寻找到了最奇怪的一间——里面分明有外客,屋门外却没有人留守。反倒是远一步的廊外有侍女守候,就很可疑。

  凭她多年观察经验,这没有问题的话,她的名儿反过来写!

  阿四小身子躲在圆柱后,偷偷摸摸张望片刻,心生一计。她向另一头跑去,她记得临近的屋舍二楼与这间二楼有连廊,多绕一步自然就绕开了通风报信的侍女,鬼鬼祟祟地从半掩着的门扉间挤进去。

  她本来是做好了一旦被发现,就闹大动静的准备。奈何里头两个人正怒火冲天地争执,针尖对锋芒地厉声吼叫,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钻进来的小孩子。

  应该是临月郡主的女人背对阿四坐着,陌生的中年男人捋须急促地来回走,口中不住地低声呵骂着什么,听起来更像是两个名字,或许其中一个还是临月郡主的名字。

  临月郡主一味地低头啜泣,高一声低一声地哭诉: “我不过是犯了这一回错,玉照屋里养的多,我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就让他进了我的院子。崔郎你莫生气,再没有下一回了。&34;脸埋进袖子,很有羞愧样。

  曜,阿四后知后觉,自己貌似窜进人家务事中了,还是女儿的面首进了母亲房的风流韵事。清官难断家务事,罪过罪过,她即刻就走。

  就在阿四打算原路悄悄出去时,被叫做崔郎的中年男人听了临月郡主的解释,犹如火上浇油,面容扭曲,干瘦的手背可见青筋鼓起,额角一跳一跳的,忍到了极致甩手一巴掌。 “啪”,临月郡主头一偏,懵然回头,脸颊赫然红印。

  只是这样,崔郎犹不收手,推倒了手边所有的木架、花瓶,杂乱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

  阿四等了等,没等到临月郡主还手。虽然没打在她身上,她也不心疼临月郡主,但莫名感到耻辱。她老姬家居然还有这样的窝囊废?

  她沉默地转回身,气沉丹田准备大叫一声,引来外力报复。

  更快一步的是听到动静的侍女,她走近门边通报: “郡主,四公主的宫人寻不到她,正带着三公主往……&34;

  阿四默默地和侍女对上眼,侍女闭嘴了,面露绝望。男人的动作还在继续,他指着临月郡主,呼吸粗壮,面色可怕: &34;□□,若非……若非……&34;

  侍女闭了闭眼,考虑起通过四公主卖了崔家人、摘出临月

  郡主的法子,但以她对临月郡主的了解,怕是舍不得崔家郎君。最终,天人交战数回的侍女,顶着阿四纯澈的目光艰难开口: “四公主万福。&34;

  “嗯……我家嘛,想来就来了。”反正撞见了,阿四也没必要藏掖,坦然地从帷幕后走出,察看临月郡主的情况。

  临月郡主捂着脸,还知道在孩子面前羞惭: “四娘怎么到这儿来玩了?”

  “我捉迷藏呀。”阿四说着鄙夷地看了一眼临月郡主的怂样,她来大周快三年了,就没见过这样软骨头的女人。

  哪儿有猫儿不偷腥的?

  管不好家中夫郎,真丢脸!

  崔氏男人目露阴鸷,阴沉沉的视线紧盯这边不放。阿四以为在看自己,丝毫不慌。她已经深刻地明白大周的生存哲理了,只要皇帝在位一天,根本不会有人敢动她。

  阿四左右挪了两步,细看地上摔碎的瓷器和落了一地的瓜果,抬起头要谴责这个下贱的、败坏老姬家声名的男人,却发现他盯的是侍女。

  是了,一个废物点心,怎么敢怨恨、伤害皇帝的孩子,必然要找一个办事不力的替罪羊来装载恨意。偏生临月郡主又没个清醒的脑子,这侍女日后怕是生死难料。

  侍女明显意识到这一点,飞快取出铅粉遮盖临月郡主面颊的红痕,提醒道:“郡主,外面三公主正带人来找四公主,怕是很快就进来了。&34;

  崔氏男人的脸色越发难看,临月郡主强笑着圆场: “阿四是来寻姨母玩儿么?这儿留给你姨丈,姨母带着你出去看看吧。&34;

  没等阿四开口,身后传来人声替她回答:“我们姊妹几个可没有姨丈,家中大人更没有教过姨丈的说法,还请临月郡主谨言慎行。&34;

