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软禁
作者:扶霜      更新:2023-07-17 06:03      字数:4305
  温雪杳换了一身侍卫着装,头戴黑纱帷帽,同宁十一骑马出城。抵达郊外别院时,夜色迟暮,盛夏晚风依旧闷热蝉鸣此起彼伏。

  随着面前重重包围固若铁桶的大门敞开,里面走出一位墨蓝色长袍腰束竹纹织锦腰带的男子。来人正是元烨。

  他似笑非笑地斜睨远处的宁十一,毫不吝啬夸赞,“不愧是宁侍卫,此事交给你去办果然没有令我失望。&34;

  温雪杳皱眉,侧身挡住元烨投递来的不怀好意的讽刺视线,开门见山道: “七皇子,我……”她出城特意乔装打扮,又以帷帽遮面,为的就不是要轻易落人口实,如今若是在大门外编直言“夫君”,岂不是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她沉默一瞬,抬头看向元烨,斟酌后道: &34;七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34;元烨上下打量她一番,侧身单手朝院内摆了个“请”的动作。门口守卫放行,温雪杳与宁十—一路穿过前院,顺游廊行至一处门前。

  &34;前面便是书房。&34;元烨歪头,等温雪杳先一步踏入书房之后,向前一步逼停随行在她身后的宁十一,

  不紧不慢地笑道: “宁侍卫不是担心宁世子的安危么,不妨此刻就去他身旁伺候着吧。”

  话音将落,一旁走出的侍卫就不由分说仗着人多势众将宁十一团团围住,随之卸去他腰间的配剑。

  宁十一还想挣扎抵抗,却见站在门边头戴帷帽的温雪杳突然掀起面前的黑纱,一字一句道: “七皇子,既然你要将宁侍卫送去夫君身边,不妨将我也一并送去。他一个侍卫,而我是宁珩的夫人,他如何能比我将人照料得更好?&34;

  此刻在院中,温雪杳没了先前的顾及。

  不知是被哪句话刺激到,元烨脸色忽地一黑,转身就将站在书房门边的温雪杳一把推进门内。&34;将宁侍卫看好!”伴随命令落下,木门“嘭&34;地一声闺上。

  屋内,元烨双目通红死死怒视温雪杳,再没了方才的气定神闲与嚣张跋扈。许久之后,他忽地放低姿态,哀声祈求道: &34;小姐,你执意要如此伤我的心么?&34;

  温雪杳冷冷看他一眼,面露嫌弃, “七皇子,这里没有什么‘小姐’,你还是称我‘宁夫人’为好。&34;

  “什么宁夫人!&34;元烨一脚踹翻温雪

  杳身后的雕花木凳,恶狠狠道: “他宁珩都要死了,哪来的什么宁夫人?&34;

  他连小姐也不叫了,开始直呼她的名讳, &34;温雪杳,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上一世你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今日不妨告诉你,宁珩他也死了,你知道他怎么死的么?&34;

  温雪杳心中一惊,险些没有站稳摔倒在地。

  然后便见元烨敛唇猖狂一笑, &34;你想知道?怎么办,我偏不告诉你。&34;“我不告诉你,你就算想改变他惨死的命运都没法子。”

  温雪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直勾勾盯着元烨,试图从他张狂且崩溃的脸上看出端倪。

  半晌,她轻启红唇, &34;你这般隐藏,倒是让我猜到,我夫君一定不是死于代替我兄长出征的那场战役,对么?&34;

  瞧着温雪杳那张冷静且笃定的脸,元烨愈发怒从中来,他双手死死钳住对方的双臂,不知道是气温雪杳猜对了,还是气她口口声声都在唤别的男子夫君。

  两世他都不曾得到的人,似乎轻易就被宁珩得到了。为什么?他本以为自己无法得到的人,旁人更无法胜过自己。

  可宁珩似乎做到了。

  元烨心中充满不甘。

  比起被温雪杳抓住他言辞间的漏洞,他更恨她死守的心竟然会对旁人敞开。

  在方才于别院大门外见到温雪杳以前,他心中一直都无比纠结。

  两股不同的声音疯狂撕扯。一道声音说想让她来,因为他好不容易才得来机会将她囚在自己身边。

  另一道声音又说不想让她来,因为她若是来了,岂不是证明在她心中将宁珩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可她还是来了。明知这一切是自己的圈套,她还是为着别的男子来了。

