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中生有,有何不可！

  嬴政果断接受水镜发布的挑战，希望七天内寻得大豆的质变食用方式。

  本集开始放出了豆腐做成菜后的影像。

  咕咕在视频结尾处简单提了一句豆腐就是大豆的升级版食用方式，而将在《打破炼丹炉》的新一集里具体谈谈。

  换言之,提示已经给出,可以去炼丹炉寻找大豆变成豆腐的方法。

  去年东巡后刚刚启用徐福去找海外仙山,如今的咸阳城远非史书上写的有大批方士聚集。

  这不妨碍嬴政接受制豆腐挑战。

  没有大批方士,但仍能拿出一二十人，之前他不吝钱为这些人配备完整的炼药设备。

  三个多月前初见水镜，打碎了这辈子的修仙梦,却未立即叫停方士们的研究,颇有耐心地在等徐福自投罗网返回咸阳。

  徐福若不想背上骗经费的罪名去做苦力，就要带头改造方士们。

  眼下从咕咕放出的预告标题去看炼药房，倒是没必要全部拆了。

  长生药的炼制失败,但能得到成功的副产品，某些能用来丰富大秦人的餐桌。

  等明天，就对方士们发布制作豆腐任务。

  嬴政复查了一遍丝帛上的视频笔记。确定没有漏记,将其慎重收入铜匣，上榻睡去。

  这晚睡得很香,字面意义上的“香”。

  梦境纷沓而至，他误入了一座美食宫殿,被香喷喷的食物气息包围。

  宫殿里没有第二个“人”。

  当他落座食案前,来送菜的侍者不是正常人类。

  有的长着方形豆腐脑袋、有的是一口铜锅,还有的是南瓜与玉米合体。诸如此类的拟人怪物鱼贯而入。

  咕咕视频里的外来作物汇总表配有实物小图，那些图像在梦中以光怪陆离的拟人状态闪亮登场。

  很快，食案上摆满五花八门的食物。

  或是用了大秦没有的食材，或是用了大秦没有的烹饪手法。

  嬴政一方面嗅着食物香气很想尝一尝，但又有一个声音在嘲讽他居然想敢吃这些奇怪的东西。

  难道不怕这些食物如同烟草,本身是带毒的，吃一口就将他毒死了。

  翌日，睁眼。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鼻尖仿佛还缠绕着诱人香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前观看水镜，遭受的精神暴击飙升，无法以常理计算。

  朕被折腾了一宿，必是要去折腾别人的。

  恰是此时，收到了徐福求见的消息。此子寻仙山一年有余，终是返回咸阳汇报情况。

  嬴政微笑。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徐福真是有“福”气，在这种好时日回来了。

  “小臣供迎陛下。”

  徐福求见始皇，却没被直接引入咸阳宫，而被通知在修炼处等候接驾。等待两个时辰，终于见到便服来访的嬴政。

  当下，他先叭叭叭开始说起一串好话。

  “恭贺陛下得偿所愿，御极九天，求得真仙。陛下的文治武功上感动天，神仙岂能不显灵，以神谕公告天下天命在秦。大秦有陛下，实乃天下之福。”

  嘴上说得越欢喜，心里却越发忐忑不安。

  今天回到咸阳，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这个问题徐福在返程的路上反反复复问过自己许多次，一度想更名换姓逃亡大秦境外。

  想逃，是心里有鬼。

  去年，他将海外仙山吹得神乎其神，从始皇帝处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寻仙经费，还给配齐了人手、车船、物资等等。

  寻仙任务本来以三年为期，他发誓能寻得仙山踪迹。

  其实，出发时并没有把握成功，但要说故意撒下弥天大谎诓骗嬴政，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

  或多或少，他真心相信东海深处有仙境，否则传说里又岂会记载海市蜃楼。

  然而，相信有仙境与自己能找到仙境，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像是大地到太阳的距离。