  临月郡主讪讪不言。

  阿四靠在门边向后望,姬宴平大步流星走近,瞧着愤怒且烦躁,手里还拿着一杆长数尺、端如偃月的月杖。那来势汹汹的模样,不像是来打球的,倒像是来打人的。

  阿四顿时想起刚才忘记说的话: “就是,来我家做客,还摔坏我家东西。尤其是你!”小指头直勾勾向崔郎去, &34;在我家打我的亲眷,无礼!&34;说完就扑向姬宴平,抱住她的腿。

  姬宴平上上下下看遍阿四,确认妹妹没受伤后,瞪向让妹妹受气的崔郎。不等对方解释,二

  话不说,手中月杖朝崔郎手臂劈砍下去,用力之猛,反震得姬宴平手酸。

  崔郎发出一声惨叫,当即昏死过去,大概是骨折了。临月郡主惊叫着扑到崔郎的身上,哀哀戚戚地怨怪: “三娘下手怎么这么重?”

  姬宴平将月杖往边上一丢,上头竟有裂痕,这杆托人从江南带回来的酥校书手作月杖算是废了。她打完人勉强熄灭的怒火再起,又反手给临月郡主一巴掌,叫她脸上半遮半掩的痕迹对称:“哭什么哭,你以为我只打他不打你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贱人,你也配姓姬?&34;

  &34;这难道是我选的吗?”临月郡主双手捂脸,崩溃大哭, “我秉性柔弱、离不得男人,你们不都这么说?可我是女人啊,这又有什么错?&34;

  姬宴平握拳,实在不想亲手碰到这废物,弯腰捡起月杖又有点丢分。真用脚踹吧,不如巴掌能含糊栽赃给地上躺着的贱人,思来想去,又是一脚踹在崔郎伤臂上,听脚下脆响: “那不就得了,你这张脸既然这么柔弱、能任由男人去打,不如给我打。为老不尊,差点教坏我家幼妹。&34;

  她半蹲下和懵懂的阿四对视,指着临月郡主认真教育: “阿四可别学她,女人可不是这样的,这是贱人。&34;

  阿四猛点头,乖巧应道: “我知道了,阿姊。”这回是刻骨铭心、永世不敢忘的经历,到了下辈子都记得。

  “你不是心疼他吗?来人,这……”姬宴平没想起来这人名字,唯记得他姓崔,以为他是刻意装昏,否则哪有这么容易就晕厥的人。

  她脚下又碾了碾,冷笑道: “崔姓子以下犯上、宫中失仪,拖出去,先赏崔姓子二十杖。他家不会教,我替他教,让他爹跪着来给我家阿四赔罪,不然就趁着今儿是个顶好儿的艳阳天,趁热由他晒死在殿外。&34;

  诶?这就要死了吗?

  阿四眼睁睁看着原先安静的周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许多力士,他们鱼贯而入扛起昏迷的崔郎,又鱼贯而出。

  力士们依照姬宴平的要求,兢兢业业找了一块视野开阔、头顶烈日的地界,半点不掺假地打了结结实实的二十杖。崔郎昏是真昏,打到半程好似人痛醒来,但没多久痛昏去,只打得中年男人进气多出气少,精心打理的胡子上溅满吐出的血沫。

  这一片的动静渐渐吸引人来围观,姬宴平放出去的话经过女

  官合理的修饰再次传扬开来。关于崔姓子当庭打杀宗室子、威胁皇子,姬宴平仗义出手救堂姨母于水火之中这件事,长了翅膀似地在达官贵胄间传播。

  打完人姬宴平气顺了,抱起不能观看行刑的小妹往球场走,小伙伴们见她手中月杖变成小娃娃,都问缘由。

  姬宴平笑答: “与人换了我们四娘了。”

  倒也没人认真计较月杖的去处,有人随手抛了备用的来,姬宴平接过月杖就把阿四丢过手,兴冲冲地又去击鞠了。

  阿四落回被垂珠绣虎引来的乳母手里,在乳母少有的严肃表情下,有点慌张地解释自己是意外入场的,本想说点什么表达一下让人担忧的歉意,就听见孟乳母正色道: “四娘还小,见不得血腥场面,下次撞见这种事情早些避开。万一人倒头1岂不是会带累四娘的声名?千金之子怎能受血腥气冲撞?真是不知死活,偏偏跑到我们四娘面前作死。&34;

  头一次听孟乳母说话这么直白,但只要不是骂阿四就好啦。

  “就是就是。”阿四窝在孟乳母的怀里,有点心虚又有点幸福地想:啊,就是嘛,她才没错,犯事儿的人才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