  元烨的长相本就阴柔,当他故意扮作委屈时,也格外容易引得旁人心生怜意。明明生着一副蛇蝎心肠,却分外知晓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蛊惑人心。

  元烨放低声线,清越的男音又低又软,似孜孜不倦的水敲打硬石, &34;小姐,你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34;

  温雪杳屏息,顺着他的话问: “元烨,我如今已经是宁珩之妻了,又如何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莫不是你还想像上一世那般,折碎我的脊骨,

  让我伏低做小对你摇尾乞怜,奢求你从指缝中漏出的一点情爱么?&34;

  “怎么会?”元烨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 “如果你想,我有千万种法子能让你名正言顺站在我身边。&34;

  &34;洗耳恭听。&34;

  元烨以为看到了希望,殷切道: &34;如今外面又是流民又是疫病,只要对外宣称你身染疫病,便能假死从原来的身份中脱身。&34;

  “我不是答应与你父亲要娶你那庶妹么?她前世那般毁了你的容貌,你就不恨她?”元烨眼眸晶亮, &34;你们二人本就长得有些相像,你便顶替她的身份,让她代你去死,年后又有何人能分得清你与她?&34;

  温雪杳心霎时一凉,原来他早已计划好了这一步。

  她没有着急接话,思索一阵转而笑道: “你也知她上一世害我,可若说害我最深的,难道不是你元烨么?害我兄长银铛入狱,害我父亲惨死,你与我有杀父杀兄灭门之仇,我又如何能甘愿嫁你?&34;

  &34;不是这样的!&34;元烨忽地大声道,稍顿,他危险地看向温雪杳,字句掷地有声: “你又炸我?&34;

  “也不算。”温雪杳冷静道: “其实我已经猜到是谁要毁掉温家谋害我兄长和父亲,那人不是你,是你的谋士对不对?我是该称他一句‘魏兰舟魏将军’,还是该称他‘温远山’?&34;

  元烨从最初的震惊中迅速回神,上下打量温雪杳一番,评价道: “小姐,你当真与前世不同了。&34;

  温雪杳扯唇, “那还要多亏了你。”让她知晓一个人的人心竟可以丑陋如斯。

  “无妨。”元烨淡声: “狩猎时他既然敢出卖我倒戈向二皇子,我便没打算留他。”

  元烨道: &34;小姐,这些人我都可以为你除掉。&34;

  &34;为我?&34;温雪杳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肃来温软没有脾气的脸险些就要收敛不住露出鄙夷的情绪,但她咬了咬牙,还是忍了下来。

  半晌后自嘲一笑, &34;就当是为我吧。&34;

  “看来你已经早计划好一切让我此行有来无回了?”温雪杳淡声道: “可是方才门外那群侍卫都看过我的脸了,也都听到了我

  说自己是宁珩的夫人,你就不怕有嘴巴不严的走漏风声?&34;

  元烨忽地扯唇大笑, &34;小姐,你如今可真是谨慎,不过今日这处别院中的都是我母妃曾经的旧部,养在北城的死士。”

  &34;你应当知晓死士吧,便是一群以死效忠于我的人,我自然不怕有人会走漏风声。&34;

  温雪杳沉默点头,像是屈服,半晌后道: “既然这周围都是你的人,我已是插翅难飞,那能不能让我最后再见宁珩一眼。&34;

  她没再称“夫君”,而是顺着对方的心思疏离的唤了一句“宁珩”。

  元烨勾唇,手指挑起温雪杳的下颌, “小姐,我知道你还是不死心,但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愿望而已,我又如何忍心拒绝你?&34;

  “只是他现在多半已经身染疫病,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再者,你执意要看他这一眼又能如何?”