  凡人怎么可能轻易找到神仙，三年期限远远不够。

  徐福却无法直接请求先批给他十年。

  那一听就太久了，必会惹得嬴政不悦。轻则直接换人寻仙，重则以骗子之罪将他入狱。

  不妨使用拖字诀。

  先申报三年，假如没有极端的走狗屎运能找到仙山，就再用其他方式继续延长任务，顺带再搞更多的经费。

  岂料计划再好，远远赶不上打脸的变化来得快。

  今年，博浪沙居然出现真神迹，仙人主动向始皇帝显灵。

  徐福：五雷轰顶！

  在沿海听到这则消息后，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凡事就怕对比。

  始皇帝可以与神仙直接沟通，还要手下方士有何用？

  曾经让方士做的寻仙任务不会再继续了。

  方士们不仅没了能为嬴政寻找仙山的价值，更可怕的是会遭到来自始皇帝的怀疑。

  对于求得真仙，嬴政反而变成了最最最专业的权威，所知内情远超方士们。

  如此一来，过去有没有人在此事上忽悠过他，只要稍加思索便有结论。

  徐福岂敢说问心无愧。

  他就算坚称从没想过混日子，始皇也信了这套说辞，但还有另一个棘手大问题摆在面前。

  始皇帝给钱给人给物资，难道会允许手下吃白食，做不出任何成绩？

  绝不可能。嬴政就不是这样的皇帝，必是要见到实打实的绩效才行。

  徐福因此慌乱不已。从前没有真仙显灵，他能使出糊弄学，如今岂敢搞这套。

  经费已经花了，找了一年多仙踪又没拿得出手的真实成果。

  两手空空返回咸阳，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怎么办？！

  想过逃亡，但又不敢迈出那一步。

  想到始皇帝与真仙交好，说不定能借助神通广大的法术找到他。那时，自己真没有回头路，成了畏罪潜逃的人。

  真是讽刺。

  曾经口口声声宣称仙术存在，找到仙山就能找到长生不老药的秘方。当时有多信誓旦旦，现在就有多害怕弄假成真。

  不敢逃之夭夭，也不敢在外继续逗留。

  留得越久意味着拿工钱做不出成绩的时间越长，还不如先赶回去贺喜始皇帝得遇真仙。

  害怕之后，好奇心冒了出来。

  作为方士，当然好奇真实仙境究竟是什么模样？凡人可以去吗？这些问题能问始皇帝吗？

  徐福惴惴不已，靠近咸阳城后又察觉朝廷风向有变。

  严苛秦律居然有部分进行了修订，向较为宽松风向变化。

  律法与政策的变动，让始皇帝的形象不像以往冷酷无情。

  徐福看到一丝被从宽处理的希望。

  此刻，当近距离站在始皇帝面前，他恨不得给自己抽几个大嘴巴。自以为能被减刑的想法，真是天真到愚蠢。

  嬴政变得宽和？

  这真是做白日梦！

  过去，始皇帝冷酷严峻，但尚能推测他有何种渴求。

  现在，嬴政气度恢弘，却让人头皮发麻，只觉帝心难测。

  徐福说了一串恭贺词，态度不能更真诚，可等来的只有一阵死寂。

  没换回嬴政说什么，唯独给了自己一道不冷不热的目光。

  咋回事？

  祝贺陛下心想事成，难道也说错了吗？

  首先排除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可能性，此次神迹绝非造假。

  内行看门道，方士最清楚怎么造假神迹。

  博浪沙的神迹是真的。仙境在寿春城也显形了，让楚地遗民识得天意在秦。

  问题出在哪里?

  难道始皇帝非常不满他的寻仙进度，认定他是在浑水摸鱼？

  容他狡辩，不，是要给他解释的机会。

  “陛下贵为天子，气运得天独厚，鸿运齐天得见仙踪。小臣自愧弗如，出海一年仍未获仙机。”

  徐福硬着头皮捧一踩一，说大实话总没错，他确实比不过皇帝命。

  说完，壮着胆子用余光偷瞄始皇帝的反应，居然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这下，徐福真的慌神了。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虫子，却还要保持谦卑站立的姿势。

  他真的一点也摸不到嬴政的喜好了，还有能令陛下心情好起来的事吗？

  嬴政目光沉沉，徐福真是好样的！

  一踩一个准，每说一句都精准踩中朕的痛处，提醒朕曾经有多愚昧。

  哪有真仙？哪有天眷？

  假的！全都是骗人的！

  为寻求长生不老所做的努力，只会让朕中丹毒而无法寿终正寝，只会让后世记载暴秦二世而亡。

  咕咕的视频里说过始皇帝发怒诛杀方士，但没提及徐福最终结局如何。

  嬴政回想着徐福的行事作风，觉得历史上此子应该不会被杀，很可能一直吊着始皇帝相信真仙就在不远的前方。

  又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

  嬴政终是开口，语气近乎平和。

  “徐卿无需自谦，大海危机四伏，你出海寻仙着实不易。今日之后，你留在咸阳城，不必在海上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徐福闻言，丝毫没有放下心来，反而紧张到毛发皆竖。

  留在咸阳能好过？距离始皇帝越近越有被咔嚓一刀的可能。

  他只求快逃。

  “小臣有负陛下期许，何德何能妄留咸阳。惟愿入深山，为陛下祈福以度过余生。”

  祈福？

  嬴政心中冷笑，朕不需要任何人的祈福。

  不对，话不能太满，水镜想给朕发福利的话，朕是能开开心心接受的。

  “徐卿不必入山苦修。一如去年，朕相信你自荐时的言语，而你只是在寻仙山上缺乏机缘罢了。”

  嬴政重提去年徐福的毛遂自荐，搞清楚是谁先招惹谁。没干出成绩就想逃走，窗户也没有。

  “眼下有件新差事交于你。在返回咸阳途中，想来已听闻新吃食豆浆的制作方式。朕偶尔听闻用豆浆为食材，辅以炼丹之术能够做出又一种新食物——豆腐。

  朕不求徐卿炼出长生药，但知你食君之禄必会忠君之事。带着咸阳城的方士们，你先把豆腐制作出来。”

  说着，嬴政将一根竹片递给徐福，其上简单概述了豆腐的样子。

  徐福：豆腐？那是什么？!

  还不如让他搞丹药，至少他知道一二配方。

  此时，他却再没一丝推诿的余地。始皇帝越是不计前嫌，实则越是步步紧逼。

  此番话语没有一句责备，但把他找借口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找仙山找不到，炼药没显著效果，总不能连制作新食物也办不到吧？这要是办不到，被扔去服劳役真不冤枉。

  徐福极力控制，但终没能忍住，是双手发颤接过竹片，就听又一句催命声响起。

  “徐卿车马劳顿回到咸阳，应该休息一两日。朕就等几日。不算今天，三日后，你带豆腐入宫。”

  嬴政直接把水镜给的七天交作业期限砍半。默默感叹朕真是仁慈，七天的一半是三天半，还多给了徐福半天。

  徐福差点直接双膝跪地。

  算上今天，只有短短四天，要怎么搞出闻所未闻的食物？

  这是把他的脑袋寄存在压根没见过的豆腐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