  自两人相见后,温雪杳第一次与他笑脸相对, &34;温气疫疾,千户灭门,动辄尸横遍野,这些你一定比我更清楚。如此,你还敢利用疫病来谋权害人,所以是不是可以说明,就算我不幸中招,你也有医治我的药方?&34;

  就算再急功近利的人,也不会用一招会反噬自身的法子铤而走险,所以只能说,元烨在想出这一招前就已经有了足矣应对的法子。

  他前世比温雪杳命长,多半是熬过了那场疫病,更得知了医治疫病的方子。所以这一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操纵利用这一切。元烨先是一愣,继而掩唇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让温雪杳心中的猜测更加笃定几分。她赌对了。

  元烨将人带到季子焉与宁珩居住的别院,门外有重兵把守,门上还落着一把铁锁。

  瞧着眼前的阵仗,温雪杳死死攥紧拳头。

  “官家便是让你这般对待他二人的?你竟然将他们软禁起来了?”

  元烨挑眉,状似讶异, &34;季小王爷身染疫病,宁世子与他接触最为密切,所以他此刻说不定也已经染上了疫病……官家亲指太医院的两位御医来给他们医治,怎到你口中竟成了软禁。&34;

  温雪杳抿唇,恨不得当即撕下他这幅伪君子的外皮,可想到目前的境况,还是强行忍耐下来。

  待大门打开,穿过一处荒凉的院落。

  看到听闻动静,从原先背靠房门仰首望天的姿势转为垂首正视来人的青年后,温雪杳强撑的泪意再也绷不住,霎时便挥洒飞溅至两旁。

  青年脸色苍白,明明昨日还满身矜贵不然纤尘,此刻却隐隐能看到疱疹似的东西从下颌蔓延至衣襟。

  在看到温雪杳后,他的目光霎时从震惊变成狠戾,他刚想扬声阻止对方靠近,就见那远处的少女如振翅的蝴蝶般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中。

  下一秒,温柔的吻含着咸湿的泪意落到他因震惊而微张的唇上。

  宁珩下意识便想将人推开,含怒的嗓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逼出, “阿杳,你疯了,我染了疫病。&34;

  身后那人也疯了似的怒斥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大骂着“温雪杳!你怎么敢!”

  可她浑然不顾,死死攥着宁珩双肩的衣襟,压着他的唇道: “我若不染上疫病,如何能从他口中逼出药方?&34;

  她来之前便猜想宁珩与季子焉两人绝不会蠢到双双落入圈套,连一丝挣扎与后手都没有留,便沦落到任由元烨摆布的地步。

  所以他们二人这般以身试险,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比方说像她一样,猜到了元烨或许能掌控这场疫病。

  但温雪杳不敢深思,眼前之人,怎能想到这一层。连她都是知晓元烨重生而来的身份,才会猜到这一点

  那宁珩呢?

  她不敢想下去。

  她虽然不知道宁珩与季子焉到底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绝对没有让她直接染病逼出元烨的药方来得简单。

  所以其实早在来之前的路上,以防万一,温雪杳便已经在街上接触过身染疫病的百姓。

  意识到开弓没有回头箭,宁珩狠心垂眸,一手扣住温雪杳的后脑回吻她,边注视着她身后逼近的元烨,压低声音道: “待你拿到药,随便能接触到哪个下人,只要确定对方是元烨从北城带回来的人,便可将药渣给他。”

  温雪杳一惊,北城的人?那可是元烨母族的旧部,是跟随他的死士!宁珩怎会令那些人叛主,听着似乎还不止是一个,更像是一群

  宁珩勾唇,最后在她唇上轻啄了下, “因为那群旧部,当初是我让他找到的。”元烨那蠢货怎知,他自以为千辛万苦辗

  转至北城找到的母族旧部,不是他早就部署好的